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绮罗顿时就是拧眉不语了。
她倒不是怕这个道士在这里胡言乱语,而是担心周围的村人会对自家产生一些子虚乌有的误会。毕竟他们是一直要在这里生活下去,往后大妮要嫁人,石头、树桩要走上仕途,也是要娶妻生子,名声对于他们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
与此同时,围观的人群中也有一些胆小之人在心理上起了微妙的变化,一个个的跟着忐忑、疑神疑鬼了起来,甚至是一阵凉风吹过,都觉得是阴风阵阵。
终于,人群中有人忍不住扯开了嗓子喊了一句:
“这、这妖怪是在哪里呀?”
说罢更是双手抱胸,不停地搓着身上的鸡皮疙瘩,神神叨叨地往四周张望着,仿佛那妖怪随时随地就会从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蹦出来似的。
人们都是很容易就受到他人的心理影响的,有一个人这样,其他的一些人就更觉得确有其事,一个个地也跟着搓起了身上的鸡皮疙瘩,似乎就是妖怪已经在环伺着他们。
明光道长等的就是人群中有这么一个响应的,就见他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整个人也随之拔高了几分,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更加的肃穆,说起话来声音也跟着变得更加的有渲染力了:
“贫道乃是自昨晚夜观星象后,一路随着那矣气来到了此地。”
他说到这里,突然就像是被鬼上身般不停地在斐绮罗家门前不停地转悠了起来,嘴里还“嗡嗡”地念念有词,看得人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良久,那拂尘才再次一甩,就听明光道长是义正辞严、不容置疑地道:
“那妖怪,就是潜伏在了这家!”
说罢一指那两间破旧屋子。
有这之前的一番铺垫,道长此话一出,众人禁不住都是倒吸了一口凉风。就是原本那些意志还算坚定的人,此时的眼里也出现了惧意。
更甚者,一些离得近的人更是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似乎斐绮罗他们几个就真的是妖怪一般。
“你这是在胡说八道!”闻讯赶来的二喜不由得一手叉腰一手直指着明光道长彪悍地骂道:“哪里来的妖怪?我看你就是个假道士,真妖怪,现在就是出来害人呢!”
“这位姑娘,”明光平日里替人抓妖降魔的,应付这样的场面可多了,此时就是被二喜如此指摘,却是一点也不慌张,也不着恼,只是淡定地说:“我看你的印堂也隐隐的发黑,带着乌青之色,怕是近段时间和那妖怪走得太近,被她吸走了身上的阳气所致吧。贫道在这里劝你尽早悬崖勒马。”
“我呸!”二喜她娘也跟着站了出来,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你才印堂发黑呢,你全家都印堂发黑,分明就是在这里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什么出家之人,真是狗屁不如!”
“大嫂呀,你说话注意点,可别那么莽撞,”二喜她娘本来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被身后的一个妇人扯了扯衣袖,截住话头。二喜她娘回头去看,不是别人,正是斐大根的媳妇小冯氏,“那明光道长可是得道高人,这是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的,哪里就会平白无故地跑过来祸害人呢,你可是张家的长房长媳,可别乱出头,光是你们自己家也就算了,可别到最后连累了整个宗族,到时就不好向你们张家的列祖列宗交代了。那可是我们家的亲侄女呢,我不也是在帮理不帮亲嘛,你就别瞎操那个心了。”
“你——”二喜他娘是被这个小冯氏气得一口闷气堵在了胸口之上,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娘,你在瞎说什么呢?”狗蛋忍不住脸色不好看,“哪里有妖怪了,根本——”
“哪里就没有了?”小冯氏却是一抬手就给了狗蛋一个耳光,“我正想要找你算帐呢,以后少往这里跑,要真的是粘沾上妖气,那可就坏了。你没有听到那些戏本子里说吗?那些妖怪就是喜欢吸取那些童男子身子的阳气。”
“娘,你这是想要做什么?”狗蛋揉了揉脑袋,“别在这里瞎说!”
“你赶紧的给我回去,要不然一会你爹回来了,我就让他打断了你的腿。”
小冯氏却是眼珠子一瞪,根本就不再让狗蛋多说什么。
看着人群里的反应,明光道长眼中闪过了一抹的得意。
躲在人群中的刘大花的得意劲那就更别提了。当家的这个主意还鬹是不错,果然是读过几天书的,想的法子就是好,到时看着斐绮罗被火活活烧死了那才好呢。
“你是坏人,赶紧给我走,不许在我们家胡说八道。”
就在此时,一直被护在院子里守着赵翠柳的的小树桩拿起了扫帚,朝着那明光道长就扑了过去:
“我打死你……”
原本就是扫院子的大扫帚,小树桩的身体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虽然已经长出了一些肉,脸上也红润了不少,但毕竟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所以举起来都有些费劲。
明光道长虽然是眼明手快地躲开了,但是因为小树桩一个重心不稳,那扫帚一歪,还是打到了跳到一旁的明光道长身上了,顿时就像狂风扫落叶般在明光身上划过,让他摔坐到地上,头发、拂尘乱成了鸡窝似的,就连那道袍上也被划下了几个口子,看上去好不狼狈。
“你、你……”明光道长顿时就被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指着小树桩的那手是气得直发抖。
但是念头一转,想到小不忍则乱水谋,随即就生生地把即将喷礴而出的火气压了下去。
“这位小哥,贫道看你是脸色苍白,是要有不祥之兆呀。”
可小树桩压根就不想听这个捞什子的道士在这里鬼扯,指着明光就骂:“你给我赶紧滚!”
“小树桩,你不要激动。”斐绮罗连忙弯身过去给他顺着气,柔声轻哄着,“快进屋里和娘呆着,别一会让娘亲受到惊吓,又病倒了。”
小树桩虽然是急红了眼,但还是乖乖地点头。
大妮过去捡起了扫帚,拉着他的手就要往院子里去,但是明光道长似乎并不想就此放过小树桩,就听他仍是固执地道:
“这位小哥,你还是听贫道一句劝,赶紧地离开了这个妖气冲天的地方,否则迟早有一天会丢了性命的。”
说罢更是上前就想要拉小树桩。
“迟早有一天,谁都是会死的,但是我弟弟肯定是老死。”此时的大妮也是毫不含糊,扫帚一横,就隔在了明光道长和小树桩之间,“倒是你这么一个伪道士,竟敢如此的亵渎佛祖,不知道那一天就会横死街头了呢。”
“你这是在妖言惑众!”就在此时,富贵和富蔷也不知是何时扶着他们家的老奶奶也过来了,老人家听了明光道长的话也是隐隐地有些气愤,忍不住颤着声音道。
“这怎么就是妖言惑众了?”刘大花见到人心似乎有些浮动,忍不住就在人群当中开口了,“那人家道长他为什么不上别的地方,偏偏就到了他们家呀?还不是——”
话才刚说到这里,却突然张着嘴没声音了。
“还不是什么呀?”一个大嗓门的传了过来,“你倒是接着往下说呀。”是与赵翠柳同村嫁过来的赵连娣。
刘大花被这么一呛,是急得汗都出来了,可不管她怎么样,就见那嘴一张一合半天,却是怎么也发不出一个音来了。只能张着嘴不停地用手比划着。
“这不会就是中邪了吧?”赵连娣又拔尖了嗓子不怀好意地补了一句,还假模假式地紧张道:“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中邪了呢?”
众人一听这话,都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情。“哗啦啦”地又退了好几步,拉开了与刘大花的距离,霎时就让她在人群中显露了出来。
刘大花是急得又是摆手又是晃脑袋的,但是费了老半天还是一个字也没有蹦出来。
“道长呀,你看,你不是抓妖的吗?”
斐绮罗自然是知道那刘大花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当她看到了隐藏在人群中的那个叫做何东南的暗卫,看到他朝着自己这边使了一个眼色之后,刘大花就再也不会说话了。她就是再傻也能明白这里面的关节了。
明光道长是愣在了当场,好一会没有反应过来。
“我家大伯娘可是中邪了,你赶紧去驱驱邪呀。”
斐绮罗又补了一句。
“是呀,赶紧地驱邪呀!”二喜见状也跟着应和了起来,“给斐家大伯娘去去邪,治好了才能说明道长你是鬹的有本事呢,否则就是妖言惑众。”
最讨厌的就是这些装模作样的人了。
此时围观的人也旋即掉转了方向,热切地看着明光道长了。
“这是怎么了?是道长不敢呢?还是你压根就没有这个本事呢?”斐绮罗是忍不住地冷笑出声。
“有何不敢的?”明光道长却是脸色一沉,“只是贫道这次过来是为民除害的,就是因为有了你这个妖怪,所以才会使得周围的人一个个都遭受了厄运。真是大胆妖孽,还不快快给天尊现出原形!”
说罢竟是从随身带着的那个布褡裢里掏出了一块铜镜,随即就对着斐绮罗做起了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