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连续有四人被杀,漳村从未出过这等恐怖的凶案。客栈里的村民们都吓得眼睛发直,气氛沉重至极。“又死人了!”
“天哪!柳氏死了!”
“怎么回事?她刚才还好好的!”
“柳氏是被刺死的!”
“是谁杀了她?”
“柳氏身边只有她在,杀人的一定是她!”有个穿灰色长衫的山羊胡中年男子,义愤填膺的指向沈锦文,紧跟着无数冰冷的目光如箭一般射向她,就连门口的尤捕头也用一种看嫌犯的目光上下审视着沈锦文。
沈锦文额头上滑下一滴冰凉的汗珠,她感觉到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敌意。
人,的确就死在她的眼前。可是她明明才分神了一瞬去看南面熄灭的灯,柳氏就被杀。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这样悄无声息的杀人,到底是谁?难道真见鬼了不成!
她非常想查清楚答案,可是眼前更重要的是不被诬陷。
沈锦文目光嗖嗖的锁定指着她那根手指的主人,“你说啥?”
“我……我说柳氏就是你杀的!”山羊胡男子愣了一下,把腰杆一挺,嗓门洪亮的说,“你就是贼喊抓贼!”
“你哪只眼睛看见的?”沈锦文横眉一挑,凤眸里霸气四射。
山羊胡男子肩膀怂了怂,仗着客栈人多,硬着头皮仰着头道,“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就是你一剑把柳氏刺死的!”
沈锦文二话不说,袖子一挽,咔擦一声,先是扭弯山羊胡男子的手指,然后一记虎拳在他猴腮脸上砸出一块青印,“眼瞎!”
“你打人!”山羊胡男子捏着扭歪的手指,眼泪痛得险些飙出来,口水四溅。
“你再睁眼说瞎话,我不但继续打,还用棍子打。”沈锦文拳头捏得咯咯响,真的作势去拿背后的黑棍。她这辈子,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人冤枉!而且对方还是这等哗众取宠的货色,简直气死她!
众人看得傻眼,脖子都往后一缩,全场目瞪口呆。村民们见过彪悍的,见过不讲道理的,可从没见过疑犯被抓现行,还这么嚣张霸道的!
宁修睿墨玉的眸缓缓眯起,“她……”
莫乘风凑过去,嫌弃的朝他看两眼,下巴微抬,“能用暴力解决的,她从不费口舌。”
宁修睿目光微沉,“我说的是芸娘。”
莫乘风有些尴尬的皱眉,“她怎么了?”
“我问的是宁墨。”宁修睿淡淡道。
“……”莫乘风语噎。
宁墨上前一步,赶忙恭敬禀告道,“爷,芸娘方才未曾动过,眼睛也不曾睁开,更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交流。”
宁修睿墨色的眸色深一分,淡淡应声,“嗯。”
尤捕头见此,圆目中有凛然之意射出,冷着脸低喝一声,“宁师爷,既然如此,芸娘嫌疑已消除,你是不是应该先查查这位沈捕头到底有何发现。这里可是池州,不是渭城,可以任由他胡作非为。”
“有人胡作非为?”宁修睿反问,丰神俊朗的面容上有种高高在上的冷傲威慑。
莫乘风怔住,有些意外看向他。
不远处,沈锦文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得睁圆了眼睛。她原也以为宁修睿会责备她鲁莽粗暴,可是看情形这是要给她撑腰的意思?
尤捕头背脊窜过一丝冷意,他万万没料到看似讲理的宁修睿,居然会用这样的语气态度和他说话。尤捕头面色越发难看,冷声警告道,“宁师爷,你这是不讲原则的护短。方才账房刘生可是亲眼看到沈捕头有嫌疑!”
“嫌疑是什么?因为在凶案现场?若按这个理论推断,尤捕头方才距离柳氏仅有两丈远,你也有嫌疑。”宁修睿平静道。
尤捕头不满反驳,“宁师爷,你这样说,根本就是强词夺理!”
宁修睿眸光抬起,冷锐的目光射向他,“好,只需问一个问题,便知账房先生所言是真是假。”
尤捕头不信任的冷哼一声,“行!你问吧!若是无法证明,时辰到了,你不但要给芸娘端茶赔罪,还要给刘生赔罪!”
“这有何难。”宁修睿面色从容,淡淡道,“只是,你站错队,注定是一个输字。”
好大的口气!
尤捕头眉头皱成川字型,魁梧的一张脸顿时黑了一片。
沈锦文却是听得热血沸腾,凤眸里流光潋滟,只差没拍手叫好。她直接箭步上前,拎猴子一样抓起的账房先生,简单粗暴的将他双手反剪,押到宁修睿跟前,声音里都透着痛快,“师爷,人带到了!”
宁修睿侧目,下一瞬便和她目光相撞。
只一眼,哪怕她不多说什么,他似乎都能听见她求表扬的内心独白,咋样,我是不是老厉害了!
宁修睿忍不住嘴角滑过一丝极快的笑意。好吧,这反应速度,的确够快。
“你道,你亲眼看见沈捕头杀人,她是如何动手的,你且模仿一下。”宁修睿眸光一沉,儒雅俊脸覆上一层威严的冰霜,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账房先生刘生此刻已经满头冷汗,他面色发白,用右手做出挥刀的动作,战战兢兢的答,“就……就是这样一刺!”
“错!柳氏身上剑伤朝左侧偏斜,这就证明,杀她的人是习惯用左手,凶手是左撇子,而你用的右手,方向角度全部错误。”宁修睿眸光深沉,比之平常更沉静了几分,无形之间散发出的威压,令人无处藏匿。
账房先生表情瞬间凝滞,一张脸青白不定。
“所以,你根本就什么都没有看见。”宁修睿面容微冷,眼神凌厉。
“我……”账房先生如遭棒喝,脸色难看至极,连辩解的话语都说不出。
“刘生,你说实话!你到底看见没有?”尤捕头厉声呵斥。
账房先生吓得双腿发软,几乎要哭出来,“尤捕头,我是为了芸娘——我错了,我不是故意撒谎的——”
“你!”尤捕头气得面色发黑,青筋暴跳。
“真相大白!尤捕头,你可弄清楚,到底是谁黑白不分了。”莫乘风双手抱臂往前一站。
尤捕头面色难看,但还是硬着头皮朝沈锦文抱拳道歉,“是在下误会,还望沈捕头见谅。”
“无妨,弄清楚就好。”沈锦文大咧咧的挥手,没心思和他多周旋,只希望能尽快破案。
“尤捕头若真想赔罪,最好的方式就是尽快协助沈捕头破案。”宁修睿淡淡道。
沈锦文点头如啄米,这话真说到她心坎上!
尤捕头尴尬的脸色缓和许多,再看沈锦文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尊重,“宁师爷说得极是。”
“请尤捕头将客栈内的人先请上二楼,我需要验尸。”沈锦文开口道。
“没问题。”尤捕头痛快的答。
此时,芸娘带着两个孩子朝他们走来,她白豆腐般动人的面庞上布满泪痕,“尤捕头,沈捕头,宁师爷,如今柳氏也不幸被害,妾身……”
按道理,芸娘被绑期间仍然有人被杀,她似乎应该是无辜的,只是没有人知道宁修睿的态度是什么样。
沈锦文等人齐刷刷的朝宁修睿看去,宁修睿依然是风清霁月般从容淡雅,脸上看不出他真正的心思如何。
安静,令人不安的安静。
片刻后,宁修睿才缓缓道,“芸娘,你已经用你的方式证明了你的清白。所以,你也可以去二楼等候。”
芸娘似乎大大松了一口气,感激涕零的红了眼眶,抱着云善,拉着云巧,就准备转身离开。
沈锦文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叫住她,“芸娘,有件事若不问清楚,我心里恐是不安。”
芸娘身影微震,转身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沈捕头,请说便是。芸娘知无不言,绝不隐瞒。”
沈锦文凤眸里有锐芒射出,“云巧不过年幼孩童,为何她的手会生那么多的茧子?”
宁修睿心里忽然一动,唇角还忍不住弯起,这丫头的确一点就透,观察力进步得比他想象的更快。
芸娘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愧疚之情,她倔强的咬着唇,眼底是盈盈的泪光,“是我这个当娘的无能,家里活计太多,有时候不得已只能让巧儿帮忙。”
“明白了。”沈锦文眼神复杂的道。那茧子分明是习武才会生的特有手茧,和普通家务劳作的完全不同。她之所以会问,是因为想试探芸娘是否愿意讲真话。
不论芸娘为何要隐瞒真相,沈锦文此刻已经完全信任了宁修睿的判断。
芸娘,有重大嫌疑。
“沈捕头,验尸。”宁修睿低沉磁性的嗓音打破平静,将沈锦文的思绪拉回凶案现场。
“是!”沈锦文精神一凛,即刻行动。
柳氏死在她眼皮子下面,她绝对不允许真凶逃走!
半盏茶的功夫后,沈锦文面色凝重的走到宁修睿身侧,总结道,“死者柳氏,心腹被剑刺穿,当场毙命。此等手段和杀死前面三位死者的手段如出一辙,凶手很有可能就是一个人。”
话毕,她抬头搜寻二楼里芸娘的身影,又补充道,“前面两人,皆伤害过孩童,而后崔文洲夫妻却挑不出错,这其中定有古怪。”
宁修睿的目光和她极其默契的一并看向楼上芸娘的身影,缓缓道,“的确有古怪,柳氏嘴里没有一句是真话就是为了掩饰他们夫妻二人的恶行。”
“什么?!”沈锦文大惊,“他们有什么恶行?”
宁修睿的墨玉眸缓缓眯起,没有急着回答。
沈锦文失望的叹气,“你为什么那么肯定?”
宁修睿静默不动,令人看不透的墨玉眸底噙着一抹优雅又带着几分讽刺的冰冷笑意,“因为最后一个灯谜的答案,是画。”
沈锦文默念道,“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她猛地打了个响指,脸上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明白了!只有画出来的山上的泉水才不会发出流水的声音,画出来的鸟才不会怕人!原来如此!”
下一刻,沈锦文又摸着头问,“可是谜底是画,和崔文洲夫妇的恶行有什么关系呢?”
宁修睿面容侧进暗处,只看得清他面目的轮廓,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声音淡淡的,“你可还记得那北面的走马灯上画的是什么?”
沈锦文伸出手撑着下巴想了片刻后,答,“是一幅温馨的母子戏蝶图。”
“你可还记得那男孩的表情?”宁修睿声音有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轻颤。
沈锦文摇头,“似乎在笑?”
“他面露惊恐,张大了嘴,在求救。”宁修睿的声音极冷,“那个追他的人,也并非是慈母,而是另有目的的凶徒。”
沈锦文听得目瞪口呆,又惊又懊恼,居然错过这么重要的细节。
好在她脑子转得算快,即刻开口道,“莫非,那画的内容就昭示了崔文洲夫妇的恶行?他们……他们该不会专对孩子下什么毒手吧!”
宁修睿沉声,“你可听过有人专好男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