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角度来看,司礼监和内阁是一个池塘里的鱼,他们盯着对方,想要弄死对方,但有一天池塘里的水没了,这些鱼就会聚在一起。
白天龚绥来找曹博时,他就知道事情不对了,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张衡江会釜底抽薪咬了他们所有人。
曹醇垂着头,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张衡江此人的确是硬茬,如果不下狠手这个人很难被威胁。
但...现在情况完全脱离了掌控。
曹博沉默良久,他在脑海里不停的推演朝中势力关系,企图找到一条解决之道。
“让你的人按住不动。”曹博开口道:“后面的事交给咱家。”
“儿子,明白。”
“你呀你。”曹博知道他这个干儿子嘴上说一套做又是另一套,他只得再嘱咐:“做人得饶人处且饶人,水满则溢,你心里想什么咱家都懂,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曹醇沉默。
曹博轻叹一声:“都是儿孙债呐。”
京都起风了,西北也不会安宁。
东厂来的吴档头与江半夏秘密交接了曹醇带来的口信,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抓住的是怎么样的机遇。
“曹督主让你把茶马的案子放一放。”吴辉两眼放光:“主要是抓俺答汗的孙子把那汉吉!”
如果说西巡茶马是金钱的诱惑,那么抓住把那汉吉就是权力的诱惑。
江半夏笑了,烛光映衬下她眉目含笑,看上去非常面善,这种笑容让吴辉有一种见到宫里公公们的错觉。
他下意识的问了句:“江小兄弟,今年多大了?”
问完吴辉觉得有些不妥,他补了一句:“我是个粗人,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好奇。”
看着江半夏的样子像个半大的少年,估计还是毛都没长全的那种,督主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做?不怕少年心性将事情搞砸了?
江半夏含混道:“已过弱冠。”
弱冠之年不小了,吴辉不由感叹这人长得真是年轻,已经弱冠了看上去还像个半大孩子。
当然这些都是吴辉的心里话,他面上还是比较恭敬的,毕竟这位姓江的小兄弟现在可是督主最看好的干儿子之一。
俺答汗之孙的事情,江半夏其实已经有了眉目,但她不能确定到底其中是否有诈,于是她半真半假的同吴用讲了敖吉的事。
“不管是真是假,我们已经占了先机。”吴辉志在必得道:“江小兄弟要是不放心,我可以替江小兄弟去试探一二。”
“此人是个滑头,这几日不曾见他有任何动作。”江半夏疑问:“怎么试探?”
吴辉道:“这点小兄弟不用担心,你只需要将此人稳住,剩下交给兄弟们。”
“此事就麻烦吴档头了。”
“小事。”吴辉略有深意的笑道:“此事成了,我们都有好处。”
江半夏回以一笑:“那就等吴档头的好消息。”
东厂、西厂的番子人数众多,所以两边档头一合计直接将河州驿馆包圆了,别处过路官员及其官员家眷全被赶了出去。
现在整个河州驿馆俨然成了河州城里人鬼莫近的地方。
“江爷!”东厂的番子见江半夏出来立马亲切的喊了一声江爷,叫的江半夏浑身一激灵。
番子见风使舵、溜须拍马的本事不比太监们差,见江半夏得曹醇看重,立马就拍上了马屁,叫一句爷少不了二两肉,但叫的好可是会多一条前程的。
“江爷,您回哪儿?”抢到机会的番子忙接过灯笼为江半夏照亮。
江半夏看了一眼周围殷勤的番子们,她的心情有些复杂,之前在锦衣卫混的时候,但凡有资历的锦衣卫上官多多少少都能混个爷的尊称,现在她因为曹醇得了这个称呼,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这就是权利吗?江半夏长叹一口气。
*
谢绯和陆荇赖在河州驿馆,他们死活也不肯出去。
“我们也要住这里。”陆荇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爹是锦衣卫的指挥使,我也算是家眷,这里怎么就住不得了?”
驿丞苦着一张脸道:“今天这里真的满了,没地方住人呐,两位爷,你们就可怜可怜我。”
“那你也可怜可怜我们。”陆荇双手抱臂:“我们也没地方去。”
他们是打死也要住在驿馆,外面黑行的人太可怕了。
谢绯远远地看到江半夏从后院出来,当即从地上一跃而起:“小表弟!”
江半夏停下了脚步,她立在原地问道:“你们住这里?”
“没。”陆荇闷声道:“驿丞说没房间了。”
江半夏向前走了两步,她突然想到刚才吴辉和她说的话,这两个人似乎在河州搞了一些事。
“我住的那家客栈不错,要是没地方住可以和我回去。”江半夏道:“正巧许久未见,我们聊一聊。”
谢绯第一个点头,陆荇则是臭着一张脸,最后看在谢绯的面子上勉勉强强答应了。
铜钱这些日子在河州过的颇为滋润,黑行的人财大气粗,天天牛肉羊肉的喂铜钱吃,整只猫膨胀了起来,圆滚滚的,脑袋大了一圈。
“铜钱?”江半夏疑惑的叫了声铜钱的名字。
喵呜~
铜钱探出大脑袋蹭了蹭江半夏的手心,挺着圆鼓鼓的身体绕江半夏转了一圈,然后亲昵的小声叫唤。
“我们照顾的好吧。”谢绯立马邀功道:“你看它这一身肥膘,三四个羊有了。”
江半夏幽幽地看了眼铜钱再看了眼谢绯:“你们是养猪?”
原先四肢纤长肌肉匀称的铜钱现在俨然是一只大胖猫,她怀疑铜钱还能跑得动吗?
“咳咳咳。”谢绯尴尬的咳嗽了声:“能吃是福,能吃是福,不要在意那么多。”
江半夏只让番子将他们送到巷子口,她有别的事情要问陆荇他们,不方便让别人知晓。
“江爷,那小的就回去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那番子殷勤的挥了挥手。
江半夏笑着应付了两句。
何乔倚先一步从驿馆离开,江半夏安排他送杨一清先回茶马司,毕竟东、西两厂的番子都来了,茶马司的人应该有所察觉,她怕路上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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