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步生莲奉慧明教旨往南瞻部洲边界接引菩提生,不料又遇着一窝专吃和尚的精怪。她变作一个全真,哄骗两个巡山小妖,得知贞隐被掳进妖洞。因恼恨妖怪专吃佛子,就现了本相,当即掼死一个小妖,又追着另一个小妖直至群妖洞府。她和妖王言语不忿,就动起手来。
步生莲两口宝剑清光湛湛,舞得密不透风,劈头盖脸的朝麻波儿招呼。麻波儿更加刚猛,一把九环大刀,刀刀直逼门面。乖乖啊,若要砍在实处,就是个西瓜崩裂的下场。步生莲一个翻身,跳出场外,把身一振,身后即现出一尊丈六高的千手观音金身法相。那千手金身各执鱼肠,宝杵,钵盂,净瓶,宝珠,如意等千般法器,一颗宝珠打出,直把麻波儿打翻在地。
麻波儿急翻起身,骂道:“贼尼厉害,更有心计。”
他就把宝刀丢出,化作一道金光,追上宝珠,一个照面就把宝珠斩碎,化光消散。麻波儿手里手现出一杆点钢枪,明晃晃的如龙腾黑海,朝步生莲一阵乱戳。金光护身,钢枪猛恶,一时直把步生莲打得节节败退。
步生莲暗暗心惊:好妖怪,着实又几分手段,急切胜他不得。就见步生莲把双剑抛丢怒刺,金身手上如意飞出紧贴麻波儿顶门,趁着拦住他的一时功夫,逃下山去了。
步生莲既逃,两把青锋剑就掉在地上,被麻波儿捡了去。那如意是法力化形,也就消散了。
洞前小妖擂鼓,排开阵势助妖王威风,见泼尼姑败逃,都呼喝起来。
麻波儿笑道:“就是个耍嘴皮的,不得本事。”
麻波儿复进洞去,见着李花,道:“浑家啊,那小和尚不能放了。”
李花道:“怎不能放了。”
麻波儿道:“方才外头来了一个丫头儿,又恶又狠,她把我手下掼死一个,又打破我门。你道为何,都是为了后头那个小和尚。若还把他放了,我丢些儿脸面就罢了,只是教满山的兄弟们寒心呀。”
李花只得幽幽叹气,暗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那小和尚命数如此,也怨不得我不曾救他了。
麻波儿见夫人面色不好,以为伤了她心,连忙道:“既然是夫人母难之日,那我先就不杀那和尚。过得三日,再叫下头兄弟们吃了,我也不吃,你看可好?”
李花哪有办法,只得点头。
却说步生莲逃离和尚洞,来到山脚下,有一个茶肆,她进去叫了杯茶吃吃,思量除妖救人之策。
那开茶肆的是个驼背老汉,样貌古稀,他见步生莲是个生面孔,忍不住问道:“姑娘,哪儿来的?”
步生莲连忙稽首,道:“老人家,我来自东土大唐。”
老汉嗤的一笑,道:“凭你胡说,那离这儿有五万多里。路长就算了,还有多少妖怪占山霸水,你一个女儿家怎生来的?”
步生莲知他不信,也就不欲在这上多说,问道:“老人家,你在这住多久了?”
老汉道:“我自这儿生下,怎么了?”
步生莲道:“那你可曾听闻这山上有什么妖怪?”
老汉一惊,相顾左右,悄声问道:“怎么这样问?你见着了?”
步生莲点点头,就听老汉又道:“我却没见过,只听庄里人说有见过的。”
步生莲道:“那还能活命回来,不被妖怪捞了去吃?”
老汉道:“奇怪呀奇怪,都听闻妖怪会吃人,这山里的却不会。往年怎么的也有多少人说见着的,一个不损的都回来,想是他们是吃素的。”
步生莲暗暗冷笑道:土地诚不欺我,这一伙泼怪专与我佛门作对。
步生莲交了茶钱,飞上云头,唬得卖茶老汉跪地拜倒:“天啊,竟是腾云驾雾的神人呀!”
步生莲又偷偷上得和尚山,藏身云雾当中,耳中忽传来几个哭声。放眼望去,但见和尚山西北山坡上有一小妖正自刨坑,时不时揩揩眼泪,正是先前被她耍弄的两个小妖之一。一个被她当场掼死,一个因要他带路至妖洞,遂故意留了性命。
步生莲按落云头,偷近前去,听那小妖哭丧道:“哥呀,你我兄弟一场,可怜你被泼贱掼杀,悲戚戚的独留我身。”
小妖手脚并用,一刻时间就抛了个三尺深,两尺宽,六七尺长的土坑。那坑边还躺着一个妖尸,正是被步生莲掼死的空空儿。坑已抛定,精精儿又对着妖尸撕心裂肺地哭了一场,正哭着,那厢又跑来一个小妖。
那小妖名唤小配子,向时与精精儿、空空儿交好,特来送空空儿一场。你见他扑在地上,两眼里泪如珠断,嚷嚷地也哭够一场。哭毕,两个小妖把空空儿埋了,又烧了些纸钱、一双纸扎的童男女。
精精儿道:“够了,回去吧,兄弟们想必已经把那小和尚洗干刮净,整治的可吃了。”
小配子道:“兄弟你不知哩,这几天吃不得他了。”
精精儿道:“怎么说?”
小配子道:“因是恰逢奶奶母难之日,她有些孝心,就要斋僧。原本说动大王爷爷就要放了小和尚,却被那泼尼姑打死一个兄弟,又欺上门来。大王就变了心意,不准放他,还给兄弟们吃,免教寒心。大王又体恤奶奶,说是三日后再吃,权表奶奶孝心。”
精精儿道:“罢了,不急一时。”
步生莲隐着身影听了明白,暗喜道:甚好,甚好。
次日,步生莲早至和尚山,她藏在云头里,观下方和尚洞前有三个妖童和几个守卫小妖。这三个妖童,两个有十来岁大,黑面丑陋,是麻波儿与病故妖妻所生。一个五六岁大,半人半妖的,是麻波儿与李花所生。
步生莲见老妖不在,几个守卫小妖也有些懒散,她就鼓起一阵狂风,直刮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步生莲由一团祥光裹着,猛落到地上,一手一个揪住两个黑面妖童的顶搭子,又高飞上天。
那守卫小妖慌了神,急冲进妖洞,见了李花,报道:“奶奶,不好了!昨个来撒泼的那个尼姑又来了,还抓走了两个公子!”
李花闻言,道:“怎的好,他们老子赴他山妖王酒会,不知何时能回。”
李花忙忙走出洞,就见高天之上一个女子手提两个妖童正欲往下掼。两个妖童吃痛,胡挣挣的,嘴里夹哭带骂。李花见她亲生的不曾被掳走,就安了几分心,只那两个妖童也唤她母亲,岂能不管?
李花忍不住高声叫道:“那强人!好端端地上我门来,还把我儿子拿去要掼杀!他老子厉害,有一点差池,定教你偿命!”
步生莲冷声道:“好没人伦,你一个人身怎好嫁与妖孽。那头还有个小的,人不人,妖不妖,想是你跟妖孽所生,羞杀人了。我也不管,你洞里绑了我一个师兄,你放他出来,我便还你孽种。”
李花被步生莲一通说教,直羞的耳脸彻红,她道:“还你,还你。”
李花又复进后洞,见着贞隐,道:“你的造化,有个救星来了,她要掼杀我儿,说把你放了,就还我儿子。”
贞隐忍不住念佛,被李花从定风桩上解下,他两个不多时出了洞。
那天上,两个妖童吃了唬,胆子已破,此时已经不再叫唤,十分性命已经去了九分。
李花眼中噙泪,跪地求道:“放下来吧,人我带出来了。”
步生莲吹一口气,贞隐脚下生出一朵祥云,托着他来到自己身边。他遂把两个妖童,一下一个往那洞边尖石上一掼,那守卫小妖如何接得住,可怜都掼做个肉饼似的,鲜血迸流三尺,骨骸粉碎。
李花嗷地哭出声,爬上尖石,扑在妖童尸体上,直哭得眼中流出两条血泪。
步生莲立时御风驾云而去,贞隐毕竟慈悲,他思及李花悲痛模样,不忍道:“那妇人既已把我放了,你当还她孩子,怎就掼死了?”
步生莲脸上罩霜,咬牙道:“你哪里知道,这两个妖童不知吃了我多少佛子。不知那老妖用了什么法,把佛子魂魄拘在妖童肚里,想是要助他们壮大元神。我不得不把两个妖童送上路才让佛子神魂解脱。”
贞隐听言,闭目直念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