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打败北荣,安顿难民,将文德帝拉回了现实。
文德帝神色疲惫,像是用尽了全身所有力气。
他对陆大人说道:“陆爱卿说的对,为了打败北荣,朕可以妥协。”
陆大人意外。
文德帝却不愿意多说。只是挥手,让陆大人退下。
常恩走进大殿,在文德帝身边伺候。
“陛下脸色不太好,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文德帝点点头,“宣太医,不要惊动人。”
“老奴遵旨。”
常恩安排干儿子小吴公公偷偷去宣太医,切莫惊动宫中其他人。
小吴公公得令,带着人离开。
常恩扶着文德帝坐下,送上茶水。
文德帝喝了几口茶水,喘了喘气,似乎好了些,脸色也没有一开始那么苍白。
太医院院正,来到兴庆宫正阳殿替文德帝诊治。
“朕最近总感觉力不从心,偶尔心悸。朕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想起任丘相面,说他身体出了问题,文德帝就觉着心慌气短,有些喘不过气来。
“陛下莫慌,深呼吸!”太医小声安抚,“陛下身体并无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文德帝厉声质问,眼中透着惊慌恐惧还有愤怒。
太医额头冒汗,却不敢用手去擦。
他躬身说道:“陛下身体操劳过度,需戒女色。”
文德帝先是一愣,接着恍然大悟。
难怪任丘说女子对他有所妨碍,原来是女色害人。
太医埋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做皇帝的,最不喜欢听到的三个字,就是“戒女色”。
这意味着皇帝身体不行。
身为男人,还是皇帝,身体不行,这是奇耻大辱。
故而太医在说出戒女色三字后,就一直埋着头,只恨自己存在感太高。
然而太医想象中的狂风暴雨没有到来。
文德帝很平静地接受了太医的建议,并问道:“朕戒女色后,身体会好转吗?”
太医瞬间打满鸡血,原地复活。
“陛下注意劳逸结合,莫要太过操劳,微臣再开两剂汤药调养身体,陛下很快就能好起来。”
“能恢复到以前那样?”文德帝很急切地问道。
太医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叫他怎么说,生老病死,自然规律。
陛下已经不年轻,哪能和壮年时期相比。
太医只能说道:“微臣会尽力调养陛下的身体。陛下也要注意休息,切莫操劳。”
文德帝点点头,“朕会注意休息。朕心悸的毛病,能否治愈?”
“陛下心悸,主要是因为操劳过度,女色伤身。戒女色,好生修养,便可痊愈。”
如此甚好!
文德帝放心下来。
太医开了药方,就退了出去。
文德帝开始修身养性,远离女色,数日不曾翻牌。
后宫嫔妃,年龄大的无所谓。
最近几年才进宫,年轻鲜嫩又无子的嫔妃就急了。
今日你送养生汤,明日她在御花园偶遇,后日谁谁称病惹陛下怜爱……
千般手段,万般算计,在后宫上演。
然而文德帝却心如铁石,不为所动。
坚定执行太医交代的要素:戒女色!
偏生后宫嫔妃并不知陛下身体有恙,需戒女色。都以为陛下数日不到后宫,莫非是厌弃了大家,有新人要进宫。
一时间,嫔妃们的娘家女眷集体出动,纷纷递牌子进宫,双方交换消息。
朝廷没动静?
没有选秀的消息?
似乎没有新人要进宫?
为何陛下突然不进后宫?
难道陛下如先帝一样,开始信奉道士,要求仙问道吗?
后宫嫔妃们的忧虑,通过娘家人的传播,传染到朝堂上。
弄得朝臣们也纷纷担心起来。
“陛下万万不能信任那些道士啊!”
“前车之鉴不远矣,陛下一定要吸取教训啊!”
当朝臣们在早朝上,痛心疾首的呐喊时,文德帝懵了。
都在说什么屁话?
“朕何时信任道士?朕怎么不吸取教训?今儿把话说清楚。说不清楚,胆敢肆意揣测圣心,统统严惩。”
朝臣们面面相觑。
什么?
难道是他们误会了吗?
陛下不信道士,为何长久不进后宫?
后宫嫔妃的父兄,他们就站在朝堂上。
皇帝不进后宫,他们的女儿姐妹还有什么指望?
有人斗胆问道:“听闻陛下数日不进后宫?难道不是有道士蛊惑?”
矛头直指钦天监监正任丘。
今儿大早朝,任丘就算不愿意,也得上朝露个脸。他好歹也是九卿之一,哪能不出席早朝。
听到有人指桑骂槐,任丘硬生生忍住了刚打了一半的哈欠。
他是道士吗?
任丘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官服,哪只眼睛看出他是道士?
一个二个疯了吧。
嫔妃们争宠都争到朝堂上,可真有出息。
瞧着朝臣们的嘴脸,任丘十分嫌弃。
若非今儿大早朝,他绝不会站在大殿上,听朝臣们指桑骂槐的诅咒他。
“谁规定朕要天天进后宫!朕的私事尔等也要干涉,是何居心?”
文德帝大怒,他又不是没儿子,又不是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朝臣干涉他进不进后宫,简直是找死。
文德帝直接下令,将质疑他的人廷杖,狠狠打。
然后拂袖离去!
“退朝!”
常恩高声唱喝,追上文德帝,回兴庆宫。
文德帝怒极攻心。
“岂有此理,荒唐透顶。连朕是否宠幸后宫嫔妃都要过问,真当朕软弱可欺吗?宣金吾卫韦忠进宫。”
金吾卫左卫韦忠进宫,宫人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文德帝对韦忠说道:“自去年开始备战,年初东北被北荣破关,数场大战,涉及钱粮军械无数。期间定有贪墨。查,给朕狠狠的查。无论什么身份,什么背景,多大来头,朕许你先斩后奏。总而言之,一定要将朝中蛀虫揪出来。”
韦忠领命,浑身血液。
大案!
这又是一场大案!
金吾卫干什么的?
专门查大案,要案。
金吾卫的存在,就是为了将朝廷高官拉下马,打入诏狱。
不能办大案,不能抓高官贵族,金吾卫将毫无意义。
韦忠满脸涨红,心中澎湃,躬身退下。
走出大殿,风一吹,韦忠突然冷静下来。
陛下突然掀起大案,定有原因。
他找到小吴公公,奉上银两,打探消息。
小吴公公掂了掂荷包,笑呵呵的模样,“今儿早朝,陛下震怒。”
话不用多,点到为止。
剩下的,就靠金吾卫自己去查。
“多谢小吴公公。”
“韦大人客气!”
韦忠得了提示,一面派人查贪墨,一面派人调查早朝情况。
顺藤摸瓜,摸到宫里。
……
等韦忠一走,文德帝又宣慎刑司觐见。
“有的人手伸得太长,而有的人则吃里扒外。什么时候宫里的消息已经可以随意传出皇宫?查,严查此事!到底是谁的手太长,谁又管不住嘴巴?”
文德帝震怒,慎刑司没有任何迟疑,接了命令就开始清查后宫。
上至未央宫,下至偏远宫室,谁都别想置身事外。
裴皇后震怒。
“慎刑司好大的胆,连未央宫都敢查。”
“娘娘息怒!陛下震怒,特下令严查。此时同慎刑司起冲突,恐对娘娘不利。”文公公劝解。
裴皇后直接踢翻了杌凳。
她悄声问道:“陛下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何突然掀起大案?”
文公公压低声音,“回禀娘娘,陛下的身体貌似出了点问题。”
裴皇后挑眉。
文公公重重点头,“太医院在悄悄替陛下调养身体。”
裴皇后哦了一声,悄声问道:“要紧吗?”
“老奴不知。此事兴庆宫那边瞒得死死的,一应事情都由常恩过手,其他人根本插不上手。”
“此事朝臣不知道?”裴皇后很意外。
“之前朝臣都不知道此事,估摸着如今已经有人得到消息。”
裴皇后皱眉深思。
她把玩着着手腕上的玉镯,“陛下这个时候生病,本宫不能光等着,得做点什么才行。”
文公公提醒,“娘娘切莫操之过急。陛下每日如常上早朝,如常处理奏章,看样子身体情况不算严重。”
裴皇后点点头,“你说的对。除非陛下下不了床……”
文公公已经出了一头冷汗。
他是真怕裴皇后操之过急。
“想办法打听清楚,陛下的身体到底出了问题,严不严重。”
“诺!”
……
后宫朝堂两把火,烧得朝臣宫人焦头烂额。
除了市井小民,无人关心四轮马车。
就连文德帝本人,也将四轮马车丢在了一边,没有给少府任何明确的答复。
到底能不能大规模制造四轮马车,连个准信都没有,如何是好?
黄去病没办法同顾玖交差,因为都不敢上大皇子府面见顾玖。
顾玖也不催他。
多事之秋,慢慢来吧。
陛下这个时候掀起大案,此事不简单。
金吾卫办事效率总是很快。
为陛下分忧,很快就查到后宫嫔妃的娘家人头上。
这些外戚,占据着重要位置,稍微伸伸手,就能截取大量银钱。
一个,两个,三个……
金吾卫出动,大肆锁人。
涉及高官显贵,宗室外戚,还有衙门小吏。
一时间,诏狱门庭若市,关满了人。
朝廷震动!
后宫震动!
说情的,求情的,络绎不绝来到兴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