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令仪揉着自己的右肋骨,贾代善见状,连忙伸手又按又捏,最后干脆变成了挠痒痒……
史令仪忍不住喷笑出声,还微蜷着身子求饶道:“已经不疼啦。”
眼见媳妇露了笑脸,贾代善才道:“都怨我,疏于管教。”
这话说的,连儿女都没顾得上,哪里还管得到庶出弟弟们呢。他们也正是觉得没沾着大哥的光,不才跳出来吵闹折腾的吗?
再说娘家规矩那么严,妾也不是想做就能当得上的,史令仪心如明镜:她那小叔子纯属是想着哭闹的孩子有糖吃,就算这事儿不成也得恶心你们一回。
在贾代善看来,这个庶出弟弟已与泼皮流氓无异,不让他如愿便要搅得全家都陪着他没脸吗?再不给他个教训,谁知道他下一个要攀咬谁?
哄好媳妇,他就要召来庶弟好好说道说道了。
正好,史令仪也趁机说了刚才弟妹的想法,贾代善听得直点头,“他家里有个明白人就好。”
史令仪又道:“恕我直白些,二弟……当真攀得上忠顺王府这个门路吗?”
她又仔细回忆了一番,因为实在隔了太久,丈夫的两个庶弟的家事又不怎么紧要,印象已然十分模糊:只记得这两家的孩子婚事上似乎都挺寻常……没有让人意外的地方。
前世的自己,如今正缠绵病榻,无心旁顾呢。
丈夫贾代善也在假期结束后便回了边疆大营,所以这些“糟心事儿”他们夫妇都就没插上手,只在事后听了几耳朵风言风语罢了。
贾代善思量片刻,忽然笑道:“正好借机让言官参我一本。”说完,他吩咐外面候着的小厮去宁府把大哥请来,自己也返回外书房,跟贾代化商量对策去了。
史令仪也忙打发陪房回娘家送个消息,免得这乱七八糟的流言先传到娘家人耳朵里,不知道始末的情形下再连自己也埋怨上——亲哥哥史骞自然不会如何,主要是怕嫂子王彦多心。
却说保龄侯府里,史骞下了衙回到家,听到妻子的转述,顿时哭笑不得。
史令仪的嫂子王彦也笑道:“小姑估计也正头疼着呢。”
王彦出身书香门第,她家跟金陵王家没有一点关系。
她能嫁给保龄侯的嫡长子,自然知书达理,又气度不凡。加上史家家风清正,她与丈夫感情甚笃,婚后又连育三子,公婆也颇为慈爱,没道理不大度不宽容。
比较起来,先有婆婆刁难,后又因丈夫庶弟而受拖累的小姑……她这个做嫂子的也情愿多体谅她一二。
史骞点了点头,又道:“妹夫刚来信说,请我给外甥们挑个好先生。”
既然妹夫特地托付,总不能再弄个秀才虚应故事。史骞对贾赦印象很是一般,倒是颇为看好妹妹的次子贾政,这个孩子并非才思敏捷之辈,却是胜在认真刻苦。
天下多少人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而脚踏实地之人往往有个不错的前程。
王彦却在琢磨:京城居大不易,春闱不第的举子多在京城择一人家坐馆,三年后也方便再考。她便开口建议道:“这就要入冬了,明年便是大比之年,不如等殿试张榜之后再给外甥们仔细挑选先生?”
现在匆忙间就算找到合意的人选,万一人家第二年中第做官去了,还不得再换个老师?
夫妻俩想到一块儿去了,史骞便写了封回信向妹夫妹妹说明他们的打算,反正这段时日妹夫都得处置他的庶弟,闲暇时光估计也不少,不如让他们夫妻父子多相处一段吧。
与此同时,荣国府外书房里,也有对儿堂兄弟正说着话。
本来贾代善派了亲信去二弟三弟家里拿人,却只见着了帮着传了几回流言的三弟,而他那二弟……据说在外面宴请“贵人”吃酒。
二弟他嫡母,荣府老太太死了才刚满一年!
贾代化看堂弟神色不对,压下心里的幸灾乐祸,开口劝道:“这回不必担心起复了。”因为不孝而挨参,族里再不庇护,今后也没有起复的机会了。
贾代善虽然恼火,却也还沉得住气。
不一会儿,他那懦弱没主意的庶出三弟也进了书房,看着面无表情的大堂兄贾代化,还有眼光冷峻的嫡兄贾代善,心头猛跳,膝盖一软,就把他所知道的全都吐了个干净。
忠顺王府当然没有从荣府庶子家里纳个良妾的意思,但贾代善的二弟与王府中人有些往来倒也是真事儿。
贾代善这个庶弟心比天高,总觉得当年老公爷贾源就很是偏心,这么多年过来,嫡兄贾代善不仅不照顾弟弟们的前程,反而有打压之意。他便赌了口气,立志也要做出番事业来。
这些话,庶出的兄弟俩在分家后,相聚之时可没少说。
贾代善听了,不置可否,只是追问三弟:二弟在何时何处认得那王府里的人……
他三弟还没说出个所以然,就有心腹小厮上来禀告:忠顺王府来人送了封信来。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贾代善当下撕开信封,展开信笺一瞧……不由眉头微皱;再把信递到大堂兄手里,贾代化脸色也不那么自然了:原来这信上说,京城某酒楼某包厢,请二位将军见识下自家兄弟的口才和胆识。
这也没什么可说的,就算是鸿门宴贾代化和贾代善他们兄弟俩也得走上一遭。
约定的酒楼离宁荣二府相隔不远,骑马一刻钟的功夫也就到了。
兄弟俩刚迈进大门,满脸堆笑的掌柜显是早有准备,直接迎了上来,客套几句便把他俩请进了楼上雅间——隔壁就坐着贾代善的二弟和他宴请的那位王府幕僚,也就是刚才给贾代化和贾代善兄弟送信的那位仁兄。
这酒楼的雅间设计得颇为“巧妙”,兄弟俩随意地坐在椅子上,隔壁的声响却清晰入耳:二弟的嗓音已然有些含糊,在语无伦次地抱怨了自己饱受嫡兄欺凌,嫡兄的岳父身为尚书令也从不肯照应他一二之后,又表起忠心道:实在是忍无可忍才转投王爷,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若有机会,更能取嫡兄而代之……
贾代化听到这里,心中不由讥讽道:真是好志向!
贾代善面色依旧平静,心中无喜无悲,只是有些感慨:这个弟弟算是完了。
二弟,你可知道宁国公与荣国公如何与忠顺王结怨的?
忠顺王堪称能征善战,在练兵上更是颇有心得,只是此人有个很要命的毛病:又独又贪,不仅仅是自己贪功,还爱把其他人的功劳硬抢过来,算到自己的下属头上。
此举在当年便惹了众怒。
宁国公贾演与荣国公贾源兄弟跟忠顺王带兵一起攻占北疆之时,为诸将记功时就起了龃龉。
大家拼着性命,不辞辛劳,跟着太祖爷征战四方,图个什么?不就是立了功劳好封妻荫子,甚至能裂土封疆吗?
抢人功劳和断人前程又有何差别?
怎么你忠顺王属下的将领就能虚记斩首数目,骗取功劳,我们这边的兄弟就只能谦让、退后呢?
一群丘八浑起来那是无理都能搅上三分,更别说这边压根就是理直气壮。
宁荣二位国公论功劳和名声都胜过忠顺王,只是这位王爷占了自己姓氏的便宜,才得以封王。两方互不相让,若非当时监军林侯爷极力斡旋,劝阻住了双方,不然非得弄出场内讧来。
此事毫无意外地闹到了太祖爷的案头。皇帝嘛,总有疑心病,比起从一开始就跟着自己打江山的贾家兄弟,他更要防备那个弟弟忠顺王。
所以结果也是忠顺王被训斥和降职;贾家兄弟也递了请罪的折子,但却没有受到什么实质的惩罚。
当然,也正是因为贾家两位老公爷一直都肯为部下出头,手下众将才忠诚又齐心,贾家也才能拥有今时今日的威望。
所以贾代化三个嫡出女儿,前两个都嫁给了当年老公爷袍泽之中最出挑的孙辈,剩下的这一个大约也要步两个姐姐的后尘。
之后平定四方的大小战事乃至到了朝堂之上,宁荣两位国公和忠顺王府也依旧“不合”,且越发明朗,当然这也是太祖爷乐于见到的:随着自己打天下的将领们若是亲如一家,他这个皇帝晚上可就睡不着觉了。
如今,两位老公爷都已故去,龙椅上坐着的圣上也变成了太祖爷的嫡长子,宁荣两府与忠顺王府虽然不像当年那般针锋相对,但私下里还不是水火不容?
自己的二弟居然就这么异想天开,打算投奔忠顺王府……而且他不仅天真,还这么能舍得下脸面……
贾代善忽然莫名生出了些钦佩之心,又沉默着反复思量了会儿:若是雷霆手段对付他,显得自己这个兄长不悌;想要“温柔”一点,让他自毁前程呢,就得看着他再上蹿下跳一段日子——简直就是癞蛤蟆爬脚面,虽然恶心人,却没什么了不得的危害。
可是忍字心头一把刀啊……
却说,酒楼的掌柜躲在足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密室,墙上有个小窟窿,可以看清贾代化和贾代善兄弟的神情;还配有铜制的喇叭,更听得清他们的谈话。
这兄弟俩早就知道到此难免被人打脸。只是耳光响亮,这两人依旧泰然自若,就算这掌柜出身忠顺王府也不得不承认,雅间里逗着“荣府二老爷”吐露心事的幕僚确有先见之明。
指望那“二老爷”给贾代化和贾代善兄弟难堪……这掌柜正这般琢磨着,余光扫到隔壁雅间的动静不由精神一震。
原来贾代善一脚踹开仅有薄薄墙皮相隔的雅间大门,一把拎起二弟的领子就往外拖……
贾代化笑眯眯地冲王府幕僚点了点头,又一拱手,“有劳了。”言毕,也追着堂弟快步下楼而去。
贾代化和贾代善兄弟都是上过战场,弓马娴熟,又亲手杀过人的铁血汉子,尤其是贾代善刚刚三十出头,扛着个文弱又喝得有些糊涂的弟弟并不艰难。
到了酒楼的前院,贾代善把弟弟往地上一扔,从亲兵手里夺过马鞭便是一顿狠抽,弟弟吃痛蜷身抱头,迭声求饶。
贾代善犹不解气,还抬脚踹了几下,贾代化觉得时候差不多,才上前猛地从后抱住堂弟,又使了眼色,他的长随们才一起扑过来抢下贾代善手中马鞭。
这一通闹剧,酒楼中的宾客还真没有几人错过。
当晚,忠顺王府中世子明明眉目如画,举手投足之间偏就带着股挥之不去的戾气。
身前幕僚娓娓道来,世子垂眸,悠悠掀开盖碗,轻吹口气,清茶荡起层层涟漪,他吃了一口,才漫不经心吩咐幕僚道:“不愿意回大营,咱们就成全他。不想再当上将军,咱们接着成全他。”
毕竟尊卑长幼都明摆着,责打孝期饮酒的弟弟,没什么不对,但是当众责打……就值得斟酌一下了。贾代善本就打算给言官们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够参他一本也就行了。
只是因军功起家的贾家始终与御史和言官们毫无往来,如果他想暗示某位御史参自己一本……恐怕又得烦劳岳父或者大舅哥。
吩咐亲兵们把瘫软的庶弟送回家,贾代善和堂兄贾代化并辔而行,骑马回府。
正好左右都是心腹,贾代化便道:“估计明天朝上就见分晓了。”
贾代善也道:“忠顺王府看中北疆上将军之位许久了。”顿了顿,声音极轻,“能试试圣上的心意也好。”
贾代化会意,亦感慨道:“想两不得罪,太难了。”
话说历朝历代都是如此,打天下靠武将,但治天下却要靠文臣。
像四王八公他们这些勋贵之家的子孙,如果只想着躺在祖上的功劳上吃老本混日子……稍不小心恐怕就是倾家灭族之祸。
原因很简单,一朝天子一朝臣。
新皇帝自然会向以前那些曾经站错了队,或者于国无益的老朽家族动刀,在除掉这些家族后,得来的财富和地盘便可以用来充盈国库,以及封赏助他登基的那些新一代功臣们。
当然,人家也不会毫不反抗地任你杀砍杀,即使是面对皇帝之时。几个站错队的家族拼死一搏,就让安宁了数年的北疆再不太平……
圣上立即停下了屠刀,于是这些年除了派兵守卫北方之外,也尝试着用兵不血刃的法子收拢一些家族和势力。
却说,忠顺王府的政治投机大获成功;而贾家始终做到了不偏不倚,作为手掌兵权的人家行中庸之道的确最为明智。
只是如今皇帝是否能理解并体谅当年贾家的那份中庸……就有些难说了。不过目前来看,圣上对贾家依旧重用,但自家转变念头和家风也势在必行了。
这也是为何贾代善亲见长子贾赦后,被妻子史令仪一劝,就马上答应想办法不回边疆大营,转而留在京里一段时间,好好教养一下长子的原因——俗话说三岁看老,贾赦如今都快十二,转眼就到了该给他准备婚事的年纪,还这么一副浑浑噩噩不知世事的模样,居然还让几个下人几句话就拿捏住了……贾代善看在眼里、听在耳里、更是愁在心里。
如果长子继续保持,那么贾代善敢打包票,只要赦儿这一代,就能把荣府几十年的基业败个精光。
干脆利落地处置了“胡说八道”的庶弟,回到府中的贾代善还在为儿子和自家未来担忧,自然不见轻松之意。
他抱着女儿心不在焉,自然让擅长察言观色的贾敏一语道破,“爹有心事。”
“爹爹就是有点累,”贾代善不知为何,就是不愿意欺骗他的心尖儿,“心累。”
贾敏连忙挥着小手,按在她爹的左边胸口上,“给爹揉揉。”又歪着脑袋一字一顿,似是在边想边说一般,“车到山前必有路。”
贾代善讶然,“谁教你的?”
贾敏回过头看向微笑的亲娘,“娘教的呀。”
史令仪连忙摆手,“撇清”责任,“这话是我教的,但怎么用可是咱们敏儿自己琢磨的。”
贾代善闻言,托着女儿轻轻颠了颠,跟妻子爆出了同样的感慨,“你这聪慧劲儿,给你两个哥哥匀匀有多好啊。”
这句话害得小丫头面露茫然之色,其实她真的听不懂:聪慧怎么分给哥哥呀……
时值深秋,日落后已经挺冷,一家三口便干脆地挤在一处,又亲厚又暖和。
贾代善搂着女儿,听着史令仪说起大舅哥史骞传来的口信:明年春闱后再给外甥们另择良师。
反正也不差这几个月,正好趁此机会找来武师~操~练一阵儿子也是正经。
第二天,贾代善在外书房静等下朝的贾代化归来,而武师——也就是贾代善最为倚重的一个亲兵走马上任,教导两位少爷的骑射和一些基础的武艺。
拜师时,两位少爷表现得中规中矩。
之后,后身已经好了大半的贾赦就再次彻底陷入了水深火热。
贾代善的意思已经分外明白:既然脑子不大好使,那身子骨好歹也要强健一些……逃命时总还用得上。
至于次子贾政,只要告诉他: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你都给我好好学全了,他就会老老实实地听话,勤勤恳恳地学习。这个儿子虽然不会带来什么惊喜,但无疑是个非常让人放心的孩子。
如今的贾赦还不是上一世那个“吃嘛嘛不够,干啥啥不行”的昏聩又废物的老男人。他心里也憋了口气,要向爹娘显示一下自己的才能,以及……悔过之心,于是还真的咬牙强忍了一整天。
所以说,拧脾气也不见得一无是处。实际上,他当天的表现的确可圈可点。
倒是七岁的贾政累得直喘,他的小身板儿也的确不那么康健,险些半截儿就不得不打退堂鼓——好在武师经验丰富,给他们布置的功课不仅有的放矢,还会适时增减。
这两个孩子都不知道,他们的父亲就在校场外默默地看了他们半个下午。
傍晚,沐浴更衣过后,两个儿子到荣禧堂向母亲请安,并准备一起吃饭。
贾敏仔细端详了两个哥哥,才小声问道:“累得……都不想说话吗?”
贾政经常照顾妹妹,听她询问,也耐心回答道:“嗯。用过饭二哥再教你认字好不好?”
贾敏却摇头认真道:“二哥歇着去。”
连三岁多的妹妹都知道哄人疼人,贾赦也颇感无奈,余光发现母亲正眼神柔和地看着弟弟与妹妹说话,他也犹豫了一下,上前捏着妹妹的小手,迎着她的目光问道:“大哥也教你认字吧。”
贾敏与大哥贾赦见面和相处的时间比她爹都短——贾代善可是一年中足有半年都守在北面边关。
不过万幸,贾敏对大哥只是陌生,并不排斥,“大哥也累,歇着去。”
贾赦想了想,猛地抱起妹妹,想要往上抛起,却忘了他练习了半天的弓射胳膊已经酸得用不上什么劲儿,结果妹妹离了手,不仅没能及时接住她,反而让她坐了个结实——好在身下就是罗汉床,只要没窝着腿脚肯定没什么大事儿。
贾敏就这么被亲哥哥坑了一下,虽然他真不是故意的。
小丫头不哭也不闹,在母亲过来查看她的小腰小屁股和短短的双腿时,却撅着小嘴,对满脸通红的大哥道:“大哥坏。”
贾政也跟着抿了抿嘴,他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和稀泥。最后也只是拉住大哥贾赦的手,小声替他辩解道:“大哥今天累极了,绝对不是有意的。”
贾赦看了眼弟弟,再看看一言未发的母亲,他顿感失落,自责之余心底同时还涌起股隐隐约约地嫉恨。可他这些纷杂的念头和情绪都还没来得及成形,就被母亲一下揪住了耳朵——一点儿不疼,可这种感觉还真是新鲜……
史令仪捏了长子的耳朵还不解气,又掐住了儿子的鼻尖,“叫你逞能。”心中却想,如果她还是像前世那般高高在上,只想着一切顺其自然,这一回母子恐怕依旧不会亲近和睦。
娘亲明明在责罚自己,贾赦却觉得有点开心,他嗫嚅道:“哎……儿子知道错了……娘……”
这个长子一直以来都是称呼他们夫妇为“父亲母亲”,与此同时贾政和贾敏都是叫着更为亲昵的“爹娘”,这是他头回主动改口吗?
……上一世他改过口吗?
史令仪左思右想竟还是记不起来,旋即有些内疚:前世终归是太疏于关心他了。思及此处,她不由动容,“认错了就算完了?”
贾赦闻言一愣,史令仪搂着有点委屈的儿女,吩咐长子道:“先把你妹妹哄高兴再说,以后你跟你弟弟两个,轮流教你妹妹认字,直到咱家请来新先生坐馆。”
贾赦的袖子此时都被弟弟贾政扯出了褶子,他却带着几分愉悦道:“儿子知道了。”
此时,贾敏也在娘亲的怀里,偷偷向两个哥哥做了个鬼脸,然后就扭过头不再搭理他俩。
贾政小声提醒道:“妹妹脾气大。”
贾赦点了点头,“看得出来。”
就在鸳鸯过来禀报,饭菜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摆饭的时候,贾代善也准时归来。
当着孩子们,史令仪也不好细问,只含糊道:“参了?”
贾代善点头道:“参了。”
如果丈夫真能在家,和家人一起过个冬天无疑是件求之不得的乐事。但是离开边关大营,总有让人趁虚而入的担忧……
饭后孩子们告退,房里只剩一家三口的时候,贾代善让女儿摆了个舒坦的姿势坐在自己腿上,抓着软布缝制的七巧图自己玩耍,他还特地腾出只胳膊搂着妻子,轻声道,“一个冬天也不会出什么事。”
史令仪应道:“可不是。”
贾代善又道:“总守在边关又何尝是正经出路?”
史令仪一怔,她还是头回听丈夫亲口解说家族将来的规划——他这是更信任自己了?还是更爱重自己了?甭管哪个也都挺不错的。
贾代善继续道:“咱们将来也要以诗书传家才好。”
以史令仪在地府办差多年的见识,十分认同:这才是正道。下任圣上可不就是重文轻武。
贾代善却眉头轻蹙,“不过大哥和我想得并不一样。他想着抓紧~兵~权才足以自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