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局势(1 / 1)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自那次丫鬟失职导致她高烧恶化,一来这具身体底子好,二来侍者周到医者谨慎,加上心理的郁结散尽,连带着背上的伤也好了起来,这几天已不再那样疼痛,伤口反倒开始隐隐发痒,是长新肉的预兆,想是离痊愈不远,只是到底大伤元气,这么多日大碗大碗补药下去一张脸仍旧不见血色。

还有三日北祈使团便要到了,君皇十分看重这次来使,下令严加整顿帝都上下,力图扫除大街小巷里里外外一切不和谐因素。

而慈安宫,则刚刚上演完一场孝感动天的大戏,具体就是,在锦王爷连日来寸步不离的悉心照料下,太后的凤体奇迹般痊愈,帝后欣慰,慈孝有功的锦王爷虽然没有受到嘉奖厚赏,却被特赦免去永州。

就在所有的锦王党松一口气以为危机已经过去,所有的朝臣也认为皇帝对锦王已恢复到往日里的宠信、必将重用锦王,将主持北祈使团的大任交给锦王时,皇帝再次大出所有人预料地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豫王。

圣意一出,满朝皆诧,反观当事者,一副稀疏平常随波逐流的模样。

对于和亲之事,豫王爷始终没有正面点过头,却也不再严词拒绝。前段,这位爷告病假的那几日,时有人在早朝上大胆对皇帝提议考虑他人,不出所料这些上书被一一斥回,更有一部分知情人士了解到,不久前德妃被禁足,起源也是在于这件事。

几日前皇帝在慈安宫设下小宴以庆太后康复,期间提到北祈使团一事言语间不免透露出忧虑,德妃乘敬酒之时有意无意地提起勤王尚未有嫡子,这话虽有暗示之嫌,却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实,不料皇帝却当场不悦,以一句后宫不得干政为由在众目睽睽下斥责了德妃。

至此,所有人心里一瞬间都明了了,皇帝已是铁了心,除豫王外绝不做第二人考虑。

原本豫王任职刑部时日尚短,大小案务也才刚刚上手,此次忽然受命与礼部一道主持北祈一事,念其□无暇,皇帝特下旨,由刑部侍郎范群与新上任才两日的中郎君万棠一同,暂行接手,共同掌管刑部大小事宜。这其中,还包括了与锦王右相都有些牵连的,怀州首富长子梁单涉嫌杀人一案。

一石激起千层浪,圣旨下达后底下又是一番议论,说起来,这位往素颇得太后偏宠却寂寂无闻的安小郡王近日当真是除了豫王以外话题最多对风头最劲的一个人物。

先是太后震怒,不顾自身病体,大费周折地满天下悬赏神医神草为他解毒,又严令彻查两年前的旧案、捉拿绑架过他的歹人。

这件事闹的动静不小,好在没几日,便有那来自药谷的神医揭下皇榜,进宫为小郡王调配了丹药,虽然那丹药不能解了小郡王的毒,却可保他病发时不必遭受疼痛,剩下的,只要在两年之内寻到一种名为百离草的神草,便可解了他的毒。

说来,这件事倒颇有些传奇,那揭下皇榜的神医,后来被小郡王认出,便是两年前流落民间时曾对他施过援手的好心大夫,当年那位神医尚未出师,奉师命在各方游历时,在京郊偶遇刚从歹人手中逃出却因剧毒发作痛晕在路边的安小郡王。

由于受惊过度,对外界心存了警戒的安小郡王醒来后并没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恩人,只说自己是个被人劫了钱财的普通人家的公子。

神医知他有隐瞒,倒也不在意,反赠与他一瓶药丸,嘱咐他每月初一十五前服下一粒,否则先前那种生不如死的痛症还会再犯,诡异的是,临别时神医还一再叮嘱君万棠回家之后最好尽快娶妻生子,总之如何快活如何活,只是不管何病,二十岁之前万万不可再看大夫,否则必有大祸,性命不保。

原本安小郡王也是半信半疑,谁知回府后不久,一天深夜果真毒法当夜他当晚他竟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位神仙对他说了一番话,与那位大夫说的话一摸一样,小郡王这才相信,那位大夫是天神派下来搭救提点他的,后来两年,安小郡王一直深居简出修身养性,不管太后如何劝,他也坚持不瞧太医,直到这次在慈安宫因太过疲乏而晕倒后,才知道自己身中剧毒的真相。

这位神医当年便看出君万棠所中的是非百离草无解的剧毒,活不过二十,又只道他是个普通人家的公子,而那百离草却是世间难寻的神药,即便家财万贯身份尊贵,也不一定能求得一颗,与其让他知道自己无多少时日可活,落下心里负担,还不如瞒着他,让他在剩下的日子,活得轻松自在。

这一通谎原也是好意,太后原本着震怒要责罚神医,不料小郡王求情,道除开这善意的谎言,这位神医于他还是个恩人,太后便也作罢,只要那位神医留在安王府,负责随时照料君万棠的身体,以将功赎罪,他日,若能寻得百离草解了毒,自然算他有功,若是小郡王有任何闪失,再一并问罪。

此外太后又派了一批人赶往芸国渊山寻找传说中的百离草,相信不日就可寻得,原本以为安小郡王的这件事便在这样的结果中了结,谁知,没过两日,皇上忽然下旨,封这位从来没有入过仕做过官的小爷为刑部中郎。

官不大,却也不小,但更重要的却是那圣谕的最后一句,说的是要君万棠协助范侍郎一道,暂替豫王掌管刑部。至此,明眼人都心中有数,这刑部,大权基本上是到了这位安小郡王的手上了。

再看几位亲王,勤王依旧不温不火,这次生母德妃说错话,皇帝虽未迁怒于他,态度却依旧是不亲不疏的。倒是往日里花天酒地吊儿郎当的洺王不知何故一改往日做派,收敛了心性,日日准时往刑部报道,为梁单一案跑前跑后甚为上心的样子,而那位从来没有存在感的半聋的谦王爷,理所当然地被所有人遗忘着。

一向顺风顺水的锦王则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大危机。

先是原本用以制肘下方官员特意留下的几十封密信在慈安宫被盗,后央岳父进宫帮忙游说皇帝被拒绝不说,一生戎马的路老将军还反过来写信讲了一通大道理试图规劝他。

一肚子的火还没找到地方发,又出了事。原以为已经填平的梁单之案,刑部态度忽然认真起来,紧揪着不肯结案,君亦洺不仅派人到处查,还推翻了原来的口供和证据,眼看着已经是查到了梁单头上,若是平常,当立即与此人划清界线,偏偏这个梁单随意不能弃,原因在于其父,怀州首富梁甫听说了儿子的这件事后,写信过来要求他保下梁单,否则便不肯再拿银子出来资助他。

屋漏偏逢连夜雨,计划的天衣无缝就要到手的十万两白银被人乘火打劫,还没查清楚那伙强盗和银子的下落,皇帝忽然发他去永州赈灾,还要他捐银。

正摸不准皇帝这忽然而来的冷脸是何意图,母后从宫中探出了原委,说皇帝派人去边关查过粮草之事,八成已经知道了真相,所以才点名要他捐银……这消息惊得他一头冷汗。

皇帝虽未追究他的罪,给他留了台阶,却明摆着要以募捐为由让他把吞进去的再吐出来,也就是说皇帝已经认定了那批银子是在他手上。

明知皇帝的用意,却有口莫辩,有苦难言,他总不可能跑到皇帝面前主动招认,说自己私扣了打仗用的粮草款,却在快得手的时候被强盗打了劫?

只好咬着牙忍着肉痛自掏腰包,可那么大一笔,一时间叫他到哪里筹?偏偏那梁甫为逼他保住梁单,说到做到的在这节骨眼上只肯拿出区区三千两。事情没办好,皇帝脸色不好看,沈相为此事也头疼不已,如今在皇帝面前,谁也不能为他多讲什么话。好在,母后与太后帮着他筹了一些出来。

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而最最麻烦的却还不是这些,在于那君心,皇帝对他的有意冷淡已经到了人人猜疑的地步,母后去央太后装病,好不容易得以成功留在帝都,一连数日他尽心尽力地服侍太后,到最后却没有得到父皇任何褒奖,竟还下令要他出城,去给北祁太子与太子妃扩路开道。

眼见豫王抢了他的功,占了他的职,出尽风头,对这局面他还算有些满意,不论如何,让这位无根无基的残疾弟弟占便宜,总好过是那个阴险奸诈背后势力不容小觑的君亦泽。

他强忍着心里的憋屈,一边指挥着士兵从城门外十里处清路、铺设红毯,一边暗暗发誓,君亦泽,走着瞧,盗信、冒充他的人去大国寺刺杀豫王、想一箭双雕除去两个对手,再兴许那批银子也是他搞的鬼……等等等等,这些帐日后慢慢再算,等他收复失地,挽回了父皇的信任,太子之位总会是他的。

帝都里每一个人都在忙碌,皇帝皇后不必说,达官贵人不必说,就是平头百姓,也要配合官兵整顿自家房舍商铺,往房顶结彩檐下挂灯笼。

诸事加身的君亦衍也很忙,这差事来的突然,原本礼部的人已操持的顺利,偏偏皇帝临时起意将这些交给他来办,目的很明显,就是联姻,他不点头,皇帝就要逼他不能置身事外,除此之外,似乎也有那么一点对他有意扶植的意思。

看来粮草款那件事,还真是让皇帝寒了心的,锦王一向拿自己当做太子,什么都敢做,不想这次却是做过了,对于他私掏腰包筹出来的那点银子,显然,皇帝不满意。

如今密信在手,要扳下锦王已有七成把握,最令让人不可捉摸的却是那勤王,这位多年来虽一直中规中矩波澜不起,却着实让不是个简单角色。

他很清楚,以目前的形式,锦王一旦倒下,皇帝势必会将目光投注在勤王身上,虽然多年来皇帝似乎从来没有看重过勤王,但相比他这个屡次为女人忤逆他、胸无大志又废了一只手的儿子,勤王显然更合心意。

所以锦王还不能倒,他还没有完全赢得君心,没有足够的把握与勤王抗衡,还要利用锦王来试探消磨勤王的势力。

但还有一件事,他一直想不明白,这么多年来,皇帝虽然独宠锦王,对其他皇子也还算和悦,唯独对勤王却是隐隐约约带着疏离,明明勤王比锦王洺王都更加优秀……拿联姻来说,明明勤王才是那个更好的人选,毕竟外界皆知豫王爷与谦王一样无势力不受皇宠,皇帝却由始自终都认定了他,对勤王丝毫不作考虑,况且,皇帝怎么就能认定,北祁一定愿意将淳和公主嫁给他这样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这么做除了是为防袁家,皇帝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只是暂时还没有人能猜得出来。

如今这形势,比他想象中要好要快,但他明白凡事要成功必要能稳,不可焦躁,一急便容易出乱子,毕竟在老皇帝归西之前,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阿箩的危机暂时解除,却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偏偏这节骨眼,她竟被任命到刑部……

好在如今府里诸事皆顺,不需要他再分心牵挂,她的伤快好了,身子在一日日康复。

与她的关系前所未有的融洽,虽然她一直不肯说出醉酒那一夜究竟发生过什么,但目前来说结果最重要,她愿意留下就再好不过,他要的也不过是她心甘情愿。

那番赌气的说辞当时听到时,他尚存着几分怀疑,但这些日子,他逐渐开始信了,因为每当想起她那日对她说过的话,便记得自己是怎样伤过她的心,让她一时赌气狠心地想要绝情,更因为在每一个疲惫晚归的深夜,他确确实实在她眼中看到了担忧心疼,和掩饰不住的爱意。

她如今还不能平躺,他回的晚,每每轻手轻脚地脱衣上床,躺好后不等他伸手去抱,她便会自动地悄悄爬到他身上,然后整夜整夜不再睡觉,往往是等他睡熟后,她睁开眼,在黑暗中温柔又贪婪地凝视他的脸,用手指隔着空气细细抚摸他的脸容五官,当他要醒来时,她又会赶紧闭眼,缩回去装成熟睡的样子。

不是没有察觉她的这番举动,他如今忙的连用膳也不能陪她,更别提有多少日没在白天见过她了,与她好好说上几句话,如此她不过是,想要多看他几眼,他看得出来,她在心疼他,知道他累,她便力图把自己缩的小小的,在角落里安静地待着守着,不打扰他,不给他添一丝麻烦。

他清楚,那满腔的心疼与依恋绝不可能是装的,也绝不是对着另一个人,等北祁一事过去,他会尽快找个时间好好向秦一晗问个清楚,她身上存在太多的谜,他想揭开,不是不信任她,得她这样相待,他觉得自己不遗憾了,他也确信她对自己有情,只是到如今,她仍旧对那个任禹避而不谈。

他一直都觉得那个名字里存在着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过年一直在闹腾,不是自家闹腾,就是在外面跑,实在抽不出空当码字,都是攒一点攒一点的,

这情势预计还得两三天,过去了,以后更文应该就能规律些了,然后,祝大家新年快乐龙年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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