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佝偻着身子在屋子里像个老年人似的走来走去,摆在书架上的一对铜烛台是我去山西出差带回来的,越擦越亮,几乎可以当镜子照。但我一次都没有给它们派上真正的用场,它们只是我屋子里的装饰品。
不一会儿,小婶又走了回来,拉开我的房门,见我弯着腰站在屋子当中就过来扶我,我摆摆手示意不用她烦,她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叹了一口长气:“真***,结婚真是一件烦心事,要知道这样还不如一个人的好。”小婶骂骂咧咧的说完,像一条躺在岸上的鱼,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其实,医院是个“世外桃源”,在医院里想的是病痛、生死,不会被生活琐事纠缠。一回家就不一样了,不得不面对真实的生活,无论我愿意不愿意,此时此刻都要听一听小婶对婚姻的抱怨。
我走到床边,缓慢得象只蜗牛一样侧着身子躺到床上,床罩是我喜欢的那条暗蓝色的,大叔父真是个细心人,连我喜欢什么床罩他都知道。久无人享用的床很凉,我紧贴枕头的右半边脸感觉冰冷。
我关切地看着小婶问她喜欢不喜欢吴文民,小婶想了想说:“原来喜欢,现在不知道。”
我劝小婶:喜欢过了,就不要后悔,况且,又结婚了,再怎么着,也应该将就了。
小婶无奈地点点头。
我出院后,第一个来看我的除了林行,就是老社长了,是在我出院后的第二天早上九点整,他手里拎着一个大塑料袋,一进门就从塑料袋里往外掏东西,有雀巢咖啡、完达山牌全脂淡奶粉、蛋黄派、德芙巧克力,还有一大盒万基牌洋参胶囊,不到一分钟,茶几上就象商店的货架似的琳琅满目了。我说:您别客气啊,您能来看我已经感激不尽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嘛呢。
老社长一脸严肃地说:“看病人是不能空手的,否则,对病人不礼貌。”老社长指指茶几上的东西又说:“这些都是有营养的东西,对你恢复身体有好处。”
老社长坐在沙发上显得有些焦躁,我问老社长:出版社没出什么事吧?老社长在沙发上扭捏了半天才压低了声音对我说:“知道吗?小萍得爱滋病了。”
我本来是歪在床头的,听老社长这么说立马直起腰,瞪大了眼睛望着老社长。过了大约一分钟,我觉得老社长不像是在开玩笑,就问:小萍现在在哪儿?
“就在上海。”老社长说完这句话便皱着眉头从羽绒服的兜里往外掏烟。我看看他的脸,脸色十分晦暗,就连早上的阳光都无法驱除那种晦暗,他脸上每一条皱纹都显现了这个年已六旬的悲哀。
老社长小心翼翼地掏出一盒骆驼,抽出一支,然后,拿着打火机看着我,我看出了他犹豫的原因是怕影响我,就说:您尽管抽,我是不怕烟的。
老社长这才将烟点燃,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一缕青烟。大概他已很长时间没吸了,烟瘾整得他已忍无可忍了。
我问老社长:“小萍怎么不在英国?她不是跟一个英国人结婚了?”
老社长迟疑了一下说:“婚是结了,只是得了这种病婚姻还怎么能保持呢,回国都是一个人回来的,国人对这种病的歧视你是知道的,她说都不敢说,别说治疗了。”
听说别人得了一种很不光彩且已不能治愈的病,我心里一阵本能的窃喜,我把腰挺得更直,眼睛睁得更大,声音也比刚才更有力气了。我这不在幸灾乐祸吗?我这人怎么会这样,我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变态,连忙宽慰地说:“她这种对待疾病的态度怎么行呢,这是很消极的呀。现在治疗艾滋病有一种鸡尾酒疗法,很管用的,可以叫小萍试一试。”
老社长显然还没听说过鸡尾酒疗法,经我花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如此这般地解释了一番后,就立即满怀希望地睁大眼睛问我是否真的。
我点头说:不过,这种疗法价格十分昂贵,一年的花销恐怕不下10万。你要出大钱的了。
老社长听后“吸溜”一声嘬了下牙花子,又咧了下嘴说:“也太贵了,除了大款,谁能承受得起?”停了停又说:“这年头得病都不能随便得,要想得病先得挣够了钱,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我还是诚心劝老社长说:“不管怎么说,您都该劝小萍积极治疗,不能轻易地放弃生命,放弃生命等于犯罪。”
老社长很严肃地点了占头,一个劲儿说我说得对。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人放弃生命不就等于死了,而一个死人就谈不上犯罪了。但无论老社长还是我本人都被我上面那几句话感动了。
老社长走的时候紧紧握着我的手,看得出来十分激动,他表示一定把我的话转告小萍,让她树立起生活的信心。老社长走后我才想起应该提醒他去医院做一个hiv的化验,不管怎么说他和小萍有过性关系。
晚饭的时候,大叔端来一碗挂面汤,放了香油,闻着很香,让我的精神很快亢奋了起来。我让大叔父把碗放在桌上,大叔父让我趁热吃,我说知道了。
大叔父一走,那碗香喷喷的挂面就渐渐失去了诱惑力,一根根原本纤细的面条变得粗而僵硬,碗里结了一层油皮儿,将我最后一点食欲也赶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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