一席禅言白如纸,百般疑问无从询。
孟企凡没有想到,自己与建峰冒着生命危险,千辛万苦找到的于工竟然是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女人,更没有想到自己的一肚疑问还没说出口,便被于工一番似禅似哲的套话封在了嘴边。
“您知道吗.......”孟企凡显然还是不死心,手攥着衣襟,低着头,像是被人看破了心理的孩子般喃喃细语着。“为了一个您眼中毫无意义的噩梦,他,赔着我冒雪进山,路上出了事故,他......到现在还没有醒过.......”声音已被泪水取代,哽咽中连自己都听不清后面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于工像爱护自己般拂去企凡垂下的刘海,用纸巾轻轻擦去泪水,“要知道,这一切都是注定的,那个梦是想让你经历一些能够改变你人生的大事,也许它是在惩罚你、也许它是在改变你、也许它是在挽救你、还有可能它是在赏赐你!不到最后,你不会明白它想让你的人生经历什么!”
“那你帮帮我吧!”孟企凡突然抬起头,泪眼憔悴地望着于工,“无论它想怎么惩罚我,要我做什么,给我个明示吧!只要,只要让建峰醒过来好吗?呜呜呜......”
“孩子,我怎么会知道你要如何去帮他呢?”于工轻拂着企凡的秀发,言语中又是扑朔迷离,似懂非懂,“他能不能醒过来取决于他最关心的人啊,你醒了,他自然就醒了!”
“我醒了啊!我知道错了!求求你,让他醒过来吧!”孟企凡近似嚎啕,声似沙哑。
“唉——!世人皆梦,谁敢称其醒!不经历如梦人生,怎能换来恍然一醒啊!”
“这些还不够吗?如果能补偿,我情愿现在昏迷的是我啊!”
“痛苦怎能是一个人的事啊?孩子,等你领悟到了,自然会为对方醒着。”
“为了对方?我只想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或者,您告诉我做什么样的梦会预示着他的醒来?我会努力去做!”
“可怜的孩子!梦是不可以订做的!如果你真想知道它与现实间的关联,可以把我这本笔记拿去参考一下,但是,我还是那句话,真正能够决定人生的是心灵,而不是梦,如果你梦到了,那就注定要发生了。不要想着去扭转,可能的话,还是在你以后的人生中去补偿吧!”
孟企凡接过那本厚厚的笔记,出于礼貌,没有翻看,小心地将笔记页面朝上,轻轻的放入包中,抬头有些尴尬地看了眼于工,小声地问道:“我,我该给您多少费用?”
“哈哈哈........”于工笑得仰在椅子上又弹了起来,“孩子,这笔记不是卖给你的,它就是你的!”
“什......什么意思啊?”
“额,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回去的出租车上,孟企凡迫不及待地翻开那黑色的笔记本,只见第一页正中间写着一行秀气的小字“如梦人生只是错觉,生随梦境皆是过客,众人皆梦你又何需醒,一人独梦怎怪世人不公?”
再往后翻,每页都记录着一个梦境,每个梦境对应着现实可能发生的事。
“这不就是解梦吗?为什么不直接说呢?”孟企凡一目十行地快速翻查着,想找到与自己有关的梦境,可是,看来看去,稀奇古怪的梦境一大把,却没有可以参考到自己身上的。
出租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孟企凡还在认真的读着。
“咳!到了!”司机见乘客没有下车的意思,提醒了下。
“哦,不好意思!”她付了车费匆匆跑向熟悉的病房,还未到病房门口,远远地感觉到一缕夕阳由门□□出。
“护士怎么这么大意啊?”暗骂中,她已经跑到门口,转身面向室内时又嘎然愣在了那里,因为,窗前赫然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熟悉的风衣被两边透过的夕阳托举的更加高大。
“是你吗?建峰?”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右手下意识地扶向门框,仍然觉得双腿颤抖,身子打颤。
当那高大的身影转过身时,她彻底的无法再控制那激动的心情,左手亦猛然扶向门框,身子瘫软,泪水迸下,鼻中抽泣,声音哽咽。
“终于,你终于醒了!你终于舍得醒了?你知道我一个人有多煎熬吗?你若是一睡不起,我该怎么原谅自己?呜呜呜......”
“放心!我这不是好好的!”不知何时,他已站在她身后,搂起那瘫软的身子,紧紧的埋在自己的怀里,“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扛下这一切,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孤单的生活,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到哪里,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夜已深,两人就这样依偎在那里,不知饥饿,没有困意,相拥而坐,不离不弃,生怕一撒手恍然发现这一切仅是个甜美的梦而已。
金鸡报晓,日出的暖阳打在了两人的脸上,方使得两人确认了此景的真实,才想起整理思绪,准备出院,依偎着回到了家中。
那一日,幸福来得太突然,两人不愿做任何事,生怕时间的节点中有任何一个空隙没有对方的存在。
那一晚,距离总显得太远,两人不想有任何间隔,唯恐人生的旅途中留下唯一的遗憾纠结到老。
“一路情歌向草原,扬鞭策马到天边,让我在你的怀抱入眠,悠然一梦三百年——!”手机打破了卧室的宁静,孟企凡蓬松着头发钻出被窝,抓起手机“喂”了两声,没有动静,再看看手机,“哦!”了一声,然后懒洋洋的滑动接听,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尖锐的咆哮:“你死哪去了?手机好不容易通了还不接电话!”
“哦??——!老婆啊!对不起啊!最近出了点状况......”
“少废话!我在你的咨询室,十二点不出现,离婚——!嘟、嘟......”电话很有性格的挂掉了。
“谁啊?”建峰从被窝钻出个脑袋,觉得刚才那话茬有些凌乱,但仍没忘记保持风度,假装可答可不答的随口问了一句。
“小付!”
“你那个闺蜜?”
“嗯,神神叨叨的让我去咨询室!”
“不去?”
“她就那样,喜欢被别人重视,实在没人重视,就想法引起别人重视!”
“还是去吧!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万一有什么急事呢?”建峰已经将衣服穿了一半,瞄了一眼企凡,自知企凡一定会去的,只是碍于现在是两个人世界,不好自己做决定罢了。
[企凡心理咨询室]门前,车子还没有停好,两人便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红衣女孩,长发小脸,双手抄袖,小皮靴在大理石阶上跺的“嘎嘎”直响。
“Sorry!啊,老......我,我们已经是最快的速度赶来了!”孟企凡开门时显然有些力不从心,一边跟闺蜜道歉,一边不住地瞄着建峰的表情。
“哼!冻死老娘了!我就知道你会来......哟——!这位帅锅是谁啊?”小付仍不停地跺着小皮靴,突然发现自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回头扫了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再回头仔细地打量了一遍。
“他......”
“我是企凡的同学,你好!大学时怎么没有见过你啊!”尹建峰怕企凡难为情,主动打了招呼。
“同学?这么一个大帅锅怎么还能让他是同学?孟企凡——!你是在炫耀吗?”
“走——啦!”孟企凡一把将小付拽进了大厅。
进了诊室,小付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还未等别人发问便迫不及待地滔滔不绝起来:“你说啊!你在的时候,我也没个事儿求你?你消失这段日子我却天天想见你,你说我是不是心理出了问题了,是不是得了什么抑郁症啊、自闭症什么的了?”
“你又发什么神经啊?就这点事啊?”
“不是,说出来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