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8,距离地铁到达,还有2分钟。
电子屏幕上的文字,让莎莎不耐烦地撇了撇嘴,她踮起脚尖,探头望向黑暗幽深的铁轨:在那漆黑的甬道中,仍然没有亮起地铁的灯光。无聊的她掏出手机,拨通了芷青的号码:“喂,你睡了没?哈哈,今晚的演唱会实在是帅呆了!你没来实在太可惜了!我跟你说……”
就在少女兴奋地向好朋友复述演唱会的场面时,大地微微震颤起来,伴随着由远及近的轰鸣声,黑暗中亮起两点橙色灯光。紧接着,地铁呼啸而过,一阵阴冷的风,掀起了莎莎的裙摆。
“……啊?你说什么?刚刚地铁正好进站,没听见……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人称‘人形法拉利’,”莎莎得意地挑了挑眉,“高跟鞋也无法阻止我的步伐!嘿嘿,幸好我跑得快,要不然就赶不上末班车啦!”
电子屏上的数字,静静地跳动:
00:00。
白亮的灯光,忽然黯了一秒,很快又恢复了原貌。节能灯光映照在大理石地面上,反射出无机质的冰冷光芒。于此同时,列车停稳,伴随着“嘟嘟”的提示声,车门应声开启。
莎莎一边通话,一边跨进了车厢。到了这个时间,列车上显得空荡荡的,这一节车厢里,只有莎莎和一个剃平头板寸、吊着一双三角眼、胳膊上还绘着蛇纹身的不良青年。莎莎瞥了他一眼,悄悄地握紧了包包里的防狼器,同时加大了说话的音量:
“……对啊对啊!教练说我进步很大,明年就可以考黑带了!怎么样?你要不要也来跟我一起学跆拳道?”
电话的那一头,芷青已经听出了不对劲儿:“怎么了?莎莎,出什么事儿了?你什么时候学过跆拳道了?要不要紧,你在哪里?我打电话给封大哥!”
“就在地铁里嘛,还有五站路就到家了……”
列车忽然提速开启,巨大的冲力让莎莎一个踉跄。她赶紧找了个远离不良青年的位置坐下,同时压低了声音,小声告诉同学:“没事,车厢里有个男的看上去不像好人,我故意这么说,吓吓他的,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不良青年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他全身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酒气,歪歪扭扭地向莎莎走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少女身边的位置上,龇牙咧嘴地笑了起来:
“呦,妹子,学跆拳道的是吧?给哥哥亮几手?”
他一开口,一股混着酒气和菜味儿的可怕味道,径直喷向莎莎。少女厌恶地皱起眉头,立刻站起身走向一旁,想要逃离这尴尬窘迫的境地。可她躲到哪里,那不良青年就跟到哪里,同时发出不怀好意的嬉笑声,用露骨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女孩儿:
“妹子,身材不错嘛!”
“你、你别过来!”莎莎掏出防狼器,戒备地瞪着对方。
铿!
突然,铁轨发出一声尖锐的铿鸣,列车骤然停下。巨大的惯性,让少女站不稳摔在地上,防狼器也跌出了她的手心。就在她惶恐地望着步步逼近的不良青年时,“啪擦”一声,车厢里的灯全部熄灭了。
漆黑。
处在地下轨道中的列车,周遭没有一星半点的亮光。车里车外,皆是无尽的黑暗。
静默。
没有乘务员提示的声音,本该播放乐曲的喇叭也陷入了沉寂。整节车厢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直到不良青年骂骂咧咧起来,才打破了这可怖的死寂:
“妈的,这搞什么鬼?”
莎莎悄悄地爬到了座椅底下,不发出一点声息,生怕那个心怀不轨的青年捉住她。在这无垠的黑暗与静默中,她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膛里不住地跃动,震颤着鼓膜。
“呜呜……呜呜呜……”
伸手不见五指的车厢里,忽然传来孩童的哭泣声,令人毛骨悚然。
莎莎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害怕地咬紧下唇,连大气也不敢出。
“喂,贱女人,不要装神弄鬼!快给我出来!”
不良青年愤怒地咆哮,紧接着就是“乒里哐啷”的声音,那是他举起手里的酒瓶,愤愤地敲击着不锈钢扶手。
“呜……嘻、嘻嘻……”
孩童的哭声戛然而止,两秒之后,哭泣变成了嬉笑:
“嘻嘻嘻……大哥哥,你愿意跟我玩么?”
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那稚嫩却诡异的笑声,比起哭泣更为诡谲,简直令人寒毛倒竖。
不良青年“哐当”一声,将酒瓶敲碎在扶手上,他挥舞着半截破碎的玻璃瓶,向周遭发动攻击。然而,在这虚无的黑暗中,只有他“呼呼”喘气的声音,与那时隐时现、若有若无的嬉笑声:
“嘻嘻嘻~~~大哥哥,来找我啊~~~我先藏好,你不许偷看哦~~~”
尖细的童音,上扬的语调,在暗夜中格外诡奇。紧接着,便是“啪嗒、啪嗒”的声响,像是小孩子汲着拖鞋,跑向了前方的车厢,渐行渐远。
“妈的!哪里来的死小孩,别让我逮着你!”
不良青年破口大骂。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摁亮了屏幕。液晶屏的彩光,映出他狰狞的脸孔,他调出了手电筒的应用,集束的光线划破了黑暗。莎莎慌忙向内躲了躲,她小心地蜷缩在座位下方的空隙里,一双大眼紧盯男人的动作。
只见那醉醺醺的不良青年,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抄着破酒瓶,骂骂咧咧地向前走。忽然,手电昏黄的光芒,映出地面上一点深色的印记。男人随即加快了步伐,顺着谜样的水迹往前追,大约走出五、六米之后,他在竖起的座椅扶手旁,看见了一双灰扑扑的小鞋。
“死小孩,”男人歪斜了嘴角,恶狠狠地说,“看你往哪儿躲!”
说着,他弯腰伸手,就要将那孩子从座椅旁扯出来。可他的手还未触及对方,那孩童竟然自己跳了出来——
圆锥形的光柱,映出了那孩子的身影。他满身满脸都是血,脸上的皮肤溃烂,骨头都露了出来,隐隐约约还有白色的蛆虫在蠕动。他的一只眼睛脱出了眼眶,另一只眼睛则流淌着赤红的血液,血迹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落在他的衣领上。他的脖子上,有一道鲜红的血线,当他“嘻嘻”地笑出声,喉管处的伤口中就涌出一股又一股的鲜血来,染红了整件衣服。血珠子顺着衣角,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