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绮罗从书中抬起头来,有些不情愿地走了出去。她倚在书房的门口朝叫喊的方向看去,见识李周班主站在走廊里大喊大叫,后面还跟着一脸我不认识他的朱询。
“李班主,我在这!”裴绮罗忙开口制止他大大咧咧的行为。
那李周班主循声望了过来,发现她所在地方后,很快就跑了过来。他说:“裴姑娘你怎么躲在这里,害的我好找。”
他的话听的裴绮罗只想翻白眼,她哪里有躲?她抑制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问:“李班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这丫头,没事就不能找你吗?”李班主哈哈大笑,抬起大掌就想往裴绮罗的肩膀上拍。他是个没轻重的人,他这一巴掌下来,裴绮罗的肩膀肯定会红的。
裴绮罗不动声色地侧身躲开,笑着说:“这上午不才见过吗?”
李周收回手,不要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道:“其实吧,我找你还真有事。”
“有生什么事,您直说便是了!”裴绮罗也好奇,什么事能让李周班主赶着在今天过来问她。
李周的性子是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他直说到:“我跟朱先生听了你那草船借箭、铁锁连舟的故事回福庆班后,激动的讨论了很久,我和他讨论了很久,觉得这些故事很适合写成戏本子来唱,想来问问你的意见。”
“这当然没问题,只是福庆班里不是没有人手唱了吗?”要是有人唱,不用等李周来问,她早就写了。
福庆班里现在只有十一个能唱戏的,其中五个都是小生,如果是老生还好说,让小生怎么去诠释刘备、诸葛亮,曹操这些枭雄?光阅历就不够。
“这个我们也考虑到,所以我打算再招一些老生。”
“这?“裴绮罗摇了摇下唇瓣,问道:“福庆班有那么多人要养,账面上也没有多少盈余,多请一个人,恐怕要添加不少开支吧!”
账面裴绮罗可是看过的,比登天楼好不了多少,好的老生价格肯定高且不一定愿意来,查的老生还要花时间去调教,怎么算都不是个好主意。
“这个朱先生和我也考量,所以另外我们俩也打算亲自上场!”李周认真地说道。
“那,那好吧,我尽快将本子写出来!”他们这样能豁得出去,裴绮罗也不好再打压他们的积极性,只能按照记忆,尽最大程度将本子写的精彩。不枉他们这么信任自己。
“好,既然裴姑娘同意了,那我也回去安排起来,等你的消息啊!“
裴绮罗点了点头。然后就见李周班主如同来的时候一样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朱询依旧留了下来,他瞧见裴绮罗手里握着的本子,关心问:“写不出来吗?”
裴绮罗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想有没有什么戏目可以让戏班里的人现在就能唱的起来,暂时不要请人,也不用太多词,适合新人唱的。”
“辛苦你了!”朱询真挚地说了一句。他本以为裴绮罗只是写一个戏本子而已,没想到她方方面面都为戏班考虑到了。
福庆班能够拥有她这样一个帮手,真是何其所幸!
朱询想留下陪陪她,又担心自己的存在会印象她的思绪。他踟蹰了一番后还是告辞离开。他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帮助裴绮罗将登天楼尽快地改装好,这样她就可以少操劳一点。
朱询走后,裴绮罗重新回到书房里,她先指点了小树桩几个字的写法。然后放下书本,拿起毛笔,开始写新三国的戏本。
写到中途的时候,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曾经听过的黄梅戏,其中有一个短小的曲目叫做《打猪草》。这个戏目比较淡淡,适合年轻的人唱,词曲也比较简单。只是真不知道受不受欢迎。不管怎么样,她都写了下来总没没错的。
等写得差不多的时候,已经快到掌灯时分。
大妮从外面买东西都回来,看到她在忙,没有打扰,只将小树桩接了走,又叫小六过来给她点上了蜡烛。
晚上她和玄颐的饭菜又是用小灶烧出来的。小六过来叫她去玄颐房里吃饭,但被思绪混乱的裴绮罗给骂走了。
故事她是写出来的,但是太像现代的了,一点曲目的影子也瞧不出来。虽然之前裴绮罗有过写《新白娘子传奇》的经验,但两个完全不一样。这三国演义的用词要更讲究一点,没有古文基础的人很难往戏曲方向改编。
改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被人打扰,她也难免发脾气。
被骂走的小六离开后,过了一会又过来了,他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往书房里看,对裴绮罗说:“玄,玄颐公子让你将戏本子拿过去给他看看。”
裴绮罗抬眼看他战战兢兢的样子,心里有些愧疚,知道自己吓到他了。便勉强冲他露出一个笑容,道:“抱歉,刚刚是我不对,我不该冲你发脾气。”
小六愣了,他脸上的表情,裴绮罗在李大娘的脸上也见到过。只见小六微不可见地擦了一下眼睛,道:“没事的,玄颐公子知道你在为戏本的事情烦恼,他说你可以拿过去跟他商量一下,他说不定嫩帮上一点忙!”
裴绮罗听了,忙拿起写的乱七八糟的戏本子往外走,她这时候太需要意见了。
“天黑,你慢点!”小六提醒道,忙竖着灯笼在前方带路。
玄颐住在原来明公子的房间里,他的吃穿用度在登天楼是比明公子还要好的待遇在享受,裴绮罗进了他的房间,里面被蜡烛照的像白昼一般,心里暗暗吐槽他在浪费她的银子。
病美人倚在床边听白键向他汇报着什么,见到她来,就摆手让白键离开,招手让她过去。裴绮罗也没有客气,直接将自己写好的稿子统统塞给他。
“你快帮我看看,给我点意见!”她想着以他的身份应该不会写戏本子,便也也说你帮我写之类的话,只要他能提出点意见就可以了。
“不急,你先去吃放,我这边先看一遍!”玄颐吩咐回头看摆在八仙桌上的食盒。
他这么一提,裴绮罗也觉得自己饿了,她先问:“你吃过了吗?”
见他点头后,才做到八仙桌边,晚餐是两菜一汤。两菜是麻婆豆腐和梅菜扣肉,一汤是乌骨鸡汤,味道都不错,应该也是李大娘的手艺。
等裴绮罗吃完,净过手后,她搬过束腰圆凳坐到软塌边,玄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看完,竟然拿着一只小毫在注解着什么
难道他也会写戏本子?裴绮罗忙凑过去看他究竟写了些什么,这一看让她对玄颐的看法大为改观。
“你学过写戏本子?”
玄颐停了笔,侧目看她:“为何这么说?”
“你写着这么好,感觉经常干这么一样。”裴绮罗对三国演义京剧版的内容早都忘得差不多了,但她看玄颐写的,感觉三国演义的京剧版的唱词就应该是这样。她都好像问他,你也是不是穿越过来的问题。
裴绮罗没有意识到自己贴的有多近,玄颐看到了,可惜软玉温香再侧,他却不能动。他可没有忘记她白日里的那番让他震惊的话。
他毕竟是在传统封建思想下长大的帝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他平生是第一次听到,他敢打赌史书也不一定有记载。纵然玄颐一时无法接受,但他比一般人更懂得尊重二字。
所以在没有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前,他是不会对裴绮罗怎么样的。可白白放过这个亲近她的机会,玄颐又有不甘心。
也只有她,敢让自己这么费心!玄颐泄愤般地伸手刮了一下裴绮罗的鼻尖,道:“这点小事,还能难得了我。”
难不了就难不了就是了,敢要要刮人家的鼻子。裴绮罗捂着口鼻,瞪了他一眼,心里骂道,自大狂。
玄颐一脸你不要装的表情,威胁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心里骂我,小心我不写了。”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骂您呢!”裴绮罗忙谄媚道。
脸上的表情都写了,还说没有!玄颐冷哼一声表示懒得跟她计较,低头又批注了起来。
人们常说认真的男人最帅,这话果然不假。裴绮罗有些痴痴地看着玄颐的侧脸,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酸涩。
如果他不是皇帝,该有多好!
裴绮罗看了他一会,收回目光,走到厢房的书桌那,研好墨写之前想好要写的《打猪草》,福庆楼有不少刚学唱戏的小孩子,就算不登台演出,写给他们平日里练习用也是好的。
玄颐将戏本全部改好的时候,正好听到外面有打更的声音,敲了三声响。他侧身去看裴绮罗,她人已经拍在书桌上睡着了。
他将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到裴绮罗的旁边,看她睡得那么香,便不忍心将她叫醒让她回去。他默默地看了一会她宛若孩童般纯净的睡眼,黑眸里情绪不明。
良久,他伸手将她抱了起来走向软塌边,将她轻轻地放到了床榻的里侧,随即自己也重新躺了回去,并且将她揽进了怀里。
初秋天气有点凉。还在睡梦中的裴绮罗察觉到舒服的暖源,像只猫咪一般又往里钻了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