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官道口,一处热闹非凡的茶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茶舍院门处竖着高高旗帜,写了个歪歪扭扭的“茶”字,笔锋清奇,丑得一鸣惊人。茶舍更是简陋,只用茅草搭了几个勉强称作房子的草棚,放了些木桌凳子,便成了一处落脚地,然而此处有独特的茶香四溢,宛若花香,又蕴含了几分草药的芬芳清新,沁人心脾,令人神清气爽。
茶舍生意极好,不远处便是一处清净的小宅子。宅院朴素简约,青瓦白墙,只有一门进出。
此时,小宅屋檐上坐着两个人,正是沈锦文和莫乘风。
沈锦文拎一坛酒潇洒盘坐青瓦屋脊,高高束起的墨发在身后飞扬,有种说不出的肆意潇洒的气质。她眯着凤眸极目远眺,指着和宅子两两相望的茶舍,问道,“你还记得你开店的初衷吗?”
“自然记得,为等我的救命恩人。”莫乘风故意加重了语气,“还是个美人。”
沈锦文嘴角一勾,心情甚好,“的确是个美人。国色天香,端庄大方,如暖阳般,看着便令人心生暖意的美人。”
莫乘风一愣,吃惊得看她,“说得好像你见过我恩人一样。”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沈锦文的桃花眼里眸光潋滟,光华流转,她缓缓靠近他,勾勾手指道,“若你真寻得了恩人,准备如何回报她?”
莫乘风棱角分明的俊脸有几分微红,心脏砰砰加速跳起来,道,“自然是用上好的茶来招待她。”
沈锦文嫌弃的摆摆手,“真抠门!你那招牌茶还是我给配的方子,加了药草,最多算是养生益气的补物,如何能回报救命之恩!”
莫乘风陷入沉思,“那要如何回报?”
沈锦文眉梢一挑,漂亮得不像话的脸庞露出魅光四射的坏笑,“自然是以身相许!”
“滚!老子又不是女人!”莫乘风暴跳如雷。
沈锦文没料到他反应会这么大,和她预想的完全不同,她不甘心的继续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况且人家若是喜欢你,岂不是两全……”
她话没说完,就瞧见莫乘风那双英气逼人的眼睛有种要杀人的凌厉射向她,导致她不得不闭嘴。
“那如果我告诉你,你救命恩人的下落,你会不会跟她一起走?”沈锦文问。
“不会。”莫乘风答得斩钉截铁,“说好了,欠她的用茶还,就用茶还。”
“……”沈锦文一脸嫌弃到极点,都不知道应该骂他抠门好,还是骂他一根筋。
四周陷入寒冬一般的安静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莫乘风沉声道,“你真要跟他走?”
“男儿志在四方,不出去闯一闯,如何做得了第一名捕!”沈锦文点头,答得意气风发。
“得!你在渭城混了五年也没混出名头,长安那等藏龙卧虎的地方,你去了别把小命都丢了。”莫乘风鄙视的瞧着她。
沈锦文汗颜,不服气道,“这次不同,我又不是一个人。”
莫乘风越发嫌弃,“你跟着的那个灾星病王爷,除了长得好,不拖你后腿就是好的。”
沈锦文皱眉,反击道,“废话!他要是不帅,我跟着他干嘛!”
“你——”莫乘风气得不轻,“你肤浅!”
沈锦文斗嘴胜利,心情大好的笑起来,“明日我便要启程,你有何打算?”
“留下来看店。”莫乘风执拗的别开头,不想让她看见眼底的伤感落寞。
沈锦文心底沉甸甸的,前路茫茫,有种别离的愁绪溢满心头,“莫兄以后在渭城你要多加保重。”
她原本想要多叮嘱些什么,可是仔细回想,发现一直都是莫乘风在照顾她,她最多久是赔了几坛好酒。半响,只将备好的女儿红推到他身侧,淡淡道,“送你。省点喝,等我回来再聚。”
莫乘风不说话,棱角分明的侧脸覆上一层难以掩饰的伤感。
沈锦文知他好面子,也不揭穿他,她垂头长睫微垂,看向腰上那柄宝剑,低声道,“我知道这是你送我礼物,谢谢你。明日我便启程,你可会送我一程?”
莫乘风鼻子发酸,二人做兄弟这么多年,从未真正别离过,如今她要随着宁修睿远走长安,他内心如火焚般痛苦挣扎,可他嘴上却毫不留情的补刀道,“你以为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吗?!我哪里也不去,我会好好坐在店里闭上眼睛的!”
“……”沈锦文一头黑线,气得冒火,“你不毒舌会死么?”
“会残。”莫乘风冷哼道。
“你——”沈锦文被气得不轻。
“不服气有本事来咬我啊!”莫乘风梗着脖子仰起头,英气的眉眼里是炙热滚烫的深情。
沈锦文心脏一缩,她想起包袱里的女装,想起宁修睿提醒过她莫乘风知道她的身份,她心乱如麻,不敢继续多想下去。
她站起身,不去看他,也哼了一声,不理会他。
“你咬我呀!”莫乘风紧逼上前。
“我不吃屎!”沈锦文回击。
“沈——锦——文!”莫乘风怒极。
“想打架,来啊!”沈锦文眉梢上挑,恢复了往日里的桀骜风流模样。
莫乘风深深的看向她,却没有真正的动手,而是反捉住她的手腕,朝他怀里拉。
沈锦文一怔,她从他眼里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情愫。炙热,深情,专注。
他的眸像是深幽的古井,有太多爱意在蠢蠢欲动,几乎要破闸而出。
沈锦文有一瞬的无措,她本能的缩回手想要回避,她不想从莫乘风的眼底看到这样的感情。
“我来替她和你打。”醇厚磁性的嗓音传来,只见院门被推开,一个芝兰玉树般儒雅高贵的白衣男子缓步走来,他举手投足间皆风华尊贵,只有一种霸气凌人的强大气场。他抬眸看向屋檐上的沈锦文,深邃的墨玉眸眉眼如画,薄唇浅浅勾起,朝她露出一个倾城的浅笑。
沈锦文心脏顿时漏跳一拍,被他的笑容蛊惑得如饮三千桃花酿,甜蜜又醉人,双颊顿时绯红一片。
啊啊啊啊!妖孽啊!祸国啊!怎么会有男人长得这么好看!
“沈锦文,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肤浅!”莫乘风仗剑而立,他常年习武,身材精壮,尤其是双臂蓄满了力量,他加重了语气道,“看男人,要看能不能打架!”
沈锦文扶额,一头黑线乱窜,这叫什么事儿。她一个激灵把思绪拉回来,对宁修睿道,“你身体才恢复一些,就别趟这个浑水了,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莫乘风气得眉头直跳,有没有搞错!她何时对他这般体贴过!
宁修睿唇角勾起一丝温暖的笑,口气是理所当然的霸道狂傲,“你既然跟了我,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沈锦文双颊越发滚烫,心如小鹿乱撞,砰砰砰快跳出胸膛。这话听起来,为何让人这般耳热脸红。
“宁修睿,她还不是你的人!”莫乘风拔剑出鞘,纵身一跃,站立于宁修睿身前。
宁修睿平静的睨向他,“她是。”
莫乘风拔剑相向,“她不是!”
“她是。”宁修睿挑眉,俊脸波澜不惊。
沈锦文扶额,这俩男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院门很快又出现一个人,正是匆匆赶来的宁墨。只见他没有了往日的风风火火,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拎了个食盒赶来,“爷,毒药拿来了。”
“毒药?”沈锦文一惊,皱眉问,“拿毒药来干什么?”
宁修睿答得轻描淡写,“自然是比武论高下,输的人,也没必要继续苟活于世。”
沈锦文惊得面色大变,“我不同意!这太胡闹了!”
这两个人看不对眼,她是知道的。上次拼酒也就罢了,这次居然要拼命,简直是荒唐!
宁修睿目光瞬也不瞬的落在沈锦文身上,狭长深邃的墨玉眸缓缓眯起,“你在担心他,还是我?”
沈锦文心底咯噔一下,竟无法即刻回答。她两个都担心啊!一个兄弟,一个是——
宁修睿不再看沈锦文,只抬眸看向莫乘风,淡淡道,“怎么,你怕了?”
“怕个球!来!”莫乘风低吼道,他怒到极点,眼神凌厉如刀,一副遇神杀神,遇佛弑佛的架势。
“好。”宁修睿优雅的做了个请的姿势,而后走出院门。
莫乘风随即走出去。
“不行,我不同意!什么输了就要喝毒酒!这简直不可理喻!”沈锦文心惊肉跳,她不顾一切的想冲出去阻拦,可是下一刻却被宁墨拦住。
“沈捕头,你可不能偏私,你看前些日子莫乘风和我比武可是一点都没有留情。你看我的腿,到现在还没大好。”宁墨沉着脸道。
沈锦文脸色越发难看,这是宁墨对她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可是她一点都没有心情去听。她企图推开他,“你们比武,最多是伤着腿脚!可是你家王爷拿来毒药,这是要人命的事!让开!别拦着我!”
“不行!”宁墨脸色认真至极。
“你——”沈锦文情急之下,便要用袖箭。
“沈捕头,对不住了!”宁墨动作比她快一步,忽然在她动手前点住她的穴道,令她无法动弹。
沈锦文心急如焚,此刻杀人的心都有了。
宁墨视若无睹,状若无事的去一旁将食盒内的毒酒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
沈锦文听见院外二人打斗的声音,眼眶都急红了几圈,她想不通宁修睿为何要这样做。不论任何一个人出事,她都要痛苦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