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流年变了,离开五年回来后,变得尖锐,棱角分明,可又没变,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善良,不想他草率地和陈思怡结婚,毁了一辈子的幸福。
但是,他已无路可走,只有和陈思怡结婚,才能撇清,表明自己对许流年没有想法。
他不想失去程迩然这个朋友,更不想许流年和程迩然的爱情因他而蒙上阴影。
只要许流年幸福,他就感到幸福。
对许流年的爱,在日积月累的得不到中已成了执念,许流年是毒,明知爱她伤身伤心,却无法不爱。
也不知他能不能想通,把放在自己身上的心思转移,看着后视镜里孟子梓孤零零的身影,许流年狠狠地踩下油门。
噪音,堵车,绕着城市转了一圈,郁闷的心情并没有好转,许流年刚想回程氏,高伯傭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回公司开会了,刚开完会出来。”他的声音有些疲倦,还有焦躁不安,“我妈的股权卖给程迩然了,高氏股东除了我,其他人全票通过,手续已办完。”
许流年预料到程迩然想做的没有做不成的,却没想到,这么迅速。
高老爷子肯定极力反对,事情怎么会这么顺利?
“你爷爷没采取什么措施反对吗?”
“我爷爷是第一个赞成的,他只是让程迩然讲了一下,设身处地,若是成为高氏的股东,对高氏现阶段的经营有什么策略,程迩然讲完后,他犹豫片刻的时间都没有就同意了。”高伯傭沮丧不已,“当时的情形你没看到,我爷爷望着程迩然的目光充满欣赏跟欣慰,如果不是深知程迩然的身世,我都要怀疑,程迩然是老爷子的私生子。”
怎么会这样?
许流年知道,程迩然的人格魅力常常令得对手成为朋友,可高老爷子不同,那是叱咤商场几十年的老狐狸,不可能轻易被人打动,何况程迩然能力越强,对高氏的威胁更大。
“你父亲呢?怎么不暗里劝劝你母亲?”许流年有些无力,垂死挣扎。
“我父亲一点反对的意思没有。”高伯傭长叹了口气,半晌,低低道:“对不起,有负你重托了。”
显而易见,经此一役,高伯傭已失去和高庆明较劲的资本。
高氏一旦落入高庆明之手,高伯傭将寸步唯艰,别说帮她对付程氏,恐怕高老爷子退休后,他自己在高氏的日子亦无多了。
许流年沉吟,思索着翻转局势之策,委实不愿就此罢休。
“程迩然太狡猾了,我妈这回是落他圈套了。”高伯傭忽然道。
程迩然善于创造机遇抓住机遇,狡猾的帽子却扣不上,许流年也不想听到有人说程迩然坏话,嗤笑了一声,道:“高伯傭,输了便输了,别酸不溜搭的,让人瞧不起。”
“他要光明正大来我也不酸。”高伯傭叫屈,说:“我妈说,她绑架了程迩然的儿子,程迩然要告她绑架,她迫于无奈才答应转让股权。”
严楚歆告诉高伯傭自己误会孩子是高庆阳的私生子,想带孩子去见高庆阳,谁知孩子是程迩然的儿子,高伯傭自以为是地认为,程迩然使诈,弄了个孩子出来让他妈以为那是他爸的私生子。
“你妈怎么就不带带脑子,当时反咬一口不就得了。”许流年心情不好,说话极是刻薄。
“我妈也很后悔了,在那不停自责,骂自己蠢。”高伯傭也很是无语,“她还没想到,这是程迩然在设局呢。”
严楚歆怕扯了许流年进去就要提到衣服,说太多高庆阳和高伯傭父子更生气,只说自己绑了一个误以为是高庆阳私生子的孩子,游乐园看到许流年抱着孩子的话略过没提,高伯傭不知误会产生的根由,也不知此事和许流年有关。
程迩然不可能故意找个孩子设这样的局,许流年皱眉,沉默了一会儿,神差鬼使地,说:“孩子在你妈的车里呆过,你帮我找找看能找到孩子的头发吗?”
“怎么?你怀疑孩子是程迩然背着你跟别的女人生的,怎么可能?”高伯傭惊奇地问。
是啊!怎么可能呢?程迩然对她一往情深,眼里从来看不到别的女人,怎么可能和别的女人生下孩子呢!
他对她也从无隐瞒,透明得没有掩饰。
拿着高伯傭在严楚歆的车里找来的孩子的头发和悄悄从程迩然头上拔下来的头发进dna亲子鉴定中心时,许流年还在想,自己真的是闲的撑了没事干,居然做这种无聊事。
程迩然原来想带许流年和峻峻见面,若是她也喜欢峻峻,就跟于晓南谈谈由他们领养峻峻的事,然而得到严楚歆的股权一事太容易了,容易得让一向自信的他心中也有了揣测,这些天忙着暗中调查高氏的经营状况,怕落了高氏的圈套,没顾上提这件事。
高氏资质良好,经营正常,没有什么亏漏,程迩然有些不解,将调查到的资料摊开来,让许流年帮他分析问题。
“也许是你许诺跟高氏一起做凯伦的案子这块蛋糕吸引了高老爷子,也许高老爷子笃信他的接班人能与你斗智斗勇,不怕高氏被你吃掉。”许流年笑道。
“对继承人要真那么有信心,他就不会古稀之年还抓着公司不放权了。”程迩然摇头。
那天在高氏召开的会议才两个多小时,可是,他却看出来,高老爷子对高庆明和高伯傭都不满意,而高庆阳,早在高老爷子决定长房进入董事局的是高伯傭时,便和继承人位置失之交臂了。
找不到可疑之处,合作便按计划进行,程迩然将和凯伦公司的业务整个拿出来跟高氏一起做,盈利七三开,程氏七成,高氏三成。
此次合作,高氏固然得利,程氏也不吃亏,互利双赢的决策。
许流年和程迩然都没料到的是,高老爷子任命高伯傭为此次合作案的全权代理,将高庆明摒开在外。
本来都以为高伯傭与继承人之位无缘了,高老爷子此举,却又传递出一个信息——继位的将是高伯傭。
“老爷子表态,同意我爸和我妈离婚,不知在打什么算盘。”高伯傭给许流年打电话,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不是你外祖那边出什么事了,你查一查。”许流年敏-感地想到鸟尽弓藏这句话。
高老爷子是商场出名的老狐狸,滑头的很,绝对不会为高庆阳的家庭幸福同意高庆阳离婚,他同意,只有一个可能,严楚歆失去利用价值,甚至是成为高氏的绊脚石。
调查一时半会没有结果,许流年也不着急,这天程迩然带班子成员和高氏的人开会,许流年不想参加,跷班早退出了程氏,打算去接儿子出去玩。
不知不觉又是许多天过去,不知儿子有没有想自己,许流年有些心急,操近路,不料却遇上前方出交通事故,道路堵死了,前进不了后退不行。
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果然有道理,许流年懊恼地胡乱按喇叭,抬头间,忽看到路旁大厦金光闪闪的生物鉴定中心几个大字,愣了愣。
送了头发去做鉴定后,她也没往心上放,过去这么多天了,鉴定结果还没去拿。
车龙长长的静止不动,看样子一时半会走不动,许流年拿起背包下了车。
看到鉴定书最后的鉴定结果写着样本a和样本b的亲子生物关系可能性98.6%时,许流年好半晌没回神,片刻后,递了回去,不满地道:“搞错了,这份不是我的。”
“怎么可能搞错,这种鉴定,错一个就毁一个家庭,我们抹脖子都无法拟补的。”工作人员笑道,接了过去,又仔细地核定,再抬头时,同情地望着许流年,说:“太太,没弄错。”
没弄错!
没弄错的意思是,她送来的两份头发存在亲子关系!
许流年咬住嘴唇,嘴里还含着口香糖,果橙味道的,甜丝丝像吃着水果,喉咙间却是阵阵发苦,苦得咬嚼着黄莲般。
走廊很静,许流年轻飘飘往外走,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想法也没有,手里的纸张随风动了动,像微风吹过树叶响起的簌簌声。
许流年想哭,放声大哭,却哭不出来。
有时候,哭泣也是一种奢望,许流年想起在山区里挨毒打谩骂的日子,老男人的皮带落在身上时,疼得死去活来,她都没有哭,哭泣是弱者才有的表现,她不允许自己是弱者。
那时,报仇的执念支撑着她,这会儿,她不知靠什么支撑。
这个时候才明白,没有程迩然对她的爱,再深的仇恨也无法支撑她活下去。
“你不也一样,背着他生了个儿子吗?你们扯平了。”心底深处有个声音说。
“不!不一样,你怀上儿子是被逼的,没有选择。”另一个声音站起来大声反驳。
“也许,程迩然也是被逼的呢,说不定是邵碧青给他下药,然后把他和一个女人弄到一起去了。”
“不管是不是被害,有没有苦衷,他跟别的女人生了孩子是事实!”
“你们早就没有未来了,在你决定报仇时,所以,他有没有跟别的女人生下孩子有什么关系呢!”
是的!没有关系,程迩然是否和别的女人生下孩子和她没关系,他们的结局,早在她决定报仇时就已经注定。
许流年低低笑着,坐进汽车,打开妆盒,仔细地补妆。
车是程迩然给她买的,两百多万元,配置极好,附件也美仑美奂,妆镜荧光闪闪毫无瑕疵,清晰得像千万像素的数码相机,眼角浅浅的皱纹也看着一清二楚。
许流年拿出妆纸细细地吸去妆粉,再缓缓扫抹上红玫瑰花粉,一番工夫下去,白皙的脸颊更光滑,青春少艾,明艳照人,岁月的阴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车祸处理好了,长长的车辆开始流动,路过出事的地方时,许流年瞟了一眼,只见地面暗红的一摊血渍。
想必事故不小,也许死人了,许流年有些羡慕。
如果出事的是自己,无知无觉不能自控中死了,也挺好的。
手机铃声响起,是程迩然,许流年瞟了一眼,摁掉。
“我开会出来了,你在哪里?我去接你。”信息跟着进来。
“我在逍遥快活,想回去时自然就回去,别烦我。”许流年拿起手机,一边开车,一边发信息。
一心二用,眼睛也没盯着路面,却愣是平安顺利什么事故没发生。
手机铃声没有再响起,绕着城市转了不知多少圈,从白天到黄昏,再到夜的暗黑,许流年有些疲倦,把车停到天上人间夜-总-会门外,信步走了进去。
天上人间是男人的欢乐窝,女人的地狱,许流年听说过,据说,进去的女人,姿色平庸的便罢了,有几分姿色的,误入了,出来时,莫不生不如死。
许流年偏不信邪,她也不怕,她想品尝生不如死的滋味。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