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日落越来越迟了。酉时末刻,窗外还有一片红霞。
叔裕为三娘解开左手臂上的束带,三娘小心翼翼动了动手臂,果然不痛了,朝叔裕露出一个兴奋的微笑。
叔裕轻轻捏了捏她尚有压痕的肌肤:“日后要多用这条手臂。你看,能不能看出左边比右边细弱些?”
三娘定睛一看,当真如此,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叔裕道:“从前军中常有这样的事,人体用进废退,都是正常的。只要你有意识地去锻炼它,月余也就如常了。”
三娘觉得很神奇,轻轻活动活动手臂,忽而道:“夫君,你言下之意不会是要我做家务吧?”
那洗碗漂衣裳,哪个不能练出点肌肉来??
叔裕哑然失笑,故意道:“我本来没这个意思,但你既然这般说了,我觉得很好。正好换下来的单子明儿要去洗,那就你去吧!”
三娘一惊,那单子两米多长,在江里一展,非要了她的小命不可。
从前是家中老的老小的小,她又受了重恩,凡事都非得硬着头皮上才行;如今既然有了男人,她才不要卖命。
当即往叔裕怀里一拱,额头抵着他的锁骨,娇道:“夫君~~”
就这么一声,叔裕就败了。
她接着道:“夫君,那单子浸了水得多沉呀,到时候一下子把我拉下水,我就得漂到下游给别人当媳妇去了,那夫君你,孤零零.....”
叔裕一只手环住她肩膀,另一只手托起她下颌,用唇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一吻罢,他嗔道:“不许再说不吉利的话了!给别人当媳妇,想也不要想!”
三娘丝毫不恼,歪在他肩膀上,笑着对他耳朵哈气:“那谁洗单子呀?”
叔裕没好气道:“本来也没打算叫你去。”
三娘见好就收:“我当然要去陪我夫君说说话儿啦!”
她现在觉得叔裕很像一只大狗。看着怪唬人的,其实总是把她护在身后;没人的时候,还会露出柔软的肚腹给她玩。
想想一开始,她还觉得这位爷叫人敬而远之,不敢僭越,真是傻得可爱。
“三娘,咱们过几天就离开温州,行吗?”
三娘正异想天开,忽闻叔裕这一句,奇道:“去哪?”
叔裕深深地望着她:“去我家。”
三娘这才忽然想过来,叔裕与她,在这里相遇,着实是萍水相逢;他是长安人士,定然是父母兄弟都等着他回家呢。
便爽快道:“好。只是走之前还得想办法安置下阿婆和羊脂,我只怕之前的贼人回来报复。”
叔裕不意她这般爽快,本来还觉得要费些口舌,不由喜道:“你答应啦?”
三娘笑吟吟:“我为何会不答应?”
她温柔的搂住叔裕的脖颈:“这辈子,我可是粘上你了。”
叔裕简直是受宠若惊,深深觉得阿芙失忆是老天给他的福分。
这要是搁从前,几辈子也盼不来阿芙这样深情款款的一句啊!
他长叹一声,把她拥到怀里:“粘紧了。”
渐渐地气氛开始不对,三娘感觉他的手伸.进了她的小衣里,四处流连。
她怕痒,嬉笑着躲来躲去,却觉得叔裕的手劲渐大,她怎么也闪不开。
她望向他的眼睛,发现除却往日的深情,还有几分痴狂,黑暗中炯炯如炬,倒将她吓了一跳。
叔裕的吻热切地送上来,比平日里更缠绵,更热切。
他喘息渐重,仿佛真的变身野兽。
厮磨中,三娘发现他“轻解罗衣”,俯身过来,将她温柔地放倒在床铺上。
她似懂非懂,只觉得这个场景熟悉又陌生,喃喃道:“夫君,你这是.....”
叔裕百忙之中道:“做大家都会做的事.......”
他都计划好了。
将养了这么久,三娘的身子逐渐好了起来;再加上离动身出发还有几天时间,也不会叫她过于疲惫。
这才叫洞房的良辰吉日,比那些半道黄历先生算的可准多了。
灯灭了,偶尔传出一两声欢愉的动静,或是“吱呀”作响的床腿声,都被笼罩在无边的夜色中。
三娘睡的很沉,她寸缕未挂,半个身子压在叔裕身上。
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叔裕就醒了。
他紧接着便转头,看到三娘小猪似的睡在身边,心中彻底安定下来。
他真怕昨晚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幻影就消失了。
他小心翼翼侧过身来,将被子往上拉一拉,盖住她光滑的后背。
身上很粘,这恐怕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人伺候沐浴,当然,也是她的。
他动手撩起黏在三娘脸上颈上的发丝,唇角不由得挂上一丝微笑:阿芙每次不能及时沐浴都会炸毛,不知道三娘炸毛会是什么样子....
说话间,三娘便醒了。
许是他的指尖拂过她的脸有点发痒,她皱了皱眉头,勉强睁开一只眼。
看到叔裕在身边,她习惯性地抱紧他,只不过今天立刻松手,皱眉:“好粘呀。”
叔裕“扑哧”一笑,在她额上轻吻,道:“我去烧些水来给你洗澡,好不好?”
三娘这才醒过来些,想起昨晚的种种,脸上突然一红。
她闭着眼睛,嘴角却止不住上扬,眼睫微微颤动。
叔裕看她可爱,转过身来,将她整个抱进怀里。
他全心全意沉浸在这样的温馨时刻,脑海中全都是幸福感,但三娘忍不了了——被他搂了一会,她把他扒拉开:“唔....我想洗澡....”
叔裕放声大笑,把她吓得一惊,睁开双眼,正看到他准备起身,不着束缚的样子,顿时闹了个面红耳赤。
叔裕套上外衣,笑着出去烧水了。
既然三娘答应了,事情就好办多了。
叔裕进了趟城,温州副守是裴老太爷的门下,他隐.晦地亮了亮身份,叫他帮着把阿婆和羊脂迁去杨溪寺。
杨溪寺香火鼎盛,治安良好,让她俩住着,再合适不过了。
当然,考虑到羊脂还要嫁人,还将她户籍留在寺外,只是分与她们一间厢房暂居罢了。
回去的路上,叔裕注意到向家的祖宅。
就要从温州走了,应当带三娘去看看她家的祠堂,拜谒一下向家的诸位先辈。
虽然如今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有些麻烦,可是若是将来想起来,知道自己过家门而不入,想来也会懊悔的。
叔裕估摸着温州向家的人八成是不知道阿芙的长相的,但是应当知道京城三姑娘嫁的是裴家二爷,也就是自己。
看来以阿芙的身份进向家是不太行的通了,估计还要靠他“裴叔裕”的名号,叔裕整整衣衫,决定先去会他们一会。
门童探出个脑袋,看着叔裕周身的气派,不确定道:“这位爷,您找谁?”
叔裕也不知道他该找谁,想着向家总得有个大爷,便道:“我找你家大爷,快开门。”
温州向家这一代嫡出只有一位姑娘,名唤向宁,大观十年生,比阿芙小三岁;另有个庶出弟弟,叫做向铭磊,比阿芙小五岁。
门童寻思着,这“大爷”二字,难不成指的是二公子??怎么说也对不上呀!
不过看着叔裕理所应当的气势,倒也不敢得罪,打开门,让他进去了。
向宁的父亲叫向子昭,算是向老爷的堂弟,平日里与朝廷中人来往不多,看着骤然来到他面前的叔裕,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门童道:“老爷,这位爷说是来咱们府上有事。”
向子昭挥挥手让他下去,起身朝叔裕作了个揖:“您好,请问您是?”
“我是裴叔裕,向尚书是我老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