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周的话又把众人的视线落回了斐绮罗的身上,闪出了光彩。
李周又笑容满面地为王芳容介绍了这次次的几位主演:
“王大小姐,这位是我们新戏里饰演主角儿白娘子的柳若如,这位是演青蛇的安小花,这位是演许仙的朱询,这位是演法海——”
被介绍到的人也都恭恭敬敬地向王芳容再次施礼。开始的时候,王芳容也顺着李周的介绍一一看过去,只是当李周介绍到朱询时,当她看到这个混既有书生的儒雅又有着武生粗犷豪迈的“许仙”时,一双眼睛是毫不掩饰地直了,仿佛就像是朱询的身上有着磁铁一般,让她久久无法移开视线,眼里迸发出了觅得宝物时的光彩。
她这样明显的花痴样就是个瞎子都能感觉得出来,就更别说在场的这几人了。李周也为此停下了继续往下介绍的动作。
事实上,不管是在后世的二十一世纪还是在大燕朝,总是会有一些戏子被高门大户的公子们起来,以供玩乐的。
当初李周一直如此重视培养钟淼也是存在着这样的心思的,希望可以借此被某个大户看上,让小戏班也跟着沾沾光。
如今王芒容看向朱询似乎也是有着一番的意思。只是,看上的这人若是朱询嘛……
李周不自觉地就把视线瞟向了身侧的朱文降,发现后者脸上仍是带着温文的笑,却是看不出任何的一丝情绪起伏,他才又清了清嗓子,“咳咳……”
斐绮罗也意识到众人都有一瞬把视线落在了朱询的身上,那里也是有着一番的别有的意味。
斐绮罗也随着李周的一声轻咳偷偷地用手肘撞了一下王芳容,低声在她耳边说;
“女孩子家家的注意一下影响,先把口水擦擦。”
王芳容立刻就意会,连忙把目光从朱询的身上收了回来,尴尬地干笑了两声:
“好了好了,也不用介绍了,本小姐我就只是对我们家妹妹小罗的戏本有信心,所以才拿出银子来投在你们这个小戏班里的,要不然我们还是先谈谈这个戏班子打算什么时候重新开张,这新戏是什么时候开锣上演吧。”
“喔喔,是是是,王大小姐说得极是。”李周再一次点头如捣蒜。
“那就让他们都下去吧,我们来谈谈这些问题。”王芳容挥了挥手,重新又坐回了位置上。
李周是在斐绮罗和王芳容的面前低头哈腰的装孙子,但是转向他手下的人时,还是有着他身为班主的权威与气势,就见他先是朝着朱询和柳若如两位主演使了眼色,两人意会后,他又向众人大手一挥:
“那你们都下去吧。”
四人皆是重新落坐,并开始认真地谈起了戏班开张和新戏开锣的事情来。
“这是一个带着民间传说色彩的爱情故事,近段日子里,有没有一些与爱情有关的节日?”斐绮罗首先开口发问。
斐绮罗虽然并不擅长经商,但是在前世也活了二十多年,那些新店开业时总会找出那么些油头来吸引群众关注,她在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想到了这一个。
“嗯,还有半个来月就是月夕了。”毕竟家里是经商的,王芳容一手托着下巴,想了想,立刻就明白了斐绮罗的意思。
可这回倒是斐绮罗有些不明白了,月夕?那是什么东东?低头算了算日子,才有些不确定的地问:“月夕?中秒吗?”
“中秋?”
呃……古人与后世灵魂的碰撞,说的完全就是同一回事,可因为说法不同,都有些懵圈了。
还好,大家的脑子都能转得过来,随后很快就明白了过来,也没有再在这上面纠结。
“到时会有很多人出来赏灯游玩猜灯谜什么的,可热闹了,我们这里喟然是边陲重镇,可终究是月夕这样的大节,再加上家里人都想着守城的士兵能回家团圆,所以我们这里也是弄得好不热闹呢。”
王芳容一边说着,脑海中已经描绘出过节时镇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那脸上也全是向往的笑容。
只是也不知为何,王芳容明明说得挺欢喜高兴的,斐绮罗却突然想到的却是离愁,想到了原主的父亲斐二根这次被强迫充兵服役守边,一去就是大半年的杳无音讯,想到大妮那天偷偷问她爹爹的情形,竟是幽幽地念道:
“快上西楼,怕天放、浮云遮月。但唤取、玉纤横笛,一声吹裂。谁做冰壶浮世界,最怜玉斧修时节。问常娥、孤冷有愁无。应华发。
云液满,琼杯滑。长袖起,清歌咽。叹十常**,欲磨还缺。若得长圆如此夜,人情未必看承别。把从前、离恨总成欢,归时说。”
一直到辛弃疾的这首《满江红》吟完,斐绮罗才惊觉,不禁怔了一下,她的本性可不是这样的,难不成就是写戏本也能写出个多愁善感来了?
而一如这些人当初听到《新白娘子传奇》时的反应,在座的众人在听到斐绮罗突然冒出来的这么一段,也是懵了,
“在月夕那样团圆的日子里,小罗姑娘也是有着思念的人吗?”
这时,正好朱询和柳若如已从后台换妆出来,恰逢其时地听到了这么一段,就听朱询开口问道。声音中有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小心,一双黑眸是不着痕迹地盯着她看。
“我爹爹被征守边关去了,不知不觉已是大半年却是杳无音讯,而我们家也是因为爹爹不在了,生活才会一落千丈的,我也是为此才会有了当初给戏班写戏本子好挣些银两维持家里生计的。月夕是家人的日子,我是想到爹爹了。”
斐绮罗也不隐瞒,一边说着眼神却往王芳容那边瞄了过去。她可是还记得大妮跟她说过,王府是跟官府做的买卖,就连边关的采办也是由他们家负责的。
而斐绮罗说起的这个无疑就是一个比较沉重的话题的。
在座的除了王芳容生在富贾之家,自小到大从不知生活艰难外,可是人人都受朝廷的苛捐助杂税所压迫,众人也就一时没有话,气氛也变得沉寂了起来。
“原来还有这事情呀,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兄长他们前两天才往军中送了一回粮草回来,我若是早知道了,肯定就让他们帮你打听去了。”
王芳容语气中带着点嗔怪地意味开口。
“真的可以吗?可是守着边城的大军得有好几十万的大军呢,我爹爹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无官无衔的,能找得到吗?”斐绮罗眼中闪过惊喜,可也有着担忧,可说的绝对是实情,在几十万的大军中找一个无名小卒,这无疑就是大海里捞针,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这有什么难的,我兄长他们常年都负责往军里送去补给,就是一次找不着,也可是第二次第三次的找,只要是你的爹爹,我只管给你找着就是了。”王芳容是拍着胸口保证。
“那绮罗我就在这里代表全家人谢谢芳容姐姐的大恩大德了。”斐绮罗闻言连忙起身,对着王芳容就是恭敬地施了一礼。
“嗨,妹妹的这话当姐姐的可就不接受了。”王芳容也连忙起身扶住了斐绮罗,然后又像才看到朱询和柳若如似的,伸手往他们身上指了指,说:
“都坐呀,你们站着还得本小姐仰头看你们呢,多别扭,快坐快坐。”
戏子是属于最低贱的贱民,那有同老板主子同坐之理,朱询和柳若如若不是刚刚李周向他们使眼色过来,他们甚至也不配参与眼下的这些,如今又闻王芳容一个千金之躯竟然与他们同坐,皆是一愣,又是千恩万谢地施了礼,才坐到了朱文降的下首位置。
“好了,那些让人不高兴的事情咱们也不说了,要不然我们还是来说说戏班的事吧,呵呵……”
李周看着时候已到,连忙出来打了圆场,并把刚刚的话题叉了过去。
“嗯,是,我们现在最应该谈的就是这个,毕竟月夕之期已近,这半个多月的日子来准备,还是有些仓促的。”
朱文降也在这时开口。
“嗯,我才刚刚入股,你们的这些情况我也是不清楚的,”王芳容沉吟着,有模有样的思索了一会,才开口说:“我倒是觉得绮罗的这个想法很是不错,要不然我们就以此来做,就是时日上紧张一些就紧张一些,若是人手不够,这方面我倒也是可以帮上忙的。”
想了想斐绮罗和王芳容言语的可行性,李周和朱文降互看了眼,明白了彼此心中的意思,李周才开口:“咬咬牙,这也是可以的。毕竟戏楼已经装修好了,现在就是差他们的排演了。”
“那你们说呢?”王芳容嘴里虽是问着“你们”,但是那一双杏眼却只是直直地看向了朱询。
对于她如此明显地表现出来的好感,让朱询一时之间觉得有些难以招架,本来像这种事,他们也是根本就没有开口说话的余地,班主说什么时候新戏开锣那就什么时候,你若不行我就换别人。他尽管是朱文降的儿子,在戏班里也有着跟其他戏子不同的地位,但现在是对着外人,他的这种特殊性压根就不存在。而此时的他眼神同样也是不自觉地先瞟向了斐绮罗,然后又快速地收了回来,看了一眼身侧的柳若如,见她颔首,这才开口:
“这个我们自然是要听班主的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