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昷曲城内,一直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在街中游荡。
苏莞几乎跑遍所有的药堂和医舍,却没有一个人愿意雇佣她,甚至连打杂的活也不让她做。虽然苏莞心中也早有准备,心中却也十分沮丧。她抬头望望日头正毒天空,看看人来人往的街头,福中略感饥饿,便到了路边的一个小摊贩里,做了下来。
店里的小二乐颠颠地跑了过来,用抹布把破桌子擦的油光发亮,随后,笑嘻嘻地问苏莞:“客官想要些什么。。。”
可是他的脸色突然又变了,他死死盯住苏莞耳后的一个地方,从刚开始的恭敬有加,变成了傲慢轻鄙。苏莞看到后,只是抱歉的笑了笑,随后自觉的站起了身子,走出了店门外。
那小二还鄙视地说:“贱民也配来我们这里。”
苏莞在纷杂中将这句话听的清楚,原本松开的手不禁紧紧握了握,努力平息自己的愤怒的心情。她没有怪那小二,她已经不止一次受到过这种“礼遇”了,从一开始的不甘和控诉,甚至与人争辩,结果没人站在她这边,大家都习以为常地蔑视她,欺负她,到现在默默的隐忍。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忍耐。
在苏莞还没进牢狱的时候,顶多也只是“不合格”的贱民,因为在华国,没有家史没有根脉的流民,便是贱民。自从因读书认字而入狱以后,苏莞便被那些官员在耳后烙下了印记,一个丑陋的疤痕。有了这个烙印,苏莞可以说,一辈子都这样完蛋了。她从前还用头发遮掩,可是到现在,她遵照自己的意愿,便将那疤痕给露了出来。
虽然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愤愤与不甘。
苏莞便如此漫无边际地游走,路人都纷纷转头看她。首先,因为苏莞长的非常漂亮,况且会读书认字,气质便于街边的路人不同,走起路来,即使穿着破布衣裳,也有股子风流的气质。其次,众人一看,是个女人,便非常惊讶,因为,在华国,女人虽然不是被禁止于家中,出门却也是戴着面纱,身边一堆丫鬟婆子,贫穷人家的女孩走路时也是颔首低眉,羞羞答答,从来没见过,如此大胆无章法的女人。
苏莞却没有注意到,只是一直沉浸在思绪当中,却不知,她早已经被人盯上了。几个壮汉躲在人群角落里,嘀嘀咕咕了一会,转头望了望在街对面的苏莞,伸手指了指,其他几人点了点头,便各自分头行动。
大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各路的商贩有卖菜的,卖棉布的,卖糖人的,各路叫卖,好不热闹。此时又是日头略微偏西,人头攒动,大家都争先恐后的挑选自己喜爱的东西。华国对于商人非常宽容,商人的赋税是最低的,而且从商朝廷还有奖励,昷曲五大富豪都是商人出身,只有其中一个是皇商,其余都是白手起家,可见华国商业的发达。
苏莞在街上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腰间一动,就发现身边有一壮汉撞了自己一下,随后,她就发现自己的荷包不见了。
“小偷,快点抓小偷,我的荷包不见了!”苏莞分开人群,大声呼喊,朝着那人奔去。大街上的人似乎对这种事情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便继续挑选自己的东西了。
苏莞气喘呼呼,一直追着那个大汉到了一处偏僻的巷道。那个荷包里,除了银钱,有苏莞最珍贵的物品---齐先生的舍利子。她没命地追着这名壮汉,甚至没想过,即使自己追到了,也不一定要的回来。苏莞只是想着那颗舍利子,全然不顾,追到最后,早已经手脚无力,跑不动了。
这时候,巷道里面安安静静的,一点声响都没有。两边的房屋似乎都沉睡了,暗暗地隐藏在了树荫之下,有一种隐隐的危险气息。前面跑的大汉突然停住了,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苏莞,那长满络腮胡子的脸上,就好似那野兽般蓄势待发。
苏莞看眼前的大汉停住了,再环顾四周,顿时感觉不好。刚想抬脚离去,却已然来不及了。
只见不知道从哪窜出来几名壮汉,围住了苏莞。一个壮汉上前,不由分说,拿着一个香帕子,对着苏莞的鼻息便下去了。
苏莞只觉得被这香气熏的气息一窒,便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莞悠悠转醒,抬着迷糊的双眼,望着眼前的景色。
映入眼帘的,是一古色古香的床梁,上边雕刻着鸳鸯戏水,巧夺天工,栩栩如生。她稍微偏了偏头,便看到几个人影,似乎在讨论什么。整个屋子香气扑鼻,装饰华贵,床铺还是松软的,甚至近处还能闻到隐隐的幽香。
“我说,**杜二,给老娘找了一个这么破烂的货色,你好意思啊?”一个粗糙的女音响彻了整个房屋,苏莞甚至感觉床都被这音震的动了几动。
“妈妈,我看着女人长得还挺漂亮,跟了几天,发现没啥背景,才弄了过来的。这么漂亮的女娃,还不是妈妈的一个摇钱树。”男人的声音略微有点讨好。
只见那女人噔噔噔走到苏莞床前,苏莞连忙闭上眼睛装睡,那女人狠狠拉起苏莞的头发,将耳后的标识给那男人看。
“龟孙子的,看到没有。是贱民,是贱民。达官显贵最注重的是什么,是面子,**给老娘找个贱民。长得美若天仙又如何,谁会愿意让人知道自己嫖了一个贱民。”女人的声音恨铁不成钢。
“我。。。也不一定是达官显贵啊,妈妈你这几天催的紧,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样的货色的。”那男人的声音突然转的娇媚异常,带着几分撒娇的讨好。苏莞在床上,也不禁被这声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愚昧愚昧,我怎么就认了你这么一个没脑子的干儿子,奶奶的,出去领顿罚再说。”那女人毫不客气,对着男人一顿臭骂,那男人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苏莞堪堪舒了一口气。突然,肚子狠狠地被人踹了一下,苏莞疼的从床上滚落下来,呻吟不已。
“装他妈什么狗屁,来了这里,就别想出去,奶奶的,还不给我起来。”那女人毫不客气,对着苏莞就是一顿猛踢,苏莞被踢的内脏翻滚,感觉肠子都挤成了一团。
这时,门开了,一个年轻的女人过来,对着妈妈行了一礼。
“妈妈,您叫我?”
妈妈停下了自己的手,对着面前的女人,恶狠狠掐了她的腰。
“跟你讲了多少次了,走路时,要扭着腰,才能伺候的了男人,装什么清高。”那年轻的女人被妈妈掐的眼泪汪汪,却没说什么,只是微微弯了弯腰。
“你不是需要一个伺候的女人吗,这个人就交给你了。”妈妈粗鲁地将苏莞扔给那年轻的女人。随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契约,连看都没让苏莞看,抓着她的手,沾了墨水,就按了下去。苏莞挣扎不肯,无奈这妈妈的力气着实太大,那一个手掌是苏莞三倍大,就好似那装满赘肉的水桶。
苏莞被这妈妈折磨完,便和年轻的女人走了。苏莞偷眼打量这个女人,发现眼前这个人,面色憔悴,脸部还有点水肿,各种暗疮爬满了脸孔,硬是被白白的粉末给遮住了,只可惜这脂粉过于粗糙,一走动,都能看到细细的脂粉从脸上飘下来。
这年轻的女人将苏莞带到她的屋中,伸手拉住她的手,仔细打量苏莞还娇小的面容,温和的脸上浮起丝丝惋惜。
“我是绿珠,这里是百花楼,昷曲最出名的青楼。看你这么较好的面容,真是可惜流落到这里来了。”
苏莞此时已经镇定了很多,望着眼前愁苦的绿珠,微微笑道:“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贱民,流落到哪里,对我都一样。”
绿珠细细打量苏莞,惊讶地发现,这个女孩虽然年纪小,身份卑贱,却有着一种蓬勃自信,随遇而安的感觉,就好似无论眼前的风雨如何,她始终犹如港湾一样安定。她侧脸看着镜中自己憔悴不堪的容颜,凄凉的处境,心中甚是悲苦。
绿珠悠悠讲起自己的故事。原来,她曾经出身世族,舅舅曾是权倾朝野的东阁大学士,后来,新皇继位,对舅舅十分不喜,便找了个理由,将他贬到塞外。由于爹爹当时得罪了几位重臣,舅舅又倒下,导致爹爹被人诬陷杀害,六岁的她受到牵连,被贬为庶人,几经周转,最后流落到青楼。
由于她曾经是贵女,官商都很喜欢找她陪客。她曾经绝食抗议,却终究抵不过这些人的手段残忍。最后,她忧思过度,青楼又是吃人的地方,姐妹之间的争斗也不断,她便成了如今的模样。
苏莞听后,不禁唏嘘,感叹人世间变化无常。也许,这位绿珠看着苏莞觉得很亲切,是同类人,对苏莞甚是友好,还赠送了糕点和茶果给她享用。
苏莞便迷迷糊糊过了这么一晚。
第二天早上,苏莞被一桶冷水泼醒。
“兔崽子,还睡!你以为这里是养闲人的地方么。龟孙子,还不快给我起来干活!”
苏莞被冷水泼的刷一下醒来了,冷水浸了衣服,苏莞感觉瑟瑟发冷。可她,一看到妈妈肥胖的身躯,满脸横肉的脸孔,凶恶的眼光,咬着牙,慢慢起身了,眼神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
她觉得,下山的这半个月,学会的最重要的,便是:忍,
她被一群凶恶的女人带到了一个大院子里。春天的早晨,温度还很低,冷风一吹,苏莞被冻的一阵哆嗦,可那些妇人可不管她,将她摔倒地上,便走人了。她吃了一嘴的泥土,抱着寒冷的身子,挣扎地起来了。
眼前,是一堆小山一般的衣物,被子和棉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