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这是三姑娘吧,舅舅没有撞到你吧?”
斐绮罗都还没有看清楚来人,就已经见到一个四十来人的中年男子快速地从毛驴上跳了下来,笑呵呵地看着斐绮罗,极其亲厚地叫了起来。
斐绮罗抬眸看去,那是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男子,看上去有些眼熟,再仔细去端详时,就发现他的眼熟来自于与赵翠柳眉宇间的相似。
斐绮罗快速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很快就明白这个人叫做赵立仁,是赵翠柳娘家的兄长。
“舅舅,”斐绮罗愣愣地叫了一声,当看到赵立仁身后的驴车上拉着一大堆东西,嘴角禁不住抽了抽。
尼玛呀,咱这家现在还真是客似云来不?隔三岔五的就会有人给咱们送东西来?
往日里那些穷得把原主饿死的日子里,为何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上门?真真就是穷在闹市人不识,富在深山客似云呀!
当然了,斐绮罗又不是个三岁孩子了,自是不会把心中的想法表露出来,反而客客气气地把人迎了进去,并冲着屋里扯出嗓子喊了一声:
“娘,大妮,你们快出来看看,是谁上咱们家了?”
这个时辰,小树桩和石头早已吃过早饭到工地里去帮忙了,家中只剩下大妮和赵翠柳在做针线活。
赵翠柳和大妮被斐绮罗这么一喊,皆是匆匆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儿就往外头走,赵翠柳嘴里还疑惑地嘟囔着:
“不是说要到镇上去——”
可那话说到一半,在看到牵着驴车走进院来的赵立位时,那说到一半的话就全卡在了嗓子里,再也发不出一个字来了。
赵翠柳看见久违的亲人,明显是情绪激动的,就见她胸膛先是急剧地起伏了两下,紧接着就是全身都禁不住地轻颤了一下,眼里也是在瞬间就盈上了泪光:
“兄长,你可来看妹妹我了……”
“是呀,妹子,为兄的终于可以来看你了。自从得知妹夫出了那样的事,被强征充了兵役后,家里就一直记挂着你的情况,也不知道你一人带着几个孩子过得好不好?想想他们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亲戚,就担心你会被他们欺负了。”
赵立仁这话是不说还好,可话一出口立刻就又勾起了赵翠柳的伤心往事,想到了那无缘得见,才刚刚出生就被刘大花抱住的双生子,禁不住又是一阵悲从中来,随即就是止不住嘤嘤地掩面而泣了起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那壶!
这个人上门来是想干什么的?真的就是一点都不懂人际往来时说话的分寸吗?
斐绮罗是狠狠地瞪了赵立仁一眼,禁不住又在心里腹诽了一句,这才上前来到赵翠柳的另一侧,与大妮一起将她扶往了屋里,一边又忙不迭地出言安慰:“娘亲,快别哭了,难不成你是忘了大夫之前所叮嘱的话了吗?再者,舅舅到家里来看我们,那是好事,咱们应该高高兴兴的才是呀。”
感受到斐绮罗朝自己投来的瞪视,感受到眼神里凌厉的气势,赵立仁禁不住有些呆愣,但是他很快又宽慰自己,这不过是个十三岁多的丫头片子,哪里能有如此犀利的眼神,刚才肯定就是自己一时眼共紤地错了。
也是这样想着,他才觉得自己的心又宽松了一些,这才紧跟着三人进了屋,向着赵翠柳怒切地赔礼道:
“是是是,你瞧我这嘴笨的,咱们兄妹俩可是有好长时间没有见过面了,我竟是一见面就把妹妹给招哭了,都是为兄的不是。”
“真是让兄长见笑了,都为人母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动不动就掉眼泪。”
听到赵立仁开口,赵翠柳这才腰侧摸出了一条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自嘲地开了口。
“我们可是亲兄妹俩,一个爹娘生的,是血缘至亲,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赵立仁闻立倒像是有些不悦,与赵翠柳相似的眼眸一立,竟是带了些嗔怪。
“哥哥……”听着赵立仁这话,赵翠柳似乎又回到了未出阁之前,在娘家与兄长戏闹的那段日子,忍不住就喟叹了出声,“自从嫁与夫家,咱们兄妹俩可是很多的时日没有与兄长见面,也很久没有家中父母的消息了,也不知他们现在过得可好?”
“哎,日子都过得不容易,爹娘他们也是挂念着你,不知你在这里可好,这才差我来看看你,如今看家里要盖新房子,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我也就放心了,也好回去跟爹娘有个说的,也好让他们放心呢。”
“都是小女不孝,自嫁到夫家以来,就没有得空回娘家看看爹娘。”尽管是许久没有与娘家的亲人见面,心中难免情绪激荡,但是赵翠柳毕竟也是快奔四十的人了,并没有一直处在失礼中,缓了一些时间,情绪便好了不少,就见她又关切地看向赵立仁,开口道:“家中兄嫂、侄儿可好?”
“都好都好,若不是这次爹娘非要赶着我赶夜路来看你,我就把他娘两也一并带过来看看你了。他们也甚是挂念着你呢。”
确实,赵家村离他们这边有着颇远的一段距离,就是用驴车赶路,那也是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才能赶到。所以当年自赵翠柳嫁给斐二根为人妇之后,就甚少回过娘家,
只是在这个交通、通讯科技都极不发达的古代,一般人成婚都不会选择距离太远的,一来是距离太远,男女双方不可能认识,其中就是媒妁之言,那些媒婆都是要负责送亲的,她们一般也不会做这样的媒,毕竟也不会有哪个傻到保这么一趟媒,挣得不多,反倒是把自己累死在半道上?这种赔本的买卖少有人会做的?
可是为何赵翠柳找夫家不是在同一个镇上,同一个县城,却是跑到了别个镇上嫁个身无分文的斐二根呢?
只是赵翠柳从来不说,就是同嫁到这个村里来的赵连娣对此事也是三缄其口,斐绮罗之前因为王府对他们家莫名的亲近起来所以曾想方设法去问过她。
如今眼下的这个男人找上门来,不会是有着别的什么目的吧?
“舅舅,赶了一夜的路,你先喝口茶润润唇吧。”
斐绮罗一直都有留意着赵立仁的情绪变化,肢体语言,所以在听到他是连夜赶到他们家里来的这件事上,是完全的表示不信。
瞧他那一头梳得整齐的头发,势利精明的眼眸,干爽的衣着,哪有赶了一个晚上夜路的疲累与风尘仆仆?反倒更像是斐多财又或者是像登天楼刘掌柜那样的一副早已习惯了迎来送往的嘴脸。就是不知道这人此番登门,所为何来而已。
虽然只是短短的片刻工夫,斐绮罗对于这次赵翠柳娘家兄长来访的事是早已思索得山路十八弯,在脑海中百转千回了一番。
“好好好,三姑娘真是懂事。今年多大了?是快要及笄了吧?”
“还不到呢,明年才十四,离及笄还早着呢。”斐绮罗说罢,便又返身回到了赵翠柳的身边,坐了起来,便不再开口多言。
“已经不早了,已经给找到婆家,把婚约定了下来了吗?”只是那赵立仁似乎并不想结束这一话题,并且是以着长辈关切地口吻开口询问了。
“之前倒也是镇上有过一位公子前来提过亲,我看着条件似乎不错,为人也好,就许他说,只要是绮罗同意,倒也是可以应下的。”
“呵呵,好事好事!姑娘家及笄了,就是再也留不住了。”赵立仁说得深有体会,他可是前些日子才将自家大闺女嫁了出去的,“来,大姑娘和三姑娘一起到驴车上东西都搬了下来,这可是我们家里攒了好些时日,攒到了银子好买了这些东西才过来看看你和几个孩子的。”
斐绮罗对于赵立仁的这番话并没有感到太大的意外,他话说完,她就要到院子里搬下他所带来的东西了。
当然了,她这样做是有她这样做的目的的,所以脸上也是淡然的没有所谓,可赵翠柳却是在她才起身时就拉住了她,然后又把目光落到了赵立仁的身上,客套的道:“兄长难得来一趟看看妹妹,我已经是很高兴了,兄长怎么还如此破费,买这些东西来呢。”
“妹子呀,话说得如此生分,为兄的可就是不爱听了。快,姐妹俩先是把东西搬进来,别放在外面,等会太阳若是出来了,可就是会把东西都晒坏了。”赵立仁再一次语带怪责地佯怒道。
“既然这是舅舅的一番心意,娘亲也没有必要好介怀,我们收下待会再给舅舅回礼就是,让舅舅给姥姥姥爷也一并捎点东西回去就可以了。”
斐绮罗仍是一点都不以为然的样子,想着待会就拿之前明公子给他们送过来的一些东西当答礼就好了,这里面还能有多少弯弯绕绕的?
赵翠柳也知道斐绮罗说得在理,于是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立着那里看着大妮和她两人随着赵立仁一并出了院子,一件件地搬下了车上的东西。
“这些是我们特地带来给你们母亲补补身子的……这个则是给你们补身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