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不准备跟这个固定为张正义形象的家伙多说了。
还他就是府君?
说这句话的时候,\b都没点气势,做做样子,起码也应该微微收敛下巴,让眼神变得深邃,故作深沉的说出来吧。
而这个家伙呢,语气姿态,就像是在说:我是个大人物呢。
就秦阳对府君的了解,哪怕他对这个府君其实并没有太好的印象,心里也是认同这货是个真正的大佬。
仅仅布局亡者之界,一个谎言,牵动整个世界,在其后的无数年里,跟着他一起起舞,最后谎言还成真了,秦阳就挺佩服他的。
这种大佬,哪怕逼格再怎么掉,那也应该是虎死威犹在,人倒势不倒,死了发型都不会乱。
就算是真退一万步,府君跟传说之中相差甚大,那也不至于大到这种地步吧。
更别说,从几百年前,就有人非得说他就是府君往生。
到了现在,他都死了,来到亡者之界,还有人在孜孜不倦的散布谣言,非要说他就是府君。
秦阳自然也会不自觉的偶尔怀疑一下,这个可能是不是真的有。
就算是有,他当然也不会觉得自己会是这副狗模样,他秦有德就算是死,也要干掉了大荒的传奇,再拉着一位天帝一起陪葬。
先不说实力,易地而处,秦阳自忖,他肯定是不会这么没眼力劲,直接莽过去,先装弱智,引人进来,再利用忘川的规则,夺舍走出忘川。
一个能越过了上古地府外围的水脉阻碍,还明显不是上古地府之人的生面孔,在亡者之界,能做到一身气息晦涩难感,力量掌控极强。
秦阳自问他若是对面的狗东西,第一反应,肯定是对方不好惹,要坑对方索要承担的风险太高,失败的代价承受不起。
明确排在第一的目的,是脱离忘川,而不是先去想好处,想着坑人。
先友好的聊起来,窥探对方是谁,有什么目的,找到对方想要的东西,或者想要达成的目的。
之后再有针对性的诱之以利,挠到对方的痒处,一步一步,引诱着对方,让其认为主动想办法来解救,才是最能获得他各方面认同的方法。
人看起来重感情的,就去培养感情,辅之以真诚,真真正正的去交朋友,若是个女的,日久生情也说不定。
自私自利的,就给他以利益,疯狂的画饼,再稍稍让他尝到一点饼渣的味道,想要吃到更多的大饼,那就只能来救人。
神经病变态,那也顺着对方的变态思路来。
办法总会比困难多。
直接创造对立,以坑人拉替死鬼,作为解救自己的办法,可以算是最莽最蠢的办法了。
这是秦阳自己的想法,不过,\b他也明白,他在这旁观者清,事不关己,被困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又不是自己。
对面这个家伙,估计是已经快憋疯了,好不容易看到点希望,把脱困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确不太靠谱,直接莽过去,看起来也的确是自身一直掌握主动权。
而且,他一定非常自信,才会这么做。
一般自信到自傲的大佬,大部分可能都会这么做,这些人都不会习惯将希望或者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
像秦阳想的,先开始利他,再从利他转化到利己的策略,未必所有人都会这么想。
秦阳瞎想八想着,一只脚踏出了忘川,脚下的绿水,沸腾的更加剧烈,这一部分被染成了绿色的忘川支脉,也开始不断颤抖着。
忘川本身的威能,加上假张正义不断的突进渗透,已经牵动到越来越多的忘川支脉,可惜那种力量,还是没法留住秦阳,留住秦阳的记忆。
“我真的是府君!”张正义着急上火,再次重复了一遍。
秦阳不为所动,另一只脚也开始抬起。
“我真的是府君!我曾穿过忘川,将记忆遗忘在这里!”张正义要疯了,神态癫狂,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能徒劳,他现在只能维持着张正义的样子,被钉死在那里,一步也迈不动。
“第三次了啊……”\b秦阳默念了一声,剩下那只脚,慢慢的抬起脚后跟,脚尖也随之抬起,彻底里面了忘川的水面。
下一刻,就见那癫狂的张正义,瞬间平静了下来,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真是可惜了,你的肉身极强,对于力量掌控的如此精妙,必定是有完美契合亡者之界的法门,要是以你的身体,走出去,绝对是非常大的优势。”
张正义摇了摇头,膝盖微微一抬,想要抬起脚,迈出一步的时候,有些惊愕的发现,他的脚没有抬起来,腿稍稍弯了一点,也只是让他的身体稍稍歪了一下。
他骤然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秦阳。
\b在他的目光中,秦阳的确是离开了忘川,他也感觉到秦阳离开了忘川。
他将目光看向秦阳的脚下,这个时候,才终于发现了一点问题。
秦阳明明已经离开,但是沸腾的忘川,却还没有平复下来,那种激烈的波动之下,混杂着一点微不可查的扭曲。
秦阳的确后退了一步,只不过在那一丝扭曲之下,他只是原地踏步了而已,两只脚的确都离开了水面,却没有离开忘川的范围。
随着秦阳再次落下,踩在水面上,那种阻拦秦阳离开忘川的激烈波动,也开始平复了下来。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秦阳呲牙一笑,有些感叹:“差点就被你骗了,而且,有一说一,你有点急了,太沉不住气了,想要装逼,起码也要等到我真的走出去了再来啊,非要急着打脸,这习惯不太好。”
张正义冷眼看着秦阳,一言不发,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那种急不可耐想要脱困,毛手毛脚,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不问问我怎么发现的么?”
“问这种问题,没有什么意义。”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吧。”秦阳理所当然的伸出手指,数了三根指头。
“在我的家乡,只有小孩子,在骗人的时候,会加重语气,重复三遍,就是因为这样可能会给人一种更加可信的感觉。”
“我还真的差点就被你劝退了,我的一只脚,真的已经跨出忘川了,但是忽然警醒了过来,因为你刻意确定了三遍,你真的是府君这件事。
这让我想起在我家乡的时候,有个换牙的小女孩,偷吃了巧克力,被发现的时候,着重否定了三遍,一次比一次斩钉截铁,生怕别人不相信,可惜她的嘴角还沾了巧克力。
噢,别问巧克力是什么,不重要。
然后我就想到了,你既然能变化出好几个形象,肯定是要有参考的基础的,这个参考的来源,自然是在我这了。
在我问出你是谁的时候,我的大脑会本能的闪过一系列念头,对你到底是谁,做出了下意识的猜测,当然这些念头,可能我自己都不会注意到。
然后你捕捉到了几个形象,或者只是一个名词。
其中就有府君。
但你为什么偏偏非要说你是府君呢?
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结果,你说这个身份,别人可能会惊疑不定,而我之前都说过你要说实话,不说我就走,听到这两个字,我会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劝退效果满分。
你想让我离开忘川。
说心里话,我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我自己都有些惊愕。
于是,我又重新理了一遍整个过程,逆推了一遍。”
张正义忍不住眉头微蹙,显然是觉得秦阳在扯淡了,只是走出去一步的那点时间,秦阳能想到这么多?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修成了思字诀,明白了吧?”
“我发现之前的推测,有一部分细节,可能是有点问题,大部分都是对的,唯独一点,你会不会保持着现在的样子,被永远的困死在这里。
你发现了我比你想的难缠的多,所以你就怕我发现真正的规则是什么样子,转而会去利用规则对付你。
所以,你想抓我当替死鬼,失败了,可是目的却已经构成了规则。
但有一点我错了,这个规则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强,可能是只有在忘川内,而且我们两个都在忘川内,才会有足够的压制力,确保这个规则不会被更改。
你怕我发现了这点,转而跟我装傻,一点一点的试探,假装的确被我整到心态爆炸了,假装开始说真话了。
直到最后一击,你说你是府君,彻底磨灭我的耐性,让我怒火上涌,找到借口,反过来报复你,让你永远的立在这里,被规则压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我看来,这是比死亡,比永远的消失,更可怕的惩罚。
的确是极限了。
这就是我逆推出来的结果,所以,我在想,你为什么会怕我知道真正的规则是什么?”
张正义沉着脸,默然不语,直接以沉默来对抗了,生怕再说出一个字,就会引来更大的变化。
秦阳冷笑一声。
“从开始装傻引诱我进来,引诱我进来之后,又继续装傻。
你这种人就是想的太多,若是我进来的时候,你发现计划失败,大可装傻装到底,硬气到底。
那我还真的就直接走了,你可能也不会被钉死在这里了。
但你就是想得太多,你是怕我看穿你的目的,也没有受忘川影响,你若是表现的太着急,会引起我的怀疑,我不走了是不是?
你们这种人啊,自己心脏,看别人就都是黑的。”
说到这,秦阳顿了一下,怎么总觉得这句话怪怪的……
“你说话啊,现在怎么不装傻了,你为什么怕我知道规则的真正细节?
我知道了,顶多也只是在不离开忘川的时候,能让你保持这样。
但问题是我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跟你耗下去,我若是离开忘川,你就可以不被钉死在这里了。
那只有一个可能了,我若是知道了规则的细节,就算是我离开忘川,你也依然会被钉死在这里,对吧?”
张正义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跟一个宁死不屈的战士似的,反正就是一点回应也没有,什么都不说。
“不说拉倒,你以为不说,我就没办法了?咱们继续耗着,看谁耗过谁!”
秦阳眼睛一闭,意识钻进海眼里,打开了故事书。
正本故事书里,正在闪烁的设定,越来越多,那是已经定格,却还没有被彻底确认化做真理的设定。
秦阳翻了翻,翻到新的一页,里面看到了忘川俩字。
设定只有一条。
“忘川,遗忘之河,所有拥有记忆的存在,穿过忘川,必然会将其记忆,遗忘在忘川之中。”
这是整体设定,根本没有详细的设定。
按照秦阳目前所知,一般人只要踏入进去,就没有回头路了,必然会直接穿过忘川,而穿过了忘川,遗忘的便是所有的记忆。
最初的时候,秦阳觉得,忘川的效果,跟他的塑料黑剑,是一系列的。
但现在可以确定,遗忘掉的记忆,都是融入到忘川之中了,并不会凭空消失了。
相比之下,他的塑料黑剑,微操很难,但霸道绝对算得上是一等一了,有得有失。
回想了一下,之前一路行来的时候,见到的忘川跟记载之中的血黄色不太一样,这里的忘川却是清澈透明,纯净的不像话。
唯独这个假张正义冒出来的时候,他所在的这条忘川支脉里,有一截变得浑浊,有了颜色。
那些浑浊的颜色,应该就是忘川里承载的记忆吧。
记载里的忘川是血黄色,应该也是如此。
这里的忘川,基本还只是一张白纸,这么想的话,记载里的忘川,跟他所见的忘川,有区别也就并非生者世界的忘川,跟亡者之界的忘川有区别。
这是个本质的差别,两界一样,或者是两界不一样。
秦阳拿出大趣÷阁,在那条大设定之下,写上小设定。
两界忘川的本质一样,设定没有消失。
好了,确认了一项。
继续拿着大趣÷阁,书写有关替死鬼的设定。
秦阳觉得替死鬼这个说法,挺贴切的。
甚至他现在都觉得,忘川,可能是不少走记忆派的大佬,用来避祸,或者偷渡时光的方舟。
他们将记忆遗忘在忘川,真身走了出去,然后真身死在外面,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死了。
事实上呢,他们最重要的就是记忆,这个才是最核心的东西。
忘川正好能承载他们的记忆,再加上替死鬼的规则或者漏洞的存在,他们可以与世长存,等到合适的时候,再重新走出忘川,又是一条好汉。
而这个忘川呢,本身有足够强,就算是随着上古地府崩碎,在亡者之界又能重新凝聚出来一条完整的忘川。
对于记忆流派的大佬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绝对足够安全,绝对能保命,还可以白嫖的云储存硬件。
所以,府君弄出来这个忘川,其实是他自己的后路?他也是记忆流派的人?
秦阳又开始了发散思维,思维一路飘向了天际。
拉回来飘飞的思维,秦阳开始重新试探替死鬼的设定。
这个东西不知道是规则,还是漏洞,先试试再说。
试着先写了漏洞,写完之后,没有消失,秦阳握着趣÷阁,表情有点尴尬。
“这算什么?”
假张正义计划的逃脱方案,的确是漏洞。
现在问题来了,字迹没有消失,证明这是个被承认的漏洞。
一个被承认的漏洞,还叫漏洞么?
秦阳皱着眉头,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
行吧,权当他现在是规则了。
在这条之下,继续细化。
片刻之后,仅仅试探了十几条可能的备选之后,新的一条没有消失。
连秦阳随手写的“替死鬼契约”这几个字,都被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双方达成契约,让对方各自做一件事。只要有一方完成,契约成立,另一方必须去完成。”
这一条替死鬼契约,非常顺利,这不是他补全的,而是本来就有的,被他写了出来而已。
现在他明白,为什么假张正义这么怕了。
这货在利用规则,钻空子。
大概比喻一下,之前的事可以算是口头契约,约束力不够强,只要秦阳离开忘川,那么,他就能反悔了。
但只要真正立下了契约,假张正义也不能反悔了。
之所以会有这种空子可以钻,秦阳估摸着,可能之前的契约,压根跟替死鬼这三字连不上。
假张正义要他进入忘川,秦阳要拧掉假张正义的狗头。
就算是要当替死鬼,也是后面的事。
现在,他写下了规则,明确了之后,这种空子,十有八九就不能钻了。
写完这一条,秦阳又想了想,世道险恶,万一他的猜测是真的,忘川里可能有不少记忆流派的老银币,正在踅摸着坑个小白。
这可不行,他这一次没被坑,那是因为他底子厚,两种先天之物,加上稳固的可怕的道基,才挡住了。
别人可未必有这种能力吧,他秦有德自从死后,已经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争当圣母大好人了,现在不能当做没看见吧。
所以……
秦阳又给加了一条,替死鬼契约的签订,必须要十分明确,确保不会有人不知不觉被坑了。
睁开眼睛,秦阳望着对面的假张正义,呲牙一笑。
“有个词叫替死鬼契约,你知道么?”
秦阳将替死鬼契约的内容念了一遍。
霎时之间,忘川之中,光晕浮动,光辉凝聚出两张光晕契约书,分别悬在两人面前。
上面自动浮现出契约的内容。
现在足够明确了吧,直接给出了具象化的契约签订,仪式感拉满。
当契约上的内容完全浮现之后,默认秦阳已经完成了假张正义要做的事,契约强行成立,化作两道光芒,没入到两人体内。
假张正义的脸色难看之极,可他也毫无办法,无法阻拦。
等到契约签订,秦阳伸出一条腿到忘川之外,嘿嘿一笑,一步跨了出去。
这一次,假张正义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被钉死在原地。
签订的契约,让他必须要去完成契约内容,他只能站在那里,随时保持着,可以被秦阳拧掉狗头的状态。
这一次,没有空子可以钻了。
“自称府君的家伙,拜拜了您呐,您继续慢慢装傻哟。”秦阳热情的摆了摆手,身形一个闪烁,瞬间消失不见。
而忘川之中,假张正义却还站在水面上,挪一下脚都做不到了。
他脚下被染成了绿色的忘川水,也仿若在倒放颜料在水中晕开的过程,颜色不断的向着他的脚下汇聚,所有的颜色都回到了他的身上。
那些都是他融入到忘川里的记忆,如今被规则强行汇聚了过来。
忘川水重新变得清澈透明,\b一切似乎都跟之前没什么区别了。
数天之后,只见假张正义所在的支脉不远处,一点土黄色开始在水中晕开,无声无息的,将这条支脉里的一段,染成了土黄色。
水面上,一个佝偻着身子,身高不过五尺,两撮胡须,垂到脚边的老者,慢慢的浮现了出来。
他看着被钉死的假张正义,幸灾乐祸的呵呵直笑。
“现在傻眼了吧,你也不想想,忘川刚刚出现在亡者之界,这才没过去几天呢,就有一个人能从里面来到了忘川河畔。
而且,他还是从弱水那边走过来的。
他有可能是从葬身河进来的,转了一圈,才绕到这里,但我现在反而觉得,这个人可能真的是穿过了弱水而来的。
不管哪样,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必定都是狠角色,是真正的强者。
你是对自己有多自信,竟然敢去招惹?
急什么,反正上古地府已经出现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何必非要敢在最前面呢?
我等藏忆于此,度过了劫难,跨越了时光,何必急于一时呢?”
这个老者的话说完,假张正义头顶的一条支脉里,也有一条开始染了颜色。
当其中数十里的一段被染成了赤红色之后,一个一身火红色长袍,人身鸟喙的异族浮现了出来。
这异族眯着眼睛,也是幸灾乐祸的咯咯直笑。
“方才我也差点没忍住了,只可惜,被人抢了先,我还要谢谢你呢,要不是你太心急,现在被钉死在这里的人,就会变成我们了。”
一个话音落下,就见另一处,血黄色开始侵染,一个阴着脸,头戴兜帽,将自己彻底包裹在里面的黑衣人浮了出来。
“你们还能笑得出来,你们没发现么?因为他,现在事情发生了变化,规则因为那个人说的话,被定成替死鬼契约,我们必须签订契约。
以后我们想出去了,也必须找到一个心甘情愿签订契约,而且我们也满意的人。”
瞬间,\b出现的几个家伙,连幸灾乐祸的心思也没了。
这时,假张正义,面无表情的冷眼扫了一圈,淡淡的道。
“我跟你们不一样。”
黑衣人冷笑一声。
“你当然跟我们不一样,你总觉得你就是府君,实际上,你不过是被府君遗弃在这里的一些不想要的记忆而已。
你当然比我们着急。”
“胡说!”假张正义的眼睛都开始发红,看起来就像是要择人而噬的凶兽,他低声从喉咙里发出嘶吼。
“我才是真正的府君,外面那个只是趁我进入忘川的时候,趁机侵占我身体,占据我身份,占据我力量的贼子。”
假张正义死死的盯着黑衣人,一字一顿的低吼。
“我才是真正的府君。”
“呵呵……”黑衣人冷笑一声,很是不屑。
那红衣异族女子,歪头看向其他两人,掩嘴轻笑。
“看,他又来了,这种话他自己都不会信吧。
忘川乃是府君一手创造,府君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完全不受忘川力量影响的人。”
红衣异族女子转头看向假张正义。
“话说,你不会又忘了这一点吧?
所以喽,我们再好心告诉你一次,你只是府君主动遗弃在这里的,不需要的记忆,仅此而已。”
假张正义全身颤抖着,几乎快要爆炸,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站在那里。
似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人身鸟喙的女子,转而继续跟其他人商量。
“先说好了,若是下次来的是男儿之身,我不会跟你们争,但若是女儿身,就是我的,谁也别跟我争。”
“红鸮,你是不是想的太好了,你不知道现在规则已经不太一样了么?托这位自称府君的家伙的福,我们以后想要离开忘川,恐怕都会变得很难了,我们必须要跟对方签订契约。”长胡子老者,摇头叹气。
此话一出,几人一起叹息,越来越难了。
都是那个天天自称府君的家伙害的。
没事了去招惹那种狠角色干什么。
没看其他人都不敢露头么,就他逞能。
几个人正长吁短叹的时候,一个人影,从无到有,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忘川河边。
正是刚才已经消失,其实只是神隐了,却还在原地,动都没有动一下的秦阳。
秦阳拿出个小本本,自顾自的为新出现的三个老银币画了速写画像。
在那个人身鸟喙,一身红衣的异族女子画像旁边,写上了hongxiao的注音,具体是哪两个字,他还不能确定。
他不认识这几个家伙,不代表别人不认识,亡者之界里,一堆上古的人,总有人认识的。
假张正义第一个看到出现的秦阳,他死死地盯着秦阳。
“你竟然还在!?”
“你先别说话。”秦阳头也不抬的怼了一句,飞速的完成三副速写。
新出现的三人,一起沉默着看着秦阳,他们也没有料到……
敢出现,就是觉得秦阳为了让假张正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永远的保持那个样子,已经是最狠的报复,再留下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那还继续待在这里干什么?
现在他们明白了,秦阳消失之后,蹲在那好几天,就是为了等他们出现。
秦阳画完之后,拱了拱手,客气的道。
“在下卫诚实,不知三位前辈,如何称呼?”
“红鸮。”人身鸟喙的异族女子,没什么遮掩,直接回答了,反正秦阳肯定已经听到过了。
“麻烦问一下,哪个红?那个鸮?”
问清楚之后,秦阳在注音上面,写上了红鸮二字。
胡子到狡辩的矮个子老头,看起来跟土地一样的家伙,自称埋老头。
一身黑衣兜帽,看不到容貌,特别会戳人痛点讥讽的叫无颜。
秦阳记录完成,收起了小本本。
这时,无颜开口了。
“你等着我们出现,想要做什么?”
“看几位应该都是比那个冒牌货府君讲道理一些,我就不兜圈子了。
我有些事情想要问问几位,希望诸位能为我解答一下。”
秦阳面带笑容,拱了拱手,非常的客气。
可是他客气了,有人不客气。
假张正义在旁边冷笑一声。
“你凭什么觉得,他们会回答你的问题?你是要跟他们立下替死鬼契约么?”
假张正义的话没说完,就见秦阳拿出塑料黑剑,一件斩过,乌光化作光刃,斩断了假张正义的一条手臂。
那条手臂脱离了身体,立刻崩碎成一片绿色的忘川水,跌落向水面。
可是此刻,秦阳继续挥动塑料黑剑,剑光交错,将那一团绿色的忘川水持续绞杀,等其落回忘川之中的时候,已经有一半,都变成了透明的。
假张正义面色微微一变。
他看向自己的肩膀,随着那些绿水重新回到他的体内,再次凝聚出一只手臂的时候,立刻发现,一只手不见了。
这代表着,凝聚出那只手的记忆,湮灭了。
秦阳手握塑料黑剑,冷眼扫了假张正义一眼。
“不会说话,最好把嘴闭上。
告诉你,我这人可没有必须让对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习惯。
我一向喜欢把敌人彻底灭杀的干干净净,什么后顾之忧都没有。
也不用去考虑,对方会在痛苦和折磨里,找到了翻盘的机会。”
这话绝对是出自真心了。
秦阳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既然已经结仇,看对方的样子,明显是记仇记在心里,不可化解的恩怨了。
就算是被困死在这里,被钉死在忘川水面上,这个假张正义,不是还可以说话么?
这不就是一线生机么?
万一他以后忽悠到一个绝世天才,将其收为徒弟,忽悠着他徒弟来报仇呢?
万一他靠着忽悠,再次钻空子,找到了一个什么脱困的方法呢?
更有甚者,他万一掌握了某种语言的力量,仅靠着一张嘴,就能隔空咒死人呢?
可能太多太多了。
所以,秦阳觉得,还是彻底化解了这段恩怨吧。
无论这个假张正义,真的是府君,被人暗算了,他的身份和力量被夺也好,亦或者,他只是府君故意遗弃在这里的记忆也罢。
不重要。
他现在在秦阳这,排在第一的标签,是“一个特别记仇,暗恨在心,想要彻底弄死自己,或者彻底夺舍的敌人”。
“斩忆……”假张正义面色铁青,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大恐惧,凭空出现了。
他最大的依仗,\b忘川不再安全,从来没考虑过的危险,降临了。
看着秦阳手握黑剑,杀意溢出的样子,终于知道怕了。
“我真的是府君,我是真正的府君!你要问的事情,我肯定都知道……”
“说了让你闭嘴!”秦阳再次一剑斩出,剑光斩过,将假张正义当场斩成两半。
绿色的忘川水汇聚盘旋,想要逃走,却被规则强行汇聚而来。
片刻之后,一团透明的水,跌落到忘川河里,那句不断回响的“我是真正的府君”,也彻底的消散不见。
彻底斩灭了恩怨,秦阳长出一口气,收起了塑料黑剑,露出一丝笑容,客气的拱了拱手。
“让诸位前辈见笑了。
我这人一向是急公好义,心地善良,要不是他想要坑我,还怀恨在心,一副以后要报复我的样子。
我也不至于痛下杀手。
只是想到,他这种人,太过极端,太过自我,万一他以后脱困了,我的亲朋好友,可能都会因为他要报复我,而受到牵累。
每每想到,我都夜不能寐,心如刀绞,只能彻底解决这段恩怨了。
我这人平时特别好说话的……”
红鸮、埋老头、无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不可抑制的出现了点惊悚。
他们现在是真的有点怕了。
这个狠角色,比他们想的还要可怕的多。
那个自称府君的家伙,虽说有些疯癫,大家在出现之后,都挺看不上这家伙的,可现在就这么没了。
至于秦阳自吹自擂的话,他们信了。
敢不信么?
这是明摆着说:
“你们要是坑了我,那我们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别以为你们走记忆流派躲在忘川就没事了?
告诉你们,我手里握着的这把斩忆剑,好死不死的正好克死你们这群老银币!”
埋老头脸上带着惊悚,\b干笑一声。
“也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的,怪不得旁人……”
“小兄弟,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只要我们还记得,自然是乐得结个善缘。”阴阳怪气的红鸮,语气立马客气了不少。
“我想问问几位前辈,对于上古地府的水脉知晓多少?
这几条水脉,有没有可能,跟生者世界的水脉相连,连同两界。
毕竟,据我所知,目前同时存在于生者世界和亡者之界的,只有弱水和忘川,黄泉和葬身河我还没去看过。”秦阳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既然这些老银币,都蹲在这不知道多久了,知道的事情肯定不少,而且,能避祸求生,从上古存活下来,这也是本事。
有这种本事的人,肯定是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
眼看几人没说话,秦阳想了想,又客气的补了一句。
“我这人一向都是挺好说话的,投桃报李我还是懂的,几位前辈,若是能给我一些关键信息,助我离开亡者之界。
他日,我必定想办法,救几位前辈出去。
几位前辈,若是不放心,我们也可以在忘川的见证下,签订契约。
如何?”
此话一出,红鸮脸上立刻浮现出惊悚的表情,还契约?
上个签订契约的死的还不够惨么?
她连忙摇头。
“什么契约不契约的,小兄弟这话太见外了,我们要是知道什么,还用的着这样么,那岂不是显得我们不信任你。
说起来,你要问的事,我们还真没想过。
当年我陨落了之后,拖着残躯,投入到了忘川之中,以此保下了记忆,但是却也没想到,记忆可以重聚之后,已经在亡者之界了。”
埋老头接过话茬。
“当年想要靠着忘川苟延残喘的人不少,可最近,我等重聚记忆,能在忘川里化出身形之后,却并没有见到几个当年的故人。
你说的这个事,的确还是有可能的,当年我就听人说过,府君耗费心力,构架拿出五大水脉,并非只是为了护持上古地府。
但具体如何,我却不知,至少目前,我并没有感应到此地忘川,可以勾连生者世界的忘川。”
说到这,埋老头看向了一直没开口的无颜。
无颜沉默了片刻。
“其实你想问的问题,刚才那个自称府君的家伙,可能更清楚一些。”
秦阳笑了笑,没说话。
他当然知道这点了。
只可惜,那个家伙,说的每一个标点符号,他都不会信,也不敢信。
真要是听那个自称府君的家伙,说了什么,秦阳自忖,他肯定会不自觉的将对方说的话,当做线索来用。
但鬼知道里面是不是埋了什么坑。
仅靠给对方说些什么,就坑死人的事,秦阳可是见过的。
与其这样,不如一个字也别听了,直接斩断了恩怨拉倒。
无颜见秦阳的表情,立刻心中一凛,也明白了为什么,心里忌惮再提高三分,如此杀伐果断之人,断不可为敌。
不可为敌,但交好绝对还是可以的。
无颜沉思了片刻,继续道。
“弱水、黄泉、葬身、忘川,应该都一样,若是五大水脉里,真的有一个,可能可以连通两界,血海是最有可能的。
但那里可远比其他四条水脉危险的多,我们之中,从未有人去过那里,听说府君自己都不会去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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