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事。”人群里响应附和的人越来越多。
而原本斐家宗祠里的人都是聚在一起居住的,自然也是听到了动静,斐多财也是抱着斐走出了家门,远远地站在那里,往这一边看着。
反倒是他家的那个大丫头是一脸的诧异,真的是完全没有想到斐绮罗竟然是变得如此的泼辣了。和以前是真的判若两人了。
以前的那个斐绮罗,别说是像现在如此的豁出去坐在地上撒泼,就是高声说话都是不敢的,完全就跟自家的二丫头没什么两样。难不成就真的是一次差点没饿死过去就真的让人转了性子了?
“各位叔叔婶婶,”斐绮罗用眼角的余光偷瞄着人群,觉得已经差不多了,这才开口:“乡亲们呀,大家也都是有目共睹的,自我爹爹被人强征兵役之后,我们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呀,眼看着孤儿寡母的就要被饿死了,我们是好不容易才被一个戏班看上了我说的故事,花钱买了去,我们这才得有些银子的,这个你若是不信也是可以去镇上去问的呀。我们终于有了银子,能买点吃的,可是我们也没敢忘了我们的长辈,就算是分了家的,大伯一家也是我们的长辈呀,所以我们就分出了一些点心,你们大伙看,我都已经是分好了好几分,就是为了表表心意的,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大伯娘竟然嫌我们给的少了,非要把这些都拿去还不算,还非要我们把所有的银子都要拿出来。”
本来,昨天月夕节,连西镇上的那个新戏班开业,又是新上演了一个以前从来就没有过的新戏,这事情是一传十十传百,许多人都是知道的。
“叔叔婶婶,我们只是还剩下那几两的银子,那可是我们一家借以度日的生活费呀。”
而大妮这时也是终于入了戏,也是豁了出去,就见她先是朝人群中看了一眼,然后就跪到了地上,冲着刘大花就直接磕起了头来:
“大伯娘,求求你们了,放过我们吧、放过我们吧!看在我爹爹在家时对大家都还好的份上你们就放过我们吧。”
当初斐二根就是个极讲骨肉亲情、一身义气的人,对着族中的这些不论亲疏的兄弟,总也是能帮就帮,在族中事务中,也是从来就不计较个人得失的。
“大伯娘呀,那个李班主和我们是无亲无故的,人家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后都可怜我们,我们和你还是在同一个祠堂里的亲戚呢,你就不能给我们留条活路吗?”
斐绮罗的语调好不凄惨。
这么一个阵仗,是让刘大花彻底看傻了眼,而这不仅仅是她,就是躲在自家门前往这边窥探的斐多财也是看傻眼了,再去看周围那些有些激动的村民,连忙缩紧了缩脖子,然后就抱着儿子躲回自家去了。
而那斐也不是个傻子,看到眼前的这种情况,自然也是不敢再嚷嚷着要肉包子了,乖乖地就跟着斐多财回家里去了——反正他还有桂花糕吃呢。
“死丫头,你们在颠倒是非黑白。”刘大花是好不容易才从懵中反应了过来,一下子就像是炸了锅似的从地上跳了起来,冲着斐绮罗和大妮就要冲过去:“我要撕烂了你们的这两张嘴。”
“啊,天理何在呀?咱们斐家的列祖列宗呀,你们可得出来主持公道呀!”大妮是突然地一声仰头大喊了起来。
刘大花也不知道是作贼心虚,竟然就觉得身后有一阵阴风吹来,在这大夏天的傍晚里寒气逼人,竟是让她生出了一股阴森感。
也是在刘大花愣神之际,正好人群中有几个女人走了出来,她们伸着手你拉一下我拽一下地硬是把刘大花就给拽了回去。
“你们……”
刘大花回过神来,忍不住就气急了,只对着那几个人大叫了起来:“那个斐绮罗简直就不是人,她简直就是妖怪转世,这一会你们都被她所迷惑了。小心她一会喝你们的血”
“刘大花,你是在怎么说话呢?”这时一个极其低沉威严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众人回头去看进,发现竟然是村长,“如果没有证据,那你如今这么说就是在妖言惑众,在大燕的律法里,那可是个列罪,如果严重,甚至是要诛九族的。”
刘大花顿时就是一个激灵,脸色也从涨红变成了如纸白。刚才她是气不过,只顾得上嘴上痛快了,竟然一下子就把那些不该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大伯娘,”斐绮罗此时却是再次委屈地道:“我若真的是有法术的妖怪,我还能不知道爹爹现在的情况吗?每天的让大姐姐和娘亲在夜里以泪洗脸?哪里还能让家人都吃不上顿饱饭,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又哪里还需要住在这样简单的两间小屋子里?又哪里能差一点就把自己给饿死了?”
周围的人听了都觉得有理,纷纷地点头赞同。的确呀,那些妖怪哪一个是没有法力还任由人来欺负的?随便地挥一挥手就能够有大把大把花不完的银子,哪用受穷?
“大伯娘,我们知道,你想要把小树桩过继给二叔我们没有同意,你心里不高兴,但是也不能如此地糟蹋、污蔑我们家三妹妹呀。”
此时的大妮是哭得更加的伤心了。她朝着刘大花哭诉完,转向了众人时,又突然号啕了一声:“各位叔叔婶婶来评评理,这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众人皆是忍不住鼻子又是一酸。
“当家的呀,是我对不住你呀,我就没有办法守好这个家,连儿女也都无法去照顾好,真是枉为人母呀,我也是再也没有脸面活下去了,就只求村长和乡亲们可以可怜我的这些儿女,等我死了以后,你们能够多帮衬着点。”
原本一直就由石头和小树桩扶着,在一旁啜泣的赵翠柳心中似乎也是有所触动,就见她挣开了两个儿子的手,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话毕便朝着众人俯身磕了一个响头,就起身朝着不远处的一棵老树冲了过去。
“娘亲……”
斐绮罗几人立刻就惊呼了出声,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倒是人群中突然跑出了两个人,他们是一把就把赵翠柳抱住了:
“赵斐氏,你傻呀?”刚刚一开始出声的那个赵连娣,她气急败坏地喊:“为了这样的人,你值得吗?你也不想想,要是你死了,这四个孩子要怎么办?那时他们就真的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了。”
“就是呀,你这么傻,让孩子们怎么办?要是哪天你们家当家的回来了,你又让他如何自处?”另一个和赵翠柳看上去差不多年纪的妇人也劝说道,“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
“娘亲,你千万可不能抛下我们不要我们。”斐绮罗和大妮忙扑了过去,搂住了赵翠柳,呜呜地哭了起来。后来石头和小树桩也跑了过来,抱住了他们的娘亲,姐弟四人是呜呜地大声哭了起来。
这样让人痛彻心扉的哭声顿时就在这个小山村里哭成了一片,让听者流泪,闻者动容。
“够了,”眼前混乱的状况让村长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众人顿时都静了下来,
斐绮罗几人也止住了哭声,却还是抑制不止时不时地抽泣两声。
“天色已经不早了,你们就散了吧。明儿个还要下地干活呢,都散了吧。”
村长双手背反到身后,看了大家一眼,然后又转身看向了刘大花,沉着脸又说:“如果你们还是这么闹腾,那可就别管我翻脸无情,直接就把你们交到县衙上处理吧。”
“误会呀。”
刘大花听到村长如此开口,顿时就是讪讪一笑,“村长,我不过只是想着他们才刚刚挣了点银子回来,可别没个分寸乱花了,这才想着过来好生地提醒一下而已。谁知道这事却是被误会了。”
刘大花说罢,又是把目光看向了赵翠柳、斐绮罗几人,“怎么说,我们也是一个宗祠里的,拜的都是同一个祖先,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又怎么可能去欺负你们呢。”
刘大花的这一番话是让斐家几姐弟和赵翠柳都忍不住仰天翻了个白眼。
“好了,他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而且他们的娘亲还活着呢,”村长也不想点破刘大花的谎话,“以后他们会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的,你是他们的长辈,又是兄嫂,要是愿意可以帮衬一点,如果不愿意那就还是各过各的吧。”他说罢又是顿了一下,声音中又多了几分的警告意味:“若是你们还再敢闹腾,那可就别再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就是转走了。
众人见村长已经走了,也都纷纷上前安慰了赵翠柳和斐绮罗他们几句,然后也都离开了。
“哎呀,我看这世上的傻子还真是多呀。明明就是一场颠倒是非黑白的戏,硬是没有人给看出其中的关节来。”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斐家儿媳忍不住开口说了声。
她是斐二根同父母的亲斐大根的媳妇冯斐氏,今儿个斐绮罗用牛车拉回来一大车的东西,看着红了眼的可不仅仅只有刘大花一人。只是因为不是他们这一支当族长,他们一家在宗祠里又是没有什么地位,这才不敢像刘大花那般大摇大摆地找上门张口去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