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王芳容偏着脑袋想了一下,还是摇头,接着又把自己的想法也说了出来:“其实我也是挺纳闷的,一直以来,虽然我都是和兄长们一起长大,甚少有朋友,但是自我及笄,行了及笄之礼之后,爹爹和娘亲也是甚少过问我的事情的,可这回也不知是怎地,娘亲总是说到了你。”
说到这里,王芳容一双黑白分明的圆滚滚像的大眼睛又骨碌碌地转了起来,像是想要从斐绮罗的身上探索出什么秘密似的,直盯着她眨巴着眼睛。
可惜,斐绮罗却是回她一副“你问我我问谁去”的茫然表情,顿时就让王芳容像是个被针扎破的气球般,顿时就泄了气,整个人就无力地瘪了下去。
但是很快地,王芳容那双灵动的眼珠子又是一转,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就见她胆防贼般先是小心翼翼地向四周察看了一遍,发现小树桩是在不远处专心地逮着蚂蚱玩,离她们也有一段距离,这才又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
“我娘亲告诉我,说若然不是你给我家报信,我就得嫁给那个病恹恹的小子了,说不好年纪轻轻的就得守一辈子的寡。是有这回事吗?”
“这是你娘亲跟你说的?”斐绮罗并没有直接回答,倒是反问了她一句。不过,这样的不否认就已经是间接的承认了。
只是,难道王夫人就真的是为了这件事感恩才要对他们家如此好的吗?并且还要她的女儿铭记着这样的大恩,由她来和自己交朋友?
“嗯,我娘亲在当时可是非常郑重地跟我说起过这一件事,她说全镇上的人几乎都知道我们王府要被人骗婚的事,但是却没有一人去告诉他们,只有你。我娘亲还说,她自认一向待人也不薄,平时见到些贫苦人家有困难,总也是会有接济的,我差点被骗婚这事让她真的觉得寒了心。”
“世态炎凉,再加上现在的世道,又是在边关,人人是自顾不暇,又能怪得了谁。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是了。”
王芳容提到这个,斐绮罗也是无来由地感到有些感伤。前世的她作为一个孤儿,可真是早已见惯人世百态,尽管是好心的施舍,但是内里却仍是会让你不可能知道的复杂内心。有些是真善,有的则是伪善,就是坏人,也是有真坏还是伪装出来的。所谓的真君子与伪君子,真小人与伪小人。
又或者说,就算是好人,也不可能一辈子没有做过一件坏事;反之呢,就算是一个坏人,也不可能一辈子也不做一件好事。其实真的好难理清好人与坏人的界限。
“嗯,也是,或许是你说的对,只要问心无愧就好了。”王芳容认同地点了点头。
莫名的,两人间的氛围就因为这样两句话而变得有些沉重了起来。
斐绮罗低着头,脑海中翻腾的是前世的那些记忆,并不能迅速地从感伤的情绪中拉回自己的思绪。
不由得就仰头望向了天,就见浩澣的蓝天上,有着一朵朵无根的白云,它们在随着风而动,慢慢悠悠地往着一个方向飘去,似乎也是把她的思绪也是一并带了去……
不管是在眼下的这个大燕朝,还是她前世活着的二十一世纪,天空似乎也都是这样的天空,云朵也是这样的云朵,只是在这样的同一片天空之下,不同的时空之下,那一边,那些与她之前息息相关的一切,是否也都安好?还会有人再记得她吗?
“喂,干嘛呢?”突然的,一只手掌有力地拍到了斐绮罗的肩头上,这才让她从过往的遐思中回过神来,抬眼就已经看到了王芳容一张俏生生的小脸在面前放大,“怎么听你说这话如此沧桑?感觉比我娘亲那岁数还老呢。”
“呵呵,有些事情说了你也是不会懂的。”斐绮罗打起精神,朝她挤出了一个笑,“你的娘亲就只是跟你说了这些了?”
“是呀,其实我昨天出门前也是有问过她的,但是她却不再回答我的问题了,而且还再三地叮嘱我,你帮了我这件事可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说这件事就永远都藏在心里就好。”
“可我看王夫人是她高估她家闺女了,这回铁定是要失望的了。”斐绮罗故意打趣王芳容说,也是想抹去心里投下的那块阴影。
“你这话什么意思?”王芳容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转念间就明白了斐绮罗的意思,立刻就呲牙打算以恶虎扑食之势向她扑去,以此将她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两人在草堆丛中打闹了一会,也没有见到兔子出没的踪迹,大概是上次两只兔子被抓后,其他兔子也学乖了,换了其他的地方做窝了。
“回去吧。”
斐绮罗仰望天空,看了看太阳的位置,约略地估莫了一下时间,就和王芳容、小树桩一起到下面的小山包找大妮,一同回了家。
也是赶巧,昨天那车夫和丫环被打发了回王府,今儿个又来到自家小姐面前报到了。
“来得正好,进来一起吃过饭吧,待会和你们家小姐一起回去。”斐绮罗看到丫环就跟捡到了金子一般开心,并热情地招呼着丫环和车夫一起到屋里去。
丫环先是疑惑地看了一眼斐绮罗,再向她的小奶投去询问的目光,见王芳容点头,这才跟着一起进了院子。
赵翠柳虽然身体已见好转,但毕竟之前是因为生孩子没有坐好月子而落下的病根,所以至此身体还是非常的虚弱,浑身也没有什么力气,大妮、斐绮罗他们都出门了,她也只是静静地坐在屋门前,往外看着,甚少活动。
“娘,我们回来了,这回可没有再逮着兔子了,倒是大姐姐摘了不少的野菜。”小树桩永远都是那个高兴活泼的模样,一进院门,就蹦蹦跳跳地来到了赵翠柳跟前,笑嘻嘻地说。
“哪能回回都能给你们逮得到兔子呀,上次逮到兔子就只是运气。”赵翠柳爱怜地抚在这个最小的儿子头上。除非是强迫着不让自己去想,否则她总是会不经意地想到了那对与她无缘,才刚刚出生就被刘大花抱走的双生儿女,心也会跟着不受控制地揪痛了起来。
“伯母,我们一会过午饭就回去了,昨儿个可是叨扰了,也是让你也没睡个好觉呢。”王芳容随着小树桩也来到了赵翠柳跟前,打着招呼。
“嗯,就是我们家实在是太简陋了,也不能好好地招待你。”
赵翠柳笑着跟她客套了起来。她昨天可是从几人的谈话中了解到这是镇上的大户人家,这样的认知让她在面对着王芳容时总是有些局促,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都不知道往哪里搁。
王芳容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所以想要上前跟她多说话,套套近乎,但很显然,这是起了反效果了。
大妮和斐绮罗二话不说到厨下做饭去了,约莫是半个时辰左右,简单的一顿家常饭菜就已经做好了,挤挤囊囊地围了一桌,大家吃过后,大家是寒暄客套了一番,便把王芳容和她的丫环一并送上了马车,两人约好在月夕时再见,便挥手道别了。
“好了,终于是把贵客送走了。”姐妹俩往回走时,大妮不由得也跟着喟叹了一句。
人人都说贵客临门是好事,但是为何这事情发生在他们家身上时,她却是觉得心上压力是如此之大呢?总是怕招呼不周的,也是怕哪里寒酸了,让人笑话了去。
“是呀,她在咱们家里,是让大家都不自在呢。”斐绮罗也点头。
“是呀,感觉就跟在打仗似的,总是担心招呼不周。以后可尽量不能让这样的客人上门才是,咱们家也是太简陋了点。”
“嗯。”斐绮罗点了点头,脑子里不断地打着转的是如何开口跟大妮谈冯胜书的事。
“对了,月夕的时候你是真的就不能在家里过了吗?那可是个家里人聚在一起团圆的日子。往年……”大妮想到了斐绮罗刚刚和王芳容所说的话,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而这一问,也是让她想起了往年,想到了斐二根在家时的境况来,不觉又是一阵的心酸。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真的是太多了,就是连眼前的这个在自己身边的妹妹似乎也是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大姐姐,你是又想到爹爹了?”听出大妮的声音里带着哽咽,斐绮罗不由得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着她,“不用担心的,爹爹是个好人,他吉人会有天相的,而且我们的日子也会越过越好的。你也是有听到王家大小姐说到昨天晚上戏班的预演是很成功的,所以在戏班正式开张后,这戏肯定能挣到钱的,咱们都放宽心,爹爹也一定会回来的。”
“嗯,倒也是希望这样!只是你说爹爹若没有别的事,为什么出征服役都这么久了,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呢?”大妮点着头,但心中的疑虑还是没法打消,就是想从妹妹的口中得到更多的保证,似乎斐绮罗是知道情况的,她就是她的主心骨!
“一切都会好的。”但是斐绮罗又能说些什么哟?事实上,就是连她自己都觉得老说这些宽慰的话,早已变得苍白无力,一点也起不到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