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秦陵很仁慈地说：“为了表达我对你的欣赏，我允许你随葬于此。”
话音一落，透明人猛然一跃而起冲向王政。
但它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她的时候，先靠近王政的身体部分就像放入烤炉中的冰块，从指间一路溶解到手臂。
“该死！”
都怪这人类许的什么鬼愿望！
见不能以王政做要挟，它立即后退想要从这条狭窄甬道的另一个方向逃走，一支长戟“铛——”地落下，斩断了它的退路。
“你怕什么？”秦陵歪着脑袋，一脸纯真地问。
“这里其实有很多典籍的，当年嬴政焚书坑儒之前广招天下有知之士誊抄副本藏于咸阳宫，其后大部分又随葬陵中。”他叹道：“其实嬴政比你们想象的好学多了，他最爱的就是《商君书》和《韩非子》。”
“这样的邪说你也好意思拿来自我标榜？”透明人很不屑。
他们儒家的学说比法家强一百倍。法家尽出一些依附于统治者、只懂得以刑罚以利诱的奸佞小人，无丝毫礼义廉耻之心。
“各家思想犹如利器，可为我所用者善。”秦陵轻声道:“你还是没有挣脱儒家给你划定的条条框框啊！”
透明人并不受他的激将法，“我不会否认我的来路！不如说，我很自豪于自己诞生于这样伟大的思想中，但这不影响我现在拥有的是一个独立的灵魂。所以，如果你以为拿儒家就可以激怒我，还是省省吧。”
“不不不，我有什么必要激怒你呢？”秦陵一挥手，壁画上的军队破墙而出。
“你还不值得我那么费心，我只是说了实话。”
下一秒，一股吸力传来，王政身体倒仰，栽入壁画中消失无踪。方才还狭窄的过道两边墙面飞速拓宽，延展出一片巨大的空间。
战马嘶吼着从墙内冲出，身披重甲手执长枪的士卒喊叫声充满了这方天地。
一个人如何与一支军队抗衡？
透明人大声念道:“吾有千军万马！”
在烛光微弱的光线下，它的身边凭空出现了一个又一个不明来历的士兵，他们五官模糊，穿着戏台上武生的衣服，不伦不类，但力量奇大无比。
武生们与战马正面撞在一起，顿时土崩石碎人仰马翻，不过很快又会有源源不断的新的士兵替补上来。
他们都是不知疼痛、不畏生死的战士。
“只需要想象就能具现吗？应该有别的限制吧？”秦陵摸了摸手中的蜡烛，把它往透明人的方向一丢。
微弱的烛光被高高抛起，在半空中忽然化作一枚巨大的火球。
火球滚动，一路擦过十余个穿戏服的武生。就像被点燃的纸张，火苗在他们的身上烧出一个个大洞，原本壮实的士卒们慢慢变得扁平，最终只剩下被灼烧过后的漆黑的碎片。
怎么办？
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办法？
透明人死死握拳。
它只是想自由的活着而已。
“这不公平！”它叫道，“我们明明应该是同类啊！”
同样拥有神奇的力量，同样拥有自我意识，它不觉得自己和孔圣、钱瑭夕、秦陵这样的存在有什么不同。
非说要有什么不同的话，只不过是自己弱了一点。
“你想要自由吗？”
“当然想。”
从它意识到自己可以不仅仅只是一本书的时候，它就处心积虑地想要逃走，逃到一个任何人也找不到的地方，肆意地生活。
“但是，自由是有条件的。”秦陵很遗憾地说:“越强的存在，越自由。”
“比起其他普通的书，你当然强很多，所以拥有思考的自由。但，你的实力根本不足以成为我们的同类。劝你不要想这么僭越的问题，不然求而不得容易变态。”
透明人惨笑道:“天下之大，竟然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吗？”
“怎么会？你之前不也在孔圣那里呆得好好的么？”
“你不懂！”
它喜欢的是没有营养的快餐文学，是现代社会层出不穷的新奇脑洞，不是那些枯燥乏味的看过无数年的传统典籍！
被困在盒子里，整天被孔圣强行灌输各种儒家文气，一想到还要继续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它简直要疯了。
“我懂。”秦陵说，“我懂那种整天日复一日地做着同样的事情，永远看不到头的感受。”
“所以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说来听听。”
它很警惕，一般奸诈之徒都喜欢先顺着对方的话接下去，从而取得信任，它在这方面吃过的亏不是一次两次了。
“加入世界遗产自救组织，我可以给你一个特别观察员的身份。”
特别观察员什么的，当然是不存在的。
这是秦陵临时编出来的临时工职位。
“有了这层身份，即使是孔圣也没办法再肆无忌惮地把你抓回去做实验品。”
“……说得倒是好听。”它不太相信。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吗？”
“为何？”
“因为你没有和其他存在的利益绑定。”秦陵语重心长，“你太独了，独到即使消失也不会对其他人有任何影响。但是只要换一种方式，把你的存在和其他人的利益所绑定，自然就会有人保你。”
“比如你吗？”它问。
“你可以这么理解。如果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未必不能买下你的命，但很可惜的是你没有。”秦陵说，“虽然我对你没兴趣，但是那几位对你的兴趣还是很大的。”
透明人将信将疑，“你是说，钱瑭夕和岱宗？”
“bingo！”
“但是，他们明明想把我抓回去还给孔圣，在他们心里我只是一件物品！”
“你看，你又陷入思维误区了。”秦陵忽悠道:“那是因为你没有展示出让他们视你为独立存在的价值呀！”
透明人踌躇了片刻，最终轻声问:“……我该怎么做？”
*
王政的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她正扶着大概是墙的物体前进着，触感有些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