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休,对卫昭现在的身体来说有些吃力,他搂着伊殷,很快就睡了过去。
不想好梦正酣,前院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卫昭素来浅眠,立刻就被吵醒了。伊殷被他起身的动作惊到,也揉着眼睛睁开了眼。
卫昭伸手摸摸伊殷睡得红通通的小脸,低声道:“没事,你继续睡,我出去看看。”
“哦!”伊殷还没完全清醒,见卫昭这样说,就睡眼惺忪地点了点头,乖乖闭上眼睛。
此时,前院已经一团混乱,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脾气不好,又看卫昭极不顺眼的大阏氏。
昨日,裴迪欺负伊殷不成,反被他揍了个鼻青脸肿,由于惊吓过度兼之在雪地里受了冻,回去就病倒了,高烧不退,急得大阏氏团团转,连找卫昭算账的时间都没有。
经过一夜的反复,裴迪的病情稳定下来,大阏氏也通过先翰和哲哲问清楚了昨天发生的事,今日便带着人杀到北苑来了。
大阏氏出身贺容部落,是扶余七部里面仅次于赫连部落的第二大部落。赫连濯既非嫡出,在先王诸子当中排行也不靠前,他能干掉诸多兄弟登上大君之位,贺容部落功不可没。
娘家有拥立之功,大阏氏在赫连濯面前,自然挺得直腰板。她是个善妒的女子,爱赫连濯固然爱得死心塌地,却看不得他身边再有其他女人。
赫连濯并非性喜渔色之辈,若是大阏氏的性情温顺些,不成天在他面前念叨没有贺容家,就没有他的今天,也许两人还能做对恩爱夫妻,至少相敬如宾是没问题的。
可惜大阏氏太过倨傲,随时摆出赫连濯欠了她们家多少的架势,让赫连濯心生厌烦。诚然,贺容家对他有助,可他也给予了他们相应的回报,大家互不亏欠,天天挂在嘴边说着像什么。
裴迪出生以后,赫连濯自觉完成了对贺容家的回报,便在宫里添了几位姬妾,不然终日对着大阏氏,他都恨不得要迁怒贺容家了。
大阏氏对此很不满,逮着赫连濯闹了好几场,逼得他快要发疯,若非看在她父兄的面子上,他早就把她休回家了。
后来,见两人闹得实在不像话,大阏氏的母亲进宫劝说女儿,忍一时海阔天空。那些女子都是普通出身,也没生下一儿半女,大君不会放在心上,对她也是毫无威胁。
大阏氏何尝不明白这些,可她就是不愿意,她全心全意爱着的男人,为何不能只爱她一个人。贺容夫人劝了很久,大阏氏才勉强同意鸣金收兵,不再跟赫连濯闹下去了。
赫连濯的后宫,也因此迎来了短暂的平静时光。不过好景不长,裴迪刚过两岁生日,赫连濯就往宫里放了个男宠。
只是男宠也就罢了,大阏氏连赫连濯的姬妾都忍了,多个男宠不算什么,可问题是,那个男宠有儿子,一个出生不久的健康男婴。
大阏氏压制已久的怒火,再度熊熊燃烧,尽管赫连濯告诉她,卫昭只是他的禁脔,他的儿子,不可能威胁裴迪的地位,可大阏氏看卫昭父子,还是如同眼中钉,只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大阏氏看得出来,赫连濯对卫昭,跟他那些姬妾是不同的。真是普通男宠,赫连濯如何会精心安排他身边伺候的人,连她这个大阏氏都插不进去手。
出于女人的本能,大阏氏没有去触碰赫连濯的底线,即主动伤害卫昭。但是,教着裴迪去欺负伊殷,却是大阏氏乐此不疲的兴趣。
每次听到裴迪说起,他把伊殷如何如何了,赫连濯那边却没有下文,大阏氏都会在心里冷笑,赫连濯对卫昭,也不过是如此,不然他对裴迪的举动,不会视若罔闻。
大阏氏想不到的是,裴迪比伊殷年长两岁,身边还有五六个小伙伴,竟然会被伊殷打成那样,她非常生气,决定要帮儿子报复回来。
扶余民风彪悍,男子强悍自不用说,女子亦是不让须眉。像大阏氏,虽是贺容部落的公主,从小也是如男儿一般养大,骑马、射箭、耍鞭子,没有一样不精通的。
她要找卫昭的麻烦,肯定不会假手于人,自己拎着鞭子就上了。到了北苑,大阏氏也不让人传报,直接就往里面闯,把昨日熬了夜正在打瞌睡的侍女们吓了一跳。
“那个小杂种呢,让他给我滚出来!”大阏氏很暴躁,鞭子甩得噼啪直响,吓得北苑的侍女瑟瑟发抖。
今年以来,赫连濯专宠芙莉妲,已经很久没踏足她的寝宫了,大阏氏心里的火气,不仅是源于卫昭和伊殷。偏偏两国合作,共同对抗大衍,就连她的父亲也让母亲提醒过她好几次,大局为重,莫要多生事端,所以大阏氏恨芙莉妲恨得咬牙切齿,也不得不咬牙忍了。卫昭就不同了,他算什么东西,不过是赫连濯的禁脔,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摆谱。
当然,卫昭是大衍的四皇子,这个事情大阏氏是知道的,可卫昭不是正经和亲嫁过来的,而是战场上被俘的,他的皇子身份,也就毫无用处了。
便是他给赫连濯生了儿子,也是个养不熟的杂种,跟她的裴迪如何能比,可是那个小杂种,竟敢打伤她的裴迪……
大阏氏想到这里,手上的青筋都起来了,鞭子一通乱舞,把前堂为数不多的陈设,砸了个七零八落。
她刚刚砸完,卫昭就从后院出来了,见了大阏氏也不行礼,只是漠然地看着她。
大阏氏抬起头,只见卫昭一袭玄衣,面上罩了件白虎皮做的披风,漆黑的长发简单束在身后,显然是刚刚起床,还未来得及梳洗。
看见卫昭身上的披风,大阏氏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她记得很清楚,这张白虎皮是前年秋天狩猎的时候,赫连濯亲手打到的,她想要给裴迪做被褥,但是赫连濯不肯,她不依,就跟他闹了一回,还是赫连濯另给了裴迪几张火狐皮毛,这件事才算作罢。不想如此珍贵的白虎皮,赫连濯竟然给了卫昭,大阏氏如何能够不气,当即一鞭子就朝着卫昭抽了过去。
卫昭的内功被赫连濯用药禁制了,武功底子却是在的,他侧身一闪,避开了大阏氏犀利的一击,却让她更加生气。
“贱人!把小杂种给我交出来!”大阏氏见卫昭竟然敢躲,反手又是一鞭子甩出去,不过还是被卫昭躲开了。
大阏氏彻底火了,待要再出手,被外面的打闹吵醒的伊殷裹了件斗篷摇摇晃晃跑了出来,一脸的茫然无辜。
乳母在旁边看了,脸色马上就变了,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这个时候跑出来了,大阏氏正在气头上,就是大君在,也救不了你啊。
当然,伊殷就是躲在屋里不出来,以大阏氏的脾气,也会让人把他揪出来,时间早晚而已,没有区别。
看到伊殷跑出来,大阏氏立即改了主意,一鞭子朝着他甩过去,动作又快又急。
只凭伊殷现在的小身板,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的,他迈着小短腿,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就发现鞭子马上要落到身上了,只能呆呆地等着。
大阏氏的身手,比她儿子强了不知多少倍,伊殷真要挨下这一鞭子,皮开肉绽都算是轻的。
好在卫昭反应敏捷,关键时刻扑了过来,将伊殷护在身下,帮他挡了这一下。
听到鞭子划过肉体的声音,伊殷的心猛然一紧,原来卫昭为了他,可以做到这样的程度。
大阏氏一击得手,待要再打,身旁的侍女拦住了她,说二王子到底也是大君的儿子,打他不合适,不如……
出言的侍女是大阏氏从家里带进宫的,是她乳母的女儿,从小跟她一起长大,性情沉稳,对她再是忠心不过,贺容夫人让她跟着大阏氏,就是希望她劝劝女儿的冲动之举。
大阏氏承认乳姐的话有道理,可只要一想到还躺在炕上的裴迪,她就觉得不把伊殷狠狠抽一顿,自己心里不舒坦。
大阏氏高高举起手中的鞭子,看着面目全非的伊殷却有点下不去手,不是心软,而是想到小孩子不经打,两鞭子抽死了不解气,倒是赫连濯那边,只怕还会不依不饶。
毕竟,赫连濯只有两个儿子,他不重视伊殷,并不代表他就允许有人对自己的儿子下杀手。
小孩子打闹,后果再严重也好说,她亲自出手,搞不好就会连累裴迪,还有个芙莉妲在旁边虎视眈眈呢,她不能把赫连濯得罪死了。
伊殷不能打,不是还有卫昭吗?他是武将出身,多抽几下无所谓,正好也能出出她这些年的闷气。
于是,大阏氏作势要打伊殷,其实每一鞭子都是冲着卫昭去的。
卫昭没有内力护身,这几年又一直被赫连濯折磨,身体早已不如从前,自己一个人还能勉强躲开大阏氏的鞭子,多了个需要他护着的伊殷就毫无办法了。
大阏氏的鞭子雨点似的落在卫昭身上,伊殷被他护在怀里,毫发无伤。
伊殷咬着嘴唇,无声地哭泣着,是他大意了,没有自保的能力就去招惹裴迪,结果连累到了卫昭。
最后,大阏氏打累了,也是怕真的打死了卫昭不好跟赫连濯交待,终于停了手,痛骂他们一番,带着人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