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儿——!为师有些干渴,去打些水来吧!”
“得令!徒儿去去就来!”徒弟180度大转身,旋转着飞起,脚下的云雾在空中画着弧形轨迹消失在林尖之外。
一注香时间已过,师傅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唯以诵经的方式使自己忘记口渴。忽然,闻得林间传来男女嘻笑声,微微睁开眼睛,不由得大吃一惊!
只见林中走出一僧一女两人,女的白纱玉体,宛若天仙;僧侣左手端钵,右手挠腮。靠!那不是猴儿?
“猴儿!为师已经干渴难耐,你却与这女施主闲聊,迟迟不归,是何用意啊?”
“拿去!”徒弟头都没有回,左手钵中的泉水已溅出一半,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身旁的女施主。
“哎——!”师傅将徒弟的手拨开,似乎发现了比口渴更重要的事。“女施主,贫僧这厢有礼了!”
“师傅!你这是做什?”徒弟迎面挡在了他的身前。
“哎——!为师见这女施主相貌清秀,步履轻盈,又出现在这深山之中,定不是俗家民女。敢问仙家从何处来啊?”师傅一边慢条斯理地与女施主攀谈,一边将徒弟拨开。
“咳——!师傅,徒儿能看透仙骨,怎会不识得仙家?这就是一位普通村姑,您还是喝水去吧,村姑由徒儿照看!”他再次拦在了师傅与女施主中间。
“猴儿!是不是不听为师的话了?”师傅的脸阴沉了下来。“为师只想与女仙家谈经论道,你再三阻挠,是何用意啊?”
“师傅,您不要误会!徒儿只是觉得这女施主出现在这里不太寻常,怕又是诡计多端的妖怪变化的,伤了师傅就不好了!”徒弟说话间有些抓耳挠腮,眼珠乱转。
“猴儿,为师见这女施主端庄得体,怎会是女妖精?再说,即使是女妖精,待她要吃我时,你再收拾她也不迟啊!”师傅一如既往的深沉。
“师傅,您要这么说......当徒弟的自是为师傅除妖挡难,即使是犯了杀戒,徒儿也应首当其冲......”
“孽徒!”徒弟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师傅打断。“一路之上,为师曾多次劝你少要杀生,即使是女妖精,也大可不必非要了人家的命,可你却百般推脱,顽劣成性,手下性命百余条,仍不思悔过。如今这面前的明明是女仙家,为师想与其谈经论道,你还要百般阻挠,是不是逼为师将那咒语念上一千遍啊?”
“师傅!俺一路护你西行,降妖除魔不在话下,马儿给你骑,化来的斋饭先给你吃。这也倒罢了,最不能忍受的是你善恶不分,偷个桃子你念咒,杀个妖精你念咒,如今想与这可疑村姑攀谈你也要念咒!来啊!你念啊!”
“泼猴!你真要与为师做对不可?”
“论本领,俺能上天入地,怎会落到你手里?今天你就是念上一万遍,俺也不让你碰到这女妖精!”
“你——!”师傅浑身发抖,抡起手杖朝徒弟砸去。
“嗯——!这就对了嘛!是男人就公平点儿!”徒弟边笑边躲开那一击手杖,又从身后取出铁棒,亮开架式,准备应战。
“呵呵!”旁边的女施主乐出声来,怎么这笑声这么耳熟?
孟企凡猛地睁开眼睛,原来那笑声是自己发出的,居然笑醒了?没想到自己会做这么荒诞的梦!
早点准备中,看着还在酣睡的建峰,心情不由得有些烦燥,于是锅碗瓢盆的磕碰声自然大了许多。
不一会儿,建峰醒了,可是没有出被窝,而是躺在床上看着手机。
这一下,她愤怒了,虽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愤怒。跑过去一把抢过他的手机,轻轻的“摔”在了地板上。又快速的回到了厨房,继续演奏锅碗瓢盆交响曲。
“呦——!会摔东西了?你应该这么摔......”建峰的怒气似乎早已准备点燃,一把捡起手机,狠狠的摔在了墙上,顿时瓦解的零件飞遍了每个角落。
“你摔谁呢?”她已经无法自控,端起手中的碗碟,“哗啦”一声摔在脚下,所用的力度已经足以让每个碗碟变成渣渣。
“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啊?就你一个人工作吗?就你一个人辛苦吗?家务你没有份吗?”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强人气势,理直气壮的顶了回去。
“你觉得你做了个早饭很辛苦啊?你觉得你在诊室里一坐一天很辛苦啊?那好,不要做了,我养得起你!”
“尹建峰!我的工作是我自己的选择,辛不辛苦我自己知道,用不着你干涉!”
“是啊!我怎么够资格干涉,你可是心理医生!你可是解梦专家啊!”
“够了!你以为我不需要付出吗?你以为解梦真的那么简单吗?”
“也是,你付出得太多了,尤其是对你的男病人!”
“你——!尹建峰,你不可理喻!”她已是泪迸嚎啕,捂着嘴冲了出去。留下尹建峰一个人戳在那里,看着脚下碎成心形的瓷片碴碴。
夜已深,孟企凡仍呆坐在诊室不肯回家,或者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个家。墙上的钟已经指向22点,夜深人静,一丝寒气吹过方让她想起家的温暖,逐站起身来,关上窗户,锁门离去。
门前的这条街白天就很僻静,晚上更是犹如鬼城,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更别说出租车了。她只得漫不经心的朝着家的方向溜达,最起码感觉没那么冷了。
街头的路灯不知被哪家淘气的小孩打破了不少,能够照明的也仅仅能维持路灯杆下那一小片的区域。忽明忽暗的街道比白天长了许多,绝对寂静的巷道也比白天宽了很多,尤其是那两旁深不见底胡同,似乎黑暗中闪着炯炯的凶光。
她自认为胆子还算很大的,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不明的恐惧感,似乎两旁、身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走走停停中汗毛早已竖起,心怀忐忑下步伐略显恍乱。好不容易熬到一盏还亮着的孤零零的路灯下,却又不得不去踏进更长的一段黑暗,不,也许是永久的黑暗。
那黑暗吞嚼了一切,街道和两旁的建筑物成梯形地消失在黑暗中,就像被吸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口袋,而她正朝那个大口袋走去。
终于,黑暗中似乎有了点光亮,是两个,悬在半空中,轻微地跳动着,越来越近。
“天啊!那高度、那颜色,是一对血红的眼睛吗?”她的腿已经迈不开步,一股凉气由脚底传到大腿,又窜到后脊梁,让人除了想上厕所,再没有其它的知觉。
虽然四肢麻木、手脚冰凉,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大脑还是清醒的。正是因为清醒的大脑和敏锐的第六感让她发现身后有东西移动过来。
越来越近,她不敢回头,不敢看那也许是最后一眼的一眼,她宁愿相信那是自己的错觉。
“啊——!”一只大手拍在她的肩膀上,她尖叫着蹦出两米开外。
“孟姐,是我!”
“任磊!你什么意思啊?你不应该是开这种玩笑的人啊?”
“对不起,姐,我跟在你身后挺长时间了,就是怕吓着你才一直未发出声音。要不是看见前面那两个抽烟的家伙不像好人,怕你有危险,我都不会出来的。”
“抽烟——?”她回头,只听远处传来“啊、啊”两声和逃跑时凌乱的脚步声。
“怎么——?他们怕你?”
“不,是怕你!”任磊仍然一脸忧郁和冷漠。
“开什么玩笑?”她已经习惯他的表情。
“你自己看吧!”他掏出手机,闪光灯对着她咔咔咔连闪了三下,只听远处逃跑的脚步声更加急促。
她接过手机,“啊——!”又脱手而出。
“啪”手机被他接住,又递了过去。
这次她伸出去的手明显没有刚才那么痛快了,但心里应该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真的是我?”她右手拿着手机,左手向头上伸去,触及秀发,用力向后捊了捊,又摸了摸,感觉头发还是竖着的。
“没有用,一会儿它自己就下去了”
“天啊,我竟然吓成这样?我说你下回能不能不要这样出场啊?大半夜的,不回家,就为了在马路上吓人吗?你对我的惊吓成度可比那两个所谓的坏人大多了!”
“我——!”
“怎么了?”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了!”
“嗯?啊姨她?”
“这么多年了,她也算解脱了,可是我还要面对那个姐姐和没见过面的姐夫,不想回家,又没地方去,就在诊室对面的公交站那里坐着,看着你的窗户,一直到里面的灯熄灭,才发现已经夜深了。又看你打不着车,怕你一个人走路回家有危险,就在后面跟着了。”
“哦——,那去我......”她把那个“家”字咽了回去。因为自己也是吵架出来的,现在又带着建峰口中的“小白脸”回去,岂不是百口莫辩。
两人呆呆的戳在那里,各自想着烦心事。建峰挖苦自己的一幕幕在眼前转动着,她猛地抬头,拉起任磊朝街边的旅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