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兰醒来的第一眼,就瞧见尹忱趴在自己床边正睡的安稳。
因着长时间睡着李沉兰双腿已经麻的发疼,看尹忱拉着自己的手,她也不敢轻易动。
然而,尽管李沉兰尽量没动,本就睡得浅的尹忱还是醒了过来。
“醒了?你醒了!”
尹忱几乎本能的激动,纵使是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阿辞……”
李沉兰睡了快一天一夜了,尹忱为着顾他竟是连昨日的早朝都没上。听见李沉兰哑着嗓子,尹忱忙让收秋端水过来。
两三杯下肚,李沉兰总算觉着自己缓了些精神。
一连睡了这么久,脑子里昏昏沉沉却是不断的在做梦。具体什么梦她却已经记不清了,只依稀梦里尹忱……尹忱为自己挡了一刀。
“怎么了?”
尹忱瞧着李沉兰还在那里傻愣着,一时还以为是又复发了邪蛊,忙伸手在李沉兰眼前晃了晃。
“没……我梦见,梦见有人追杀我,可我不知道是谁,你还为我挡了刀……全是血。”
李沉兰边说着,只感觉自己像是身临其境了一半,不禁又感同身受,眼里也擒起泪来。
“只是梦而已,别怕。”
尹忱柔声安慰着,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那件事后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还能柔下来讲话。
“孩子呢!”
忽然想到孩子,李沉兰慌张的把手覆在小腹上。微微隆起了腰腹告诉着自己,一切安然无恙。李沉兰这才送了口气,又细细打量起尹忱来。
一定是照顾自己照顾就来,尹忱眼下还有些乌黑,胡子也怕是一直没顾上,此时已经有了细细的胡渣。
“对不起……”李沉兰自责道。
“与你无关,沈氏作孽太多,朕已经废黜了她关去冷宫了。你放心,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侯忠悄么声的走进来。说是赵家父子带着南蛮王子快到京城了,礼部差了人来问,看往后是个怎么安排。
“皇上去忙吧,臣妾没事。”
尹忱看了看李沉兰,又嘱咐了两句,这才起身被侯忠引着出了永福宫。
长乐宫里,自打那晚皇后回宫就一直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
那日李沉兰入魔,却在瞧见尹忱后一直喃喃的唤着他的小字。小字于尹忱于皇后而已,意味着什么只有他俩心里明白。可这个小字却被李沉兰唤了出来,皇后当时直觉自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直直的喘不上气。
“娘娘,兰昭仪醒了。”
门外,夕颜匆匆走到门口给皇后汇报李沉兰的情况。
说来也是有趣,当初夕颜是千般万般的看不惯李沉兰,可没成想自己主子跟她处的是越发好,竟连带这自己都看李沉兰顺眼了许多。
若论往常,皇后听到李沉兰的消息多多少少要去永福宫看啥女一眼。可这次,夕颜只听到屋内的人轻轻嗯了一声便再没了下文。
“娘娘这是怎么了?”一旁的山茶怯生生的问到。
夕颜看了她一眼却也不回答,而是没好气的说着:“娘娘的心思哪里是我们能知道的,好好做自己的差事去。”
夕颜是皇后的陪嫁,自然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想到李沉兰疯疯癫癫的模样,又看着屋里无声的主子,夕颜忽然觉得李沉兰还是那么讨厌。
再说养心殿内,尹忱到的时候礼部的人已经在那候着了。
说起来赵家父子早该昨日就到的,只是路上南蛮王子不适应中原气候,路上偶感风寒。为顾着他,行程这才慢下来不少。
“皇上,按照预计的行程,明日晌午左右大军便能到达京城城门。臣请旨,是否要以礼相待,亲自去城门口迎接南蛮王子?”
“向大人这说的是哪门子的话?皇上是堂堂天子龙颜威正四方,怎么能低身去迎接一个小部落的王子!”
说这话的是一直与向大人不太和睦的文大人,不说话糙理不糙。
“文达人此言差矣,皇上哪里是去接南蛮的王子,皇上是去迎接我大齐的忠臣!”
是了,赵家父子还在队伍里。按照往常的礼节,尹忱都是要去迎上一迎的,更何况这次赵家父子又是胜仗归来。
堂下,众大臣吵的是不可开交。堂上,尹忱坐在那里又困又头疼。
“行了!朕过来是听你们吵架的?”
见众人不说话,尹忱才又道:“礼部还是按照往常的礼仪操办,赵将军是我大齐的肱骨良将,朕不去迎接实在不像样子。”
“可是皇上,南蛮发兵本就是想攻占大齐不怀好意。若不是赵将军胜了,他们哪里会乖乖撤兵?要让臣说,这次他们来京说不好就是来探测虚实,安插眼线的!”
“是啊,这次随行回来的除了南蛮的王子,还有个公主。听说是那王子的妹妹,娇纵无比。可南蛮王让一女子过来,说白了不就是为了和亲。若真是和了亲,岂不就是在宫里安了个眼线?”
尹忱不是不知道这个公主,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命秦叶去摸了个底。
据说这南蛮公主娇艳绝色,一曲歌喉清脆宛如黄鹂一般。南蛮王极疼这个女儿,宠的是上天入地,较慢任性。
“那依你们所见,该当如何?”
“回皇上,既然他们要和亲,咱们让她和亲就是。这大齐可不止皇上一个男子,恕臣大不敬之罪,成王如今尚未娶妻……”
成王尹诠,先帝的六皇子。当年一直以来是以尹忱的军师,对待争斗王位一事,帮着尹忱出了不少主意。
只是到了最后他却反倒戈到了老八的阵营,尹忱登基后封了他一个平平无奇的成王,割了最偏的地属给他。这么多年,两人一直没有联系,朝中众人也都知道成王是不能提的大忌。
“皇上,微臣以为不可。成王早些年就已是八王爷的人,如今八王爷已死,皇上为君。南蛮公主和亲于他,万一助长成王势利……”
利弊两难,可谓是又给尹忱出了个难题。
“都下去,迎人之事一切还按原计划进行。至于南蛮公主之事,日后再议!”
谁能想到商议到最后竟是尹忱先逃避开来,饶是多年为臣的老臣们,出了养心殿都不自觉的猜测揣摩起来。
宫外一家在普通不过的酒楼包厢里,长公主坐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茶。
不过一会儿功夫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行云流水的进来,自然的坐在了长公主对面。
“事情都办妥了?”男人问。
“朝中自然有人会提起,一切都在安排之中。”
长公主看着那人摘下斗笠,忽然无声的笑起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着有阵子没见了,瞧着你又瘦了不少。”
“你别说这些没用的。不是我说你,勾结南蛮,这事可算得上叛国之罪。”
长公主闻言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那又如何,满门抄斩的罪,难不成皇兄还能把自己杀了?”
那人听了也是轻笑起来,怕是尹忱自己都想不到,自己一手宠出来的妹妹,到最后不止是叛国更是想杀了他。
“让你做的事呢?”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信笺,长公主拆开瞧见里面并非是什么信,而是一个玉佩。
“什么意思?”
“这玉佩你不认识么?”
长公主自然认识,那是当今太后的东西,上面的纹路任谁都是模仿不来的。
“从哪找到的?”
“一个奴才。”
“一个奴才?”长公主不解那人是什么意思。
“那奴才是孝德皇后生前伺候的人。”
孝德皇后,长公主的生母。
若说一开始长公主不明白那人何意,这时候就可谓是恍然明白。
“多谢。”
“客气,记住咱俩的目标就好。”
那人说完就起身离开了包厢,留下长公主坐在那里看着那枚玉佩,眼中是片刻的风云变幻。
宫内,李沉兰意料之外的收到了太尉送来的信。
信里的语气竟让李沉兰觉得李允山像是老了十岁一般。
说来也怪不得他,听长公主说她送了李明月的断手去了太尉府。太尉已经失了一个女儿,如今唯一的女儿又死了,自然身心俱疲。
然而,要么说老狐狸老狐狸。纵使太尉连失两个女儿,此时送来的信里还是让李沉兰帮着查询李明锦的死因。
挽春上午过来,说是暗卫并没查到什么异样。这也在李沉兰意料之中,毕竟长公主那样的人做事向来干净,断不会给人留下一点儿把柄。
“老狐狸,说是会好生安葬我爹娘,说到底还不是他看管不善!”
“娘娘,老爷前两日杀了守在宅子周围的人。”
收秋也是听挽春说的,太尉这么做纵使李沉兰也不好再说什么。
想到那日尹忱同自己说的,李明锦是为着那个婕妤才出了事。如今想来不过是后宫争斗,李沉兰提笔写下信。
李沉兰的信不出意料的落在了尹忱那,尹忱看着那信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想过李沉兰会把婕妤之事告诉太尉,并且自己一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只是当李沉兰真的送信过去后,尹忱心里却不知为何难受的紧。
“皇上……这信可要送去?”
尹忱看着信沉思片刻,而后缓缓闭上眼,再睁眼眼神已全是坚决。
“原样不动,送去太尉府。”
李沉兰,既然你无论如何断不开太尉府的关系,那就只能还是如此了!
第二日一早,尹忱下朝后就去了永福宫里。
按照原先的安排,尹忱要带着皇后去京城门口迎接赵家父子去。因着湘妃是赵氏的女儿,自然有此殊荣跟着一起去。
而李沉兰却是没想到尹忱会让自己跟着一同去,说起来于理不合。
“皇上,臣妾去只怕是不好吧……”
“没事,自当是待你去宫外散散心。说起来你有孕之后一直憋在宫里,想着你也是憋坏了。”
竟是为自己想着,李沉兰心里莫名的发甜。再者想到自己与湘妃皇后的情谊,也就应下去换了衣服。
城门口。
尹忱拉着李沉兰东逛西逛的,大齐民风淳朴,加上尹忱这个皇帝确实做的好。周边商铺的百姓纵使知道这是皇帝娘娘,也还是笑脸相迎宛如只是普通的宾客。
“这个可好看?”
李沉兰闻声看过去,瞧见是对琉璃耳坠,瞧着制法新奇确实难得一见。
见李沉兰面露欢喜,尹忱当即就买了下来,还亲自戴在她发髻上,因着老板娘羡慕不已。
“这叫什么事,皇上出宫却拉着妃妾游玩而将娘娘落在一边……”
夕颜瞧着铺子里的景象心下不爽,嘴上就没把门的在那叨叨。
“别胡说,沉兰有这身孕皇上多照顾一些是应当的,再说皇上拉着她,难不成她还能抗旨么?”
湘妃听皇后这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是真的贤良大度。然而只有她心里清楚,此时的思绾只怕又心痛万分,却不敢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