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凉风夹杂着各种生物的鸣叫声,在山间回荡。 w≤w≤w<.≤8≦1﹤z<w.一场轰鸣的泥石流过后,让这些小生物们产生了更加难以抑制的恐慌,一个劲吱吱、咕咕地叫喊,好像失去母亲的孩子,在用哭泣寻找心灵的安慰。
王清华带着大刘已经顾不得这些了,顺着山间小路直往上行,不时会有一丛荆棘挡住去路,王清华只好停下来,和大刘一起找一根木棍把荆棘拉开,重新前行。
“王部长,你认识路吗?”大刘有些担心地问。
“不认识!”王清华道
大刘以为王清华还要说些什么,不想王清华说了一句话之后,就再无下文。
“你不认识路,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了水库啊?”大刘抱怨。
走了一程的山路,从直线距离来开并没有多远,但是翻山越岭,已经走了好长时间了。
“我一个学生都不怕,你一个当兵的怕什么?”王清华心里只想着马上看到现在水库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会不会再次生溃坝,说话的口气就不是那么好听了。
“我什么时候说怕了。我只是问问而已。”大刘有些不服气。
大刘是当兵的出身,王清华算什么?一个还没有大学毕业的学生,只是救了市长一次,混到了现在这个位置而已。更何况,要是论体力,王清华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大刘心里埋怨,但嘴里不能说出来。
王清华回头看了大刘一眼,似乎看出了大刘的心思,大刘急忙低下头。虽是夜晚,还能依稀看出大刘的脸上有些难堪。
“赶路吧。”王清华道。
“嗯”大刘不好再说什么了。
又翻了一座岭,大刘感觉有些腿脚软,实在有些跟不上了,就带着请示的口吻给王清华道:“我们歇会再走吧?”心中却想:“这小子到底什么来路,体力怎么这么好,连自己一个正儿八经当兵的都跟不上了。”
大刘当然不了解王清华。王清华从小就喜欢体育锻炼,虽然没有练出来什么特长,但体能和耐力绝对过关。大刘只是当兵的时候苦练了三个月,跟王清华根本没法比。更何况王清华心里装着水库,装着老百姓,自然比大刘心劲大了许多。
“走吧,翻过这座岭估计应该就到了。”
无奈之下,王清华忽然想起了望梅止渴的典故,稍微变通了一下,给了大刘一些希望。其实王清华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还要翻几座岭才能到达水库。
一听说水库马上就要到了,大刘的心劲和自尊心也涌上来了。毕竟自己是当兵的,智力不如王清华也就罢了,连体力也不如王清华,说出去未免叫人笑话。
想到这些,大刘憨笑道:“其实……我还行,只想怕你受不了。”
王清华微笑了一下,没有反驳大刘,算是给大刘留了点面子。
又翻了两三个岭,终于到了水库所在地。
借着夜光,依稀可见水坝已经彻底崩塌,失去水的水库,露出了干瘪的水床。水库中已经没有水了,突如其来的大水把水坝彻底冲垮了。沿水库而下,一条被泥石流冲刷的“干干净净”的水道,让人感到一种面对干瘪的死亡的无奈。
其实水坝冲垮,并不是灾难的真正原因。真正的灾难来自紧挨着水库的尾矿库。
当时开矿后,将尾矿堆积在水坝下面,其实是想用这些尾矿加固水坝的。但是不管谁开矿,都会吐省事,随便将矿渣倒到水坝下面完事,根本没有进行任何的填充保护,甚至水坝和尾矿库之间,还留有一部分空隙。
大水一旦冲破水坝,马上形成势不可挡的威力,席卷尾矿库的矿渣,借着山势,如翻江倒海一般,奔流而下,任何挡在它面前的障碍都会被它冲的稀烂。因为它已经在奔流的过程中形成了泥石流,,而不是简单的山洪。如果是山洪,在流动过程中会分流、渗透、减势,而且地势一旦平坦,威力将不复存在。
但泥石流就完全不一样了。先泥石流的重力要远大于水流,重力加度肯定会比同样坡度的水流快许多倍,而且他渗透很慢,互相有粘连,也不容易分流,势力会一路狂飙,所过之处的障碍被它席卷而走,使它的实力不断壮大,不仅不会阻碍它的前进,还会对它的前进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这样一来,本来不是很大的泥石流,很快就会形成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
小王庄,就是在这样的力量中,被彻底摧毁了。
站在山头,已经能够看到东方泛起的亮光。一轮红日正从遥远的大海喷薄而出,虽然还看不见它的真容,但已经依稀感觉出,它的光和热,它的力量和伟大。
“大刘,我们走吧。”王清华叫了一声坐在一旁歇脚的大刘,转身欲走。
“这就走啊?”大刘也不知道是没歇好脚,还是有什么疑惑,问道。
“不走,还干什么?”王清华问道。
“我们大老远,爬了两个钟头的山路,难道就是为了在这里看一眼?”大刘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好像是觉得这种事情有些不值得做。
“你觉得我们只是来看一眼吗?”
“你不就是看了一眼吗?”
王清华微笑着沉默了一会,感觉大刘这个问题实在有些可笑,但不回答好像也不太合适,就摆了摆手道:“我们边走边说吧。”
大刘起身跟上,好像有些不大情愿。
因为已经走了一回,所以回去,就要比来的时候好多了,一路倒是很自在。
王清华边走边给大刘解释道:“其实上来看这一趟,是非常重要的,虽然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但能给下面解决问题提供很多信息,比如,水库中是否还有存水,是否还有小股泥石流往下流,泥石流大致的体积等等等,都能给下面的解救工作提供很多帮助,更避免不必要的人员伤亡。比如说,下面正在抢救,上面突然下来一股泥石流,就会给解救人员的生命造成威胁。”
大刘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忽然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呢?”
王清华笑了笑道:“看书啊。书上有很多的。其实这次泥石流,在清水镇并不是第一次。明末清初,这里就生过一次比较大的泥石流,只不过不是小王庄,而是跟向往装相背的大王庄。当时由于生在上午,大多数的老百姓都到地里干活了,所以泥石流只是冲垮了这里的房舍,和伤亡了十几个老弱妇幼。造成的损失并不是很大。但是这次小王庄……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王清华说着说着,不觉有些黯然神伤。毕竟是三百多条人命,在没有战争的年代,这绝对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
王清华边走边谈,不觉天已经大亮了。市委的会议依然没有结束,各位常委还在围绕着是否应该上报省委进行着极为别扭的争论。
李高瞩这边单枪匹马,没有一个帮手,只是在据理力争,或者说难听点,是在做着无谓的辩论。裘学敏,占有绝对的优势,市委几个常委几乎全部站在裘学敏这边。只有兰沧海和王光禄,似乎是保持中立,但从口气中也不难听出,他们是站在裘学敏一边的。只是他们说话的口气比较委婉。
在市委这一块,派性、站队、拥护、反对,尔虞我诈、互相排挤、彼此利用等等说白了,其实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利益——不管是金钱上的利益,还是权力上的利益,都是为了利益。只是这种利益的取向不同罢了。比如兰沧海,现在最大的利益就是保住自己的女儿,一般按照惯例,在安全事故中即便是处分也不会处分书记。
书记是掌握全局的舵手,是制定政策的领导者,而不是身体力行的执行者,市长、分管市长才是第一责任人,才是法人,要处分,他们当其冲。要不是牵扯到女儿兰英,兰沧海现在恐怕依然是稳坐钓鱼台,坐山观虎斗。至于政策问题,他已然成竹在胸。
李高瞩就很复杂了。他虽然也在考虑自保,但并没有忘记老百姓。他心里除了爱民之心之外,还有怨愤,他被那些人整整关了十几天,过了十几天暗无天日的生活。那段经历让他终身难忘。他不敢相信,在党领导的天下,竟然会生这样的事情,将一个堂堂市长非法拘禁。
他曾想过,出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裘大奎那个畜生绳之以法,但他还是晚了一步。裘学敏在他刚刚出来,就将侄儿裘大奎“转移”了。而且转移的好像在人间蒸一样。他要报复,却没有丝毫证据。他要泄,却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委屈、矛盾、心烦意乱。
对于其他人,更多的利益,恐怕只用一个“怕”字就能彻底说明。他们怕,怕上面纪检委的来下来查。他们平时风风光光,硬硬朗朗,但是他们知道,这只是表面的浮华,是经不住风吹雨打的。只要纪检委的人往面前一座,他们苦苦营造的世界就会彻底崩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