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夏点头还礼,却见那秦世子自打过招呼后神色平常再没多话,除了第一眼礼貌微笑,就再也没多看自己一眼,只继续与君亦衍赏起花来,未夏心中微微有些失望,只是名字一样而已吧。又觉得不会有这样巧合的事,可君亦衍在侧,她不敢有过多的动作,只安静陪在一旁,默默观察那秦世子。
他比君亦衍略长,看起来有二十一二的样子,眉眼间一派英气,相较于君亦衍的温和清俊,此人动作神情十分帅性洒脱,怎么看都是一个标准的古代英俊男人。不像她,刚来这里举止怎么装也装不像,要靠失忆来掩饰。而他说话间,对于各类花草的解释也一板一眼,并不像信口拈来胡诌的,确实是个对花卉熟知之人。
原来不是,未夏心中大感失望,不自觉叹了口气,抬头却见君亦衍和秦世子都不再赏花而是看着自己。
“夫人何以叹气?”
“王妃何以叹气?”
君亦衍和秦世子忽然齐声问道,话音落下,三人都愣了。君亦衍与秦一晗相视一笑,又齐将目光转向未夏。
“啊?”她实在不知说什么,只好干笑了声道:“我饿了!”
说完自己也觉得尴尬,每次找借口都要喊饿,不知君亦衍会不会觉得她是个饭桶。这次倒是学乖了,只敢在心中叹,不敢出声。
君亦衍愣了下,转头对秦世子笑道:“世子见笑了,内子一向按时用膳!”
秦世子也笑,看着未夏道:“按时用膳有益于健康,看来王妃深谙养生之道,王妃如此年轻便注重养生,想是个爱惜身体之人。”
未夏心一动,怎么都觉得他话里有话,当即笑道:“不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当爱惜,若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人生、抱负、还有….”她停了停,垂眸淡笑:“总之若没有健康,一切都是妄谈,世子爷觉得我说的可对?”
“的确!王妃说的是!”秦一晗一笑,又看了她一眼,却极快地又移开视线,未夏却注意到了那一眼中的考究之意。
“这花也赏够了,这就入宴吧!再不开宴夫人怕是要饿坏了!”君亦衍见两人寒暄玩笑够了,对秦世子做了个请的姿势,待他先行后,才揽住未夏与她一起步入亭中。
简单的私家小宴,设在湖心的小亭,宾客一共只他们三人。今日是个好天,时值正午,阳光明晃晃的分外温暖,走进湖心小亭时未夏叫那荡漾的波光晃了一下眼,不自觉的用手遮了一下,君亦衍见了,起身唤过刘完,放下了四边的竹帘,未夏为他这般细心照顾心中有些发暖,却见对面秦世子似乎乘君亦衍吩咐刘完的时候,悄悄将目光投向这边,待君亦衍回身,他立马又收了回去垂下头抿了一口茶。
关于养生的一番话,让未夏的心里又燃起希望,此刻他的打量更让她激动万分,谁都知道上一世,董未夏是个多么爱惜身体的人。但是,这个秦一晗与她认识的那一个,两人面貌和身份都不同,连性别也是不同的,即使深有怀疑,没有把握之前她也不敢贸然相认,但也绝不愿放弃这次机会,下一次见面不知要到何时了,所以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试出结果。
心中正绞尽脑汁想着法子,君亦衍见她一直怎么不举簪忽然问道:“不合胃口?”
未夏赶紧摆手:“不,不是,是我不饿!”
君亦衍诧异的看着她,似笑非笑:“夫人不饿?”秦世子也笑看着她,似乎觉得十分有趣。
未夏终于回神,领悟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做了个娇嗔的样子道:“刚才很饿,现在又不饿了嘛,饿过了反而就不会饿了呀!”
“不饿也要吃,刚才还说身体最重要?”他边说边给她夹菜,未夏赶紧接过轻声道谢。
君亦衍给她夹了菜便放下筷子,举杯欲与秦世子对饮,秦世子摆摆手苦笑,表示大夫吩咐过目前不能饮酒。未夏心中一动,有了主意,当即转头笑道:“方才听刘总管说世子爷久病初愈,不能饮酒,可惜,王府也没有可乐,不然真应该敬世子爷一杯!”
话音落下,秦世子手忽然一颤,愣愣看着她。
“世子?”君亦衍喊了一声,秦一晗回神,忙端起茶杯站起身笑道:“一晗无礼,先以茶代酒敬王妃一杯,下次有机会定要与王妃共饮一杯可乐!”顿了顿又道:“或者二锅头也可!”
未夏执起杯随便灌了一口,却止不住心中狂喜。
“可乐?”放下茶盏,她尚未有所反应,却听君亦衍一脸不解问道,“二锅头又为何物?”
秦世子皱眉抿了抿唇,未夏赶紧接道:“可乐是一种果子酿的酒,口渴时喝一口就乐,所以叫可(渴)乐。二锅头…嗯,二锅头就是以两口大锅为容器酿的酒,酒性温和不醉人!像世子爷这样的病人也可以喝的!”
她表情一本正经,君亦衍看她严肃的神色却面露诧异,最后终于转为赞叹:“渴乐渴乐,一喝就乐,想这酒定是十分爽口!二锅头,这名字奇怪,酿造方式也闻所未闻……”
秦世子干咳一声赶紧帮腔笑道,“不错,我头一次见到也与你一样惊讶!”说完嘴角却轻而又轻的扯动了几下。
“倒是我孤陋寡闻了,自罚一杯!”君亦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再不纠结这个话题,只是宴中的三人却各怀心思。
又是一阵寒暄后,话题不知怎么扯到了美人身上,只听秦一晗忽然话锋一转对未夏道:“听闻王妃是君国春夏秋冬四美之夏季美人。今日一见果然有沉鱼之姿,在下冒昧一猜,王妃可是夏季生辰?
未夏缓缓起身,眉眼瞬间盈满光华,倾国倾城的脸上如一圈圈倒映了日头的涟漪般春光明媚,她缓缓开口,字字珠玑含笑对那人道:
“夏之一字取自母亲乳名,未夏生在初春,三月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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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小园宴罢后,秦一晗跟君亦衍去了书房再聚,未夏则告退回房,直到她离开,秦一晗也再没什么暗示。未夏却止不住心情万分激动,她百分之九十确定那个人就是她的好朋友秦一晗,只是她竟真的变成了男人,不过自己都能变成另一个样子,一晗变了也没什么奇怪,以前,一晗不是天天唠叨下辈子投胎一定要做个男人,成就一番事业吗,像她天天盼望自己变瘦,变成一个身体健康的大美人一样,做男人大概也是一晗的执愿吧。
从没想过能在这里再见故人,而且还是自己的好朋友,她无比庆幸自己嫁来了王府,不然这一辈子恐怕也遇不到一晗了,未夏竟有点想要感激董逢和董佐明。
回到东苑时,阿免正抱着那只小白猫坐在院中石椅上晒太阳,小猫吃饱了腆着肚皮懒洋洋的偎在他腿上酣睡。
“阿免!”
未夏原本便心中喜悦,看到阿免忽然想起一事眼中一亮,跑过去,一脸兴奋色地抓住他的袖子道:“阿免,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阿免讶异于她从西小园出来后不加掩饰的绝好心情,抱着小猫站起身,视线落在被她牵住的袖子,自从来了王府后,她对他便避讳不少,有话与他说时也不会再像玉湖庄那般亲昵拉着他说的眉飞色舞,只是今日,她实在心情太好,所以一时激动忘记了吧,他叹口气抽回衣袖。
“嗯。”
“我想你帮我送一封信!”
“送到府外?”
“嗯!”
“好!”
未夏此刻满腔皆是兴奋激动,并没有留意到,似乎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说好,从来不会问为什么。
………………………………….
豫王府,书房。
君亦衍坐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面前齐荆尤行刘完邱三等一干下属,正一一向像他禀报着什么。
“盯好太后身边那名婢女,但不要逼的太紧,叫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君亦衍对着刘完道。
“爷放心,那婢子已多次敲过,到时必不敢多说一字。”
“嗯。”君亦衍淡淡应了一声。
一侧的小窗上很轻地被扣动了一下,众人看向窗口,知是暗卫来报消息。尤行走到窗边,轻轻回扣了一声,刘完才去开了门。
“是否王妃那里有动作?”
一身黑衣的暗卫恭敬答道:“今早,王妃与婢女香婉关了房门在房中待了约有一刻钟,香婉出来后面色不虞。属下派人跟着,她果然与玉湖庄暗中通信。”
君亦衍面无表情,眉也没皱一下,只伸出手,众人却知他此刻已是严肃之极,暗卫忙从袖中掏出一张小笺。
君亦衍接过来那团东西,打开快速看过,忽然将手一收,笑了起来。
众人见君亦衍这般,知信上必是好消息,所以他才心情大好,都放下心来。
“爷笑什么?”邱三忍不住问道。
君亦衍将那纸团按原样小心包好交到暗卫手中,才道:“将暗卫撤了,不必再跟。”
众人吃了一惊,尤行讶道:“爷为何……”
君亦衍笑道,“她不是锦王的人。”
“爷为何如此笃定?也许她是故意做在我们看,好叫我们放松警惕!”
“昨夜我们的议事时,她就在后园。”
刘完大惊,“爷是说,昨晚不是野猫?是王妃她偷听我们议事?”
君亦衍点头,“她在后园。却非偷听,应该只是无意走到那里。”见众人还是一副担心的表情又道:“若她将听到的内容传过去,便足以抓住我们最大的把柄坏了我们所有的事,这大好的机会,若她是皇兄的人,又岂会错过这个打击我的机会。而且,她嫁给我,确实是被逼的。”
众人思索一番,也觉得有些道理,君亦衍是个极谨慎的人,既然这么说,必是心中笃定。却听齐荆问道:“爷昨晚放走王妃,是想要试探她吗?听说今早王妃提出不要香芹香婉两名婢女,您也不同意,是想继续试探王妃?”
“不错。”
齐荆犹豫了下,又出声道:“属下还是觉得该谨慎些,毕竟她是玉湖庄安排过来的。”众人虽信君亦衍,但事关重大,齐荆的话也不无道理,谨慎一些当是好的。
“还记得在芸国时,我与你们讲过的旧事吗?”君亦衍忽然问了一句,众人不知为何有此一问,却纷纷点头,他又道:“那暗宫中的小女孩便是她。”
“上月我夜探玉湖庄,救我的人,也是她。”说完他握了握自己的右手,掌心疤痕突兀,他还记得那晚她帮了他后说过的话,她也是讨厌玉湖庄的,以她的性子绝不愿卷入这么复杂的争斗中,她不可能是锦王的人,昨晚放她走,到底是赌对了。
众人大惊,有些不敢相信。
“那王妃知道吗?”
“她并不知道是我。所以暗卫不必再跟,刚才的密信上,是香婉对董逢说,她已摆明态度,谁也不帮。所以她身上没有价值。”
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一名便衣打扮的侍卫急匆匆进了门便报:“爷!方才王妃的侍卫去了质子府!”
君亦衍皱眉道,“阿免?他去质子府做什么?”
“属下看到他将一封信交给了门口的侍卫,过了一会儿,阿免被请进了质子府,是世子爷亲自出来迎的。”
君亦衍面色一变:“一晗亲自接见?你是说他现在还在质子府?”
“属下便是看世子爷亲自出来迎接,才觉得大有蹊跷,这才赶紧回来禀报,留了人在那里盯着,目前那侍卫还在世子爷府上!”
房中众人面上具是惊诧之色,王妃与秦世子怎会扯上关系?再看君亦衍,自那人说完便沉默立在窗前,背对着众人,不知在想什么。
“阿免一回来即刻过来禀报。王妃那里的暗卫先不要撤了,继续盯着,盯紧!”君亦衍转身吩咐道,面上虽没什么表情,声音却是冷了下来。
“王妃的侍卫怎会去质子府?”齐荆终是忍不住问道。
君亦衍不说话皱眉沉思,半晌忽然问道:“你们是否听过口渴一喝就乐用果子酿的一种名为可乐的酒?”
众人相视一眼,纷纷摇头。
“那用两口大锅酿造的名为二锅头的酒呢?”
众人皱眉,摇头道:“闻所未闻!”
“不过,可乐,二锅头…这名字滑稽又怪异,不似酒名。”
“酿酒当用酒坛,哪有用锅的?”
君亦衍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发一词,想着今日亭中二人的言语,面色逐渐阴沉。
这二人是在打暗语吗?不,他们不可能认识,想到一种可能,他面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