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魉在白羽的双目直视下,似乎是熬不住了,回答,“在……地下室里。”
白羽眨眨眼,问展翼,“什么在地下室里?”
展翼没说话,站了起来,在那赤魉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的时候,冰冷的枪口已经顶住了他额头,枪响声起,凯微微皱眉。
赤魉中枪,死去,倒下……展翼已经转身收了枪下楼,风衣角划出的好看弧度消失在楼梯口时,赤魉的尸体也摔倒在地,血再一次染红了楼顶的灰烬。
凯回头注视着展翼下楼,再看看楼下的满地赤魉尸体——展翼静静的一枪,倒显得比白羽的杀戮更加冷酷。
轻叹一声,凯打电话叫人来回收赤魉的尸体。
白羽站在尸体旁边,伸手,从湿润的灰烬中捡起了一样东西。虽然血污满地,但那东西却是一点都没沾染,是一枚简单的铂金戒指。白羽拿起那枚圆环,放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看了看,过圆环的里边刻着字。
凯也想下楼,回头看到了白羽的举动,就道,“那是戒指。”
白羽回头,“我知道是戒指。”说着,举了举手,将手指上那枚美丽的红宝石戒指给凯看,那意思——我也有的。
凯笑了一声,“这是婚戒,应该是一对的,这只这么细,是女款。
白羽眨眨眼,“然后呢?”
“然后,我大概知道地下室藏着的是个什么人了。”
白羽想了想,收起戒指,溜溜达达下楼了。
到了楼下,就看到一个胖乎乎的男子带着一众机械犬还有好几辆形状古怪的车子来了。那胖子看来很年轻,白白胖胖的,看不清楚五官,因为戴着口罩还戴着一副黑超,穿着黑色的连裤衣,大靴子,十分怪异。
“哇……”他刚进门看到凯,就嚷嚷,“展翼越来越血腥了,这算是大开杀戒了是不是啊?”
凯没多说,指了指屋顶,“上边还有一只。”
“哦。”那人点头,招呼身后的手下收尸体。
白羽嗅了嗅,大概闻出这是个混血,下楼的时候就问凯,“是什么人?”
“专门回收赤魉尸体的。”凯告诉他,“清道夫。”
白羽挑眉点头,地下室转眼就到了,一扇巨大的铁门倒在地上,看来是被展翼踹开的。
相比起楼上的阴暗,下边十分的干净考究,特别是大台的空气洁净装置,有嗡嗡的噪音,但不是非常明显。
房间里边的陈设也是崭新的,看来有人小心地收拾着。
正中间一张大床,被各种医学仪器围绕,床上一个男子全身插满了管子,还输着液。展翼就站在他身边,低头看着他。
白羽和凯走近看了看,发现躺在床上那个男人就是刚才楼上电视里边那个躺在床上的男人。
白羽注意到他的手上有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就将手里刚才赤魉身上掉下来的戒指放在了他手边,一大一小正好一对,“是夫妻啊?”
“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展翼关掉了机器,输液和机器停止。
“翼?”凯惊讶,“他好像病得很重,关掉OK?”
“他早就死了。”展翼道,“机器只是为了保住他的尸体新鲜而已。”
凯凑过去看了看,忍不住皱眉……的确,床上躺着的是一具尸体,没有呼吸。所有机器是用体外循环的方法,保证尸体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鲜活,“那赤魉好变态啊。”
展翼见任务完成了,就转身上楼。
白羽跟在他屁股后面,“那个人偶,还有刚才那个赤魉,跟这个人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
展翼随口敷衍,白羽却粘着不放,跟在身后,“说来听听,闲着也是闲着。”
展翼走到外边,就见清道夫门已经将所有的尸体都收起,正在附近埋炸药。
“他们在干嘛?”白羽见展翼上了摩托,也上了自己那辆,问他。
“这地方是个赤魉聚集点,要炸掉。”展翼戴头盔。
“那不是很可惜?”白羽觉得这教堂虽然灰蒙蒙的不过很漂亮。
“这种情况其实很常见。”展翼突然开口。
“哪种?”白羽听得没头没尾的。
“一对夫妻结婚的时候不知道其中有一方是BN携带者。等一方发病了开始变异,分离也就成了迟早的事。或者恋恋不舍或者另觅喜欢,人偶也好、怪物也罢,反正不是喜剧是悲剧……已经重要。”
“为什么不重要?”白羽笑问,“不好奇么?”
“经常发生的事情,原因不同结果却一定相同,有什么好好奇的?”展翼发动车子,凯也跟了上来。
这时,刚才那位清道夫带着人上了车,众人飞到安全距离之后,清道夫按下了按钮,随着一声闷闷的轰鸣之声传来,整座教堂还有刚才那座桥一起原地塌陷了,灰尘扬了起来,再慢慢地沉下去,很快,变成了一片废墟。随后,蓝色的无温度火焰再一次燃气,瞬间连灰烬都没有了,有一些点燃的扬尘像是花火一样随风飘散。
白羽突然明白了展翼那句“已经不重要”是多么的无奈,的确是不重要了,灰飞烟灭了还有什么重要?谁会在乎那赤魉与那个人类是否曾经真心相爱,再怎么呼唤,也不可能wakeup。
“回去整理一下报告,还有。”展翼回头跟凯说话的时候,伸手一指白羽,“喂他一顿晚饭。”
白羽不满,“那你呢?”
“我有些事情要办。”说完,展翼朝另一个方向飞走了。
清道夫和狗群也走了,灰色的天空下,就剩下了不满的白羽和尴尬的凯。
沉默了大概三秒,白羽阴测测转过脸看着凯,“翼翼去干吗?”
“都说了是私事。”凯想走,车把被白羽按住了。
凯抬头,白羽对他微笑,“小鬼。”
凯叹了口气,摘下头盔看白羽,“估计是去看他外婆。”
“外婆?”白羽想起之前展翼无视了吸血鬼的什么晚宴,好像说是奶奶生日,那么这个外婆……
“是人类?”
“嗯。”凯点头。
“人类啊……”白羽觉得没什么兴趣,不过又有些好奇展翼的私生活,于是眯着眼睛看凯,“带我去。”
凯皱眉,“你去干吗?”
“偷窥!”白羽回答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凯嘴角抽了抽,“翼会杀了我的。”
白羽好笑,“那就看你想死在谁手里了。”
凯望天,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麻烦的事情轮到自己头上,不过展翼不会真的杀了自己,白羽就另当别论了,于是也不想反抗,“你别说我带你去的。”
白羽戴上了头盔,催促,“快点!”
两人的目的地是一片花园一样的居住区,房子很美丽,有些童话色彩。
白羽一眼相中了小区正当中花园里那棵硕大的树木,树冠伞盖形状,十分巨大,树上火红的花朵开得实在艳丽。
“这是什么树?”白羽记得以前从来没见过。
“凤凰花。”凯回答,“树龄很大了貌似。”说着,他伸手一指那棵凤凰木后边的一座小花园,“那座白色的小房子,看到没?”
“嗯。”白羽点了点头,蓝色屋顶小白房子,相当雅致有品位。
“那里就是展翼外婆的住处。”凯说完,掉头准备离开,最后嘱咐了一句,“不过我提醒你一句。”
白羽正准备过去,听到凯的话,有些不耐烦地停下来,回头看他。
“外婆是展翼最重要的人,这里绝对不允许出现血族。”凯低声说,“我靠近,翼都可能毫不犹豫地杀了我,所以你自求多福。”
“为什么不准出现血族?”白羽不解。
“我觉得人应该有些隐私,你远远看一眼满足一下好奇心就好了,别打扰他们。”说完,凯就走了。
白羽想了想,还是停下车子,步行到了房子附近,打量了一下栅栏门,一跃进了院子,找了一圈又上了房往下望,并没有人在。
白羽有小失望,想着凯会不会忽悠他呢?回去非宰了他不可。
正想离开,抬头,就看到凤凰树下的林荫小道,有人缓缓走过来。
白羽蹲在房顶低着头仔细看,黑色的风衣在一片火红中很醒目。展翼缓缓地走着,推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一头白发的老太太。
他俩现在的状况应该算是有说有笑吧?白羽伸手托住自己的下巴,他认识展翼那么谢天,第一次看到他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笑容。该怎么形容呢……只能说展翼完美的面孔,笑起来实在很好看。当然了,不是平时那种带着几分嘲讽的冷笑,而是真心的,从眼底发散到嘴角的笑容,带着温度的笑容。
展翼推着的那位老太太应该就是他外婆了,虽然是人类,不过老太太很漂亮慈祥,只是白羽不知道为什么她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看起来年纪倒是真的很大了。
将轮椅推到小院门口,展翼伸手抚着老太太站起来,推开门。看来他外婆并没有行动不便,只是展翼为了让她省力点才用轮椅推。
白羽想了想,悄悄从房顶下来,假装偶遇,晃晃悠悠从小路的另一端走过来。
展翼抚着老太太进院子,她外婆突然拍了拍他的手,说,“翼翼,看那边那个人。”
展翼抬头望过去,只见红色凤凰花下,一袭白衣的瘦高男子,迈着自在的大步走过来,双手插兜,有一份潇洒随意,以及那份诡异的,经历了千年却还在身上保留的幼稚感,一眼就能认出来的是谁,更别提那一头扎眼的白毛。
展翼的双眉微微皱起,就听他外婆笑着说,“真漂亮啊,那人。”
展翼回了一句,“哪里漂亮?这么大只还一身白,跟站着的萨摩耶有什么区别?”
外婆扑哧一声乐了,抬头看展翼,“那你那么瘦还一身黑,岂不是站着的杜宾?”
展翼尴尬地看着他外婆。
“翼翼。”
白羽大老远就挥手打招呼。
展翼牙齿磨得咯吱响,克制自己抽抢给他一梭子弹的冲动。
他外婆却高兴起来,“翼翼,你朋友啊?”
展翼只好回答,“认识的。”
“你约他来的?”外婆满脸笑容,“你都没带朋友回来过。”
“碰巧而已……”展翼就想扶着他外婆进屋,不料白羽已经跑到跟前,伸手扶着老太太,“外婆好,我叫白羽。”
展翼的外婆近看白羽更加惊讶,心说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美丽,神明一样的感觉,真是光彩夺目。
“你好。”外婆见他性格开朗,就问他,“你和翼很熟啊?他很少带朋友来给我看。”
白羽笑,“嗯哼,我跟他住一起,超级合得来。”说完,伸手一把搂住展翼的肩膀。
“很合得来的朋友啊!”外婆笑得都合不拢嘴了,招呼白羽,“来来,我做了饭,和翼翼一起吃了饭再走啊,以后要经常一起来。”
外婆走进屋,白羽也要乐呵呵跟进去,展翼一把揪住他衣领子,“谁让你来的?”
白羽眨眨眼,指着来路一脸无辜,“偶遇!”
展翼脸色更难看。
白羽好笑地伸手捏了捏他下巴,“你下巴遗传外婆啊,很漂亮。”
展翼一脚要踹过去,白羽避开一点,提醒他,“你外婆很开心啊,他的孤僻外孙终于找到朋友了,咱们去庆祝一下吧?”
展翼脸色依旧阴沉。
白羽坏笑着戳戳他肩膀,“放心,我很会哄老人家开心的。”说完,一闪身进了大屋,嘴里嚷嚷,“外婆,我也会做饭!不过你要告诉我炉子怎么用!”
展翼老远就听到他外婆的笑声,在门口揉眉心。
这时,窗户打开,白羽和他外婆两人对他招手,说话的语调都很同步,“翼翼,进来进来,动作好慢。”
展翼只好调整了一下脸上的情绪,走进了屋子。
远处,凯的摩托车去而复返,正好看到这一幕,窗户里,展翼刚进门就被拿着糖粉的白羽抹了一脸糖。
凯的嘴角微微向两边翘起,摇了摇头,调转摩托离开——展翼边擦脸上糖粉边吮手指的样子,和小时候很像,傻傻的,一点都不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