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后你爸妈为什么要设局自杀，让你变成孤儿呢？”冗长的讲述之后，岩加俊第一个发问。
无香似乎已在这长久的回忆中耗尽了心神，精疲力尽，默然不答。
“什么呀？”无夏插嘴道，“说了半天，我还是没明白为什么非要改造啊！”他不解地挠着头。
“这是个很聪明的决定。”一个沉静悦耳的女声，是被大家一时遗忘了的杨可非。
无夏和岩加俊不由惊讶侧目，无香却苦笑摇头。
“说到底，你们还是不明白，相变世界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杨可非说道。
“什么呢？”两人异口同声的发问。
“对于现在的相变世界来说，人，已经不是人了！”杨可非看着众人，她沉静的语气居然重复了无香之前的断言。
无夏和岩加俊睁大了眼睛，之前还以为无香只是情绪激动之下说了气话，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我先问你们，”杨可非道，“无香爸妈最开始的身体改造，是谁做的呢？”
“难道不是他们自己吗？”两人都感到疑惑，无香越似早已猜到，并无表情。
杨可非摇摇头：“就普通人而言，我现在告诉你有一种人体改造方案可以让你力大无穷。我把所有资料、操作步骤、注意事项，都详细告诉你……成功几率98%以上！”
杨可非定定看着众人：“你们会这样草率地对自己动刀吗？”
无夏默然。
岩加俊迟疑道：“如果事关生死存亡，不做不行，狠狠心还是要做的。但是……”
杨可非眼神鼓励他说下去。
“但是生活平静无忧，的确不太可能下手。”
杨可非点点头：“我相信在最开始，他们一定是被迫的。无香被爸爸吼出书房，当时房间里一定有个不能见人的相变人。”
无夏拍拍脑袋：“你是说，这个相变人强迫无香的爸妈给自己下刀？”
“是这个人亲自下的刀吧。”岩加俊纠正道。
杨可非点头：“看吧，这就是相变世界。”
“说什么弱肉强食，竞争激烈，强者生存，弱者死亡，已经没意义了！”
“在这个世界，强者也不一定生存！”
“而弱者，仅仅只是实验素材！”
杨可非落下断语。
“实验素材！”
无夏和岩加俊惊呆了。他们看过那么多奇幻小说，那么多武侠故事，那么多超级英雄漫画……每一场都是侠客行，每一部都是英雄史！
没有人告诉他们现实其实只有残酷。
“是的。实验素材，笼子里的小白鼠、培养基里的菌落、试管里的组织液、显微镜下的玻片、记事本上的数据……人啊，不就是这些？”杨可非说着，居然淡淡地笑了。
“为……为什么？”无夏有些不能接受。
杨可非仍旧淡笑着：“因为世界在进步，大家都在进步，知识是无穷无尽的，你掌握的再多，也总有人比你更多。”
“一旦有人比你强大，你就会被放进铁笼、放进培养基、放进试管、放进显微镜……而这，是进步的唯一途径！”
“你为了不被人放进去，你只能比对方强大，先把对方放进去！”
杨可非语调平淡地述说着，岩加俊却听出了她话意里的咬牙切齿。
“可是，”无夏还不死心，“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听过这样骇人听闻的新闻，再秘密的事，总有被人爆料的时候吧。”
杨可非道：“记住，这是相变世界！相变世界人口极少，并且全都手段丰富。”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普通人几乎没有实验价值。”
岩加俊明悟点头：“如果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发生大范围人体试验，相信是绝难瞒住的。”
无夏捏紧拳头，压住声音里的愤怒，道：“所以说道无香爸妈，他们是遭受迫害，才变成那种……样子？”
“我想，那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但是他们不得不接受，并且迅速认清了现实。”
“认清现实？”无夏还有些不能跟上杨可非。
岩加俊立刻补充道：“现实就是无香当时还那么小，却也面临被放到试管、培养基、显微镜……”
“这还不止。”杨可非道，“像无香这样，一家三口都能天生符合相变世界的基本意场要求，是很少见的。大部分相变人夫妻，都生不出合格的孩子。”
“如果那人的心足够大，还有很多关于遗传学的研究等着他们。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方面的研究有着致命的诱惑。而那，将更加摧残人伦。”
“人伦？”这个词让岩加俊有些意外。
“他们一定做了很大的牺牲，才艰难让无香保住一命。”杨可非似乎并不愿意为岩加俊进一步解释。
大家默然点头。
沉默半晌，岩加俊才又道：“我大概明白，为什么你说无香爸妈做了一个很聪明的决定了。”
“你又明白了！”无夏似乎对自己的理解能力感到恼火。
“这不是很明显吗？”岩加俊耸耸肩，“你想嘛，那时无香的爸妈都只能算是相变世界最底层的人，也就是说，他们一家当时的处境，就好像人人可以取用的实验素材。”
“不仅夫妻两人时刻面临被做成标本的危险，并且，已经开始被做了。”
“更可怕的是，才几岁的无香也将面临同样的命运，如果是你，你怎么选择？”他看着无夏。
无夏被他看着，挠了挠头，好半晌才道：“大概，躲起来吧。”
“可是，两副机械身体那么显眼，你要往哪里躲呢？”
无夏说不出来，无论躲在深山大泽，还是熙攘市井，似乎都意义不大。
“人伦”研究的致命诱惑，很快就会被圈内人竞相传播，即便强迫无香爸妈的那人他自己不做，也可以把这批“实验素材”卖个好价钱。
岩加俊吸了口气，好容易才重重感慨出来：“为了无香能够平安活下去，他们只有自己去死。”
无香无声的热泪早已缀满脸颊。
无夏默默将她抱紧，也不知说什么才够安慰，只有无言。
“同时为了无香有能力一个人活下去，他们才坚持对无香做了身体改造。”岩加俊继续推断。
“这种改造简直神奇，才七岁的小孩就能拗断铁条，不用学习也可以认识多种文字……”他语气里充满期待。
“难怪！”岩加俊说着说着，忽然兴奋大叫起来。
“你干嘛呀。”无夏不爽道。
“太惊人了。难怪无香才十岁的时候，就可以支撑起一个享誉国际的建筑大师啊！”岩加俊拍着手。
“我之前就一直无法相信，七宝塔居然是无香的手笔，这简直太天才了。”
“这又有什么用。”无香冷漠的将他打断。
就在这时，旁边沉默良久的杨可非忽然一动，猛地站起身来，睁大眼睛往门外张望。
“怎么了？”大家纷纷问道。
“怎么可能？”在大家心中，杨可非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然而现在，她已经惊讶得忍不住要往门外跑。
“怎么了？”大家纷纷追上询问。
“他们居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