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就在蒙皓降下雷霆的一瞬间,兽神大陆上所有部落的祭司都在同一时间受到了感召。
——兽神之子降世了!
川泽部落。
祭司满脸惨白,在族长的询问下,他苦笑着说:“兽神之子在沃尔降世,通体雪白眉间凝火,你认为会是谁?我早就说过不要和布雷部落筹谋沃尔的雌性,那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为什么你不愿意相信我却听信布雷祭司的蛊惑?现在,兽神必定不会饶恕我们。我们……完了。”
川泽族长急声道:“祭司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祭司冷冷地看着他,道:“要让兽神之子平息怒气,只有虔诚地认错和赎罪。罪魁祸首,必要一死!族长,你认为现在应当怎么做?”
川泽族长脸色大变,面对对他目露杀意的族人,竖瞳里满是森然。
然而就算他想反抗,也敌不过部落成千上万的勇士,最终只能和许多参与这件事的野心勃勃的兽人一样,被拔掉獠牙,囚禁着,由祭司大人羁押送往沃尔部落。
不论是归顺还是什么程度的牺牲,川泽祭司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保全部落。
布雷部落。
见祭司吐出鲜血,布雷族长大惊,“祭司大人你怎么了?”
阴沉的祭司抹开嘴角的血液,道:“派去沃尔部落的人……有没有递回消息?”
“还没有,但沃尔这次在劫难逃,只要把握好时机,我们必定能将他们的雌性和食物占为己有——”
“他们回不来了。”祭司淡淡地说,“沃尔部落的白兽人竟然是兽神之子,这次是我输了。族长,沃尔不会放过我们的,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你和我,还有布雷部落的所有雄性自裁以平息兽神之子的愤怒,这样或许能够保存部落的雌性和幼崽……”
震惊的布雷族长沉默了许久才问:“那第二条路呢?”
“走。从此以后没有布雷部落,只有流浪兽人犀牛族。”
“……我们躲得了吗?”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布雷族长不想死,布雷部落的雄性们也不想死,所以哪怕只是一线生机,他仍然不顾白月季的严寒,执意带着雌性和幼崽连夜离开部落。
有些人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沃尔部落。
苟梁跟着老祭司为受伤的兽人敷药包扎。
部落经此一役,死伤惨重,好在令人窒息的绝望已经随着兽神之子的出现消散,活下来的兽人们即使伤心痛苦对于未来也不再恐惧不安。
蒙皓俨然已经成为他们的支柱,而这根支柱和狼雄族长还有几命部落的精英,离开部落前往布雷惩治罪魁祸首已经三天之久了。
“狼曦?”
老祭司唤回了他的神智,问他:“累了吗,先去休息吧。”
苟梁摇了摇头,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老祭司笑道:“别担心,在这片大陆上,已经没有人可以伤害到蒙皓了。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他们就会平安回来的。”
苟梁看着系统监控里尾随布雷部落的蒙皓等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狼飞进来道:“祭司大人,川泽部落的祭司前来求和,要请您过去一趟。”
老祭司已经从蒙皓口中了解到川泽部落也参与其中,对于川泽部落充满厌恶,但川泽部落既然敢上门来,他也不会避而不见。
月锦看了一眼祭司大人离开的背影,眼中掠过一点深思。
在他的记忆里,川泽部落应该没有参与到这次战斗中才是,否则那时川泽部落也无法完好无损地等到他临产,早就应该在兽神之子的盛怒下覆灭。不过,曾经和他结契的川泽部落族长之子变成了布雷祭司的伴侣,那么川泽牵扯进来也就不需要太意外了。
不管川泽部落最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那些曾经侮辱过他的兽人还有可恶的川泽族长这次一定活不成了。
想到这里,月锦就觉得浑身松快,动作也更麻利起来。
沃尔部落百废待兴,幸好食物充足,恢复元气只是时间问题。
而有兽神之子之威在前,已经有不少部落向沃尔表示了善意,比如沃尔的邻居、云崖部落的祭司就带着许多鸟族兽人勇士过来帮助他们重建家园。
第五天,蒙皓等人回归,并带回了布雷部落全军覆灭的消息。
蒙皓他们赶到时,布雷部落已经在部落之外陷入和异兽的战斗中,蒙皓了解到他们的意图,拦住了想要出手报复的蒙辉和狼雄等人。
这些罪孽深重的兽人,已经踏上了死亡之路,现在让他们去死反而是对他们的解脱。
正如蒙皓所料,完全不需要他们出手,布雷部落在举族逃难短短不过五天时间里就已经自取灭亡。
他们太高估了自己的战力,才出部落不久就被异兽盯上,连续不断地战斗让他们举步维艰。
不管他们怎么向兽神大人祈祷,饥饿的异兽都不会放过送上嘴的肥肉。
漫天大雪也覆盖不了鲜血的气味,引来更多的异兽,一次次的战斗,侥幸逃生后却又落入下一群异兽的爪牙下,一切都仿佛噩梦一样,永无休止。
对于兽神之子报复的恐惧,对于被困在雪地里的焦虑,对于异兽的害怕,饥寒交迫的痛苦,时时刻刻在折磨着他们。
然而可怕的不只是异兽,还是人心。
需要被照顾的雌性和幼崽无疑变成了累赘,那些无力再跟随或病或伤的兽人不论雌雄、不论年纪都被布雷族长和祭司毫不犹豫地舍弃。
“不要丢下我们,求求你们……”
“不要丢弃我的孩子,他还是幼崽啊,祭司大人……”
“族长,我阿父曾经是部落的勇士,为部落几次阻挡异兽的进攻,请不要丢下他……”
但布雷族长和祭司只顾着逃命,凶残追击的异兽不允许他们停下脚步,而这些本就活不久的兽人只会拖累原本不该死的人去死。
他们不仅自己不愿意去救这些人,更不许其他兽人去救。
终于,在一个雌性悲哀的哭声中他的伴侣奋起反抗,引爆内部的战斗。
毫无意外的,第一个抗议的兽人和他的雌性很快就被惊恐的祭司命人杀死。
但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接连不断的内乱和饥饿的异兽外患重重,五六万兽人的队伍支离破碎,等他们苦苦支撑到一个小部落时,已经死伤过半,仅剩下两三万的残兵。
已经意识到选择在白月季逃亡无异于自杀的布雷祭司,计划抢占这个部落度过严寒的白月季再行离开。
兔族的小部落根本无法抵抗犀牛兽人的攻击,由祭司出面表示愿意接济他们到白月季结束,只请求他们不要伤害部落的兽人。
布雷祭司生怕他们去沃尔部落通风报信,自然不肯。
他发令进攻全然不顾疲惫的族人。
兔族兽人纵然温驯战斗力有限,但也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家园拱手相让。
兔族祭司直接以生命为代价祈愿兽神惩罚无耻的犀牛兽人,布雷祭司满脸不屑——他的祈愿之源就是雪,在白月季能够发挥最大的功效,根本不把这群垂死挣扎的兔子放在眼里。
但给讽刺的是,他竟然已经失去了祈愿之力!
兔族祭司见状趁胜追击,以生命为祭要让这些可恶的犀牛兽人全都葬送在白月风雪之中。
“兽神大人抛弃了犀牛一族!祭司已经被兽神大人厌弃!”
这样的认知,席卷人心。
布雷族长大惊失色,质问祭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还抱着最后的侥幸希望这只是个意外。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样天真,原本被压制的反抗力量当即乘乱杀死祭司和族长为自己的亲人报仇,随后四处逃窜。但最终他们也没能逃过兔族祭司的诅咒,被崩落的冰雪冻结掩埋,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听完狼雄的转述,老祭司叹了一口气。
狼雄说:“那个兔族部落已经打算在白月季结束之后,归顺沃尔,我和蒙——神子阁下商量过后,已经决定接纳他们。”
老祭司点了点头:“沃尔也需要他们的加入。”
随后他说起川泽部落的事来。
“神子阁下,川泽部落也举族意欲归顺。根据他们的祭司说,川泽部落的大部分人对与族长疯狂的举动并不知情,他们已经将知情人和参与者都扣押在了部落,但听我们处置。我见他并没有说谎,您觉得我们该如何处理才好?”
虽然蒙皓多次强调老祭司不必这样称呼自己,但老祭司却不敢冒犯,虽然没有再三拜九叩但言语间依然十分恭敬。
蒙皓的眸光暗淡了一下,随即道:“祭司大人,族长,你们有什么想法?”
老祭司和族长对视一眼,前者道:“我认为不接纳他们为好,川泽兽人的习性和我们相差甚远,而且生性狡猾□□,抢夺雌性的事情是有发生,让他们加入部落将后患无穷。”
蒙皓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送来的人不必送回去了。既然他们这么有诚意向部落赔罪,就让他们在往后五十个白月季前向部落缴纳万石异兽肉当做赔礼吧。”
蒙皓没有和族长他们商量,他能够感受到他们面对自己时的不自然和紧张感,索性直接做了决定。
待狼雄和老祭司离开,蒙皓才叹了一口气。
苟梁捏住他的打结的眉头,取笑他:“怎么,不习惯发号施令还是不喜欢被万众崇拜?”
蒙皓笑起来,将他搂进怀里,低声说:“只是有些不适应而已。我也知道,从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他们的亲人和族人了……”
蒙皓很失落。
虽然以前他身为白兽人在部落的处境不算好,但不论是老祭司还是族长都真心将他当成部落的一员,他对部落的归属感丝毫不假。但自从他成为兽神之子,曾经欣赏或防备他的族人看他的目光都只剩下畏惧。
不仅老祭司也报以十二分的敬畏,就连傻头傻脑的蒙辉,和他多说两句话也多次被老祭司教训他的“冒犯行为”。
蒙皓是不习惯,更不喜欢。
幸好,苟梁没有变。
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开,蒙皓亲吻着苟梁的头发,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苟梁仰头亲了亲他的眉心,说:“你以前不是一直想离开部落,做一只无拘无束的白兽人吗?迟早都要走,现在不是更好?至少,如果我们哪天累了,不想再流浪了,我们还可以回来。这里,永远有我们的亲人,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蒙皓动容,轻声说:“我舍不得你受苦。”
舍不得让苟梁跟着他去流浪,舍不得让苟梁离开全心爱护他的亲人,舍不得让他难过。
苟梁笑着挠乱他的脑袋,说:“我愿意。”
蒙皓眉宇间的郁结散开,冰蓝色的眼眸染上了暖光。
“狼曦哥哥,什么时候可以吃呀?”
小雌性和小兽人们围在苟梁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面前的烤串,偷偷地吞咽口水。
经过一个银月季的休整,沃尔部落终于从灾难的阴影中走出来,重振沃布第一部落的雄风。
此时正进入灰月季的尾声,屋外暴雨不止,蒙皓和狼雄带着部落的勇士去收割灰月藤了,在和黑甲暴龙一战中失去伴侣的雌性们,有一些没有意愿在白月季到来前重新寻找兽人,所以这部分人带着他们的幼崽都暂时住进了祭司处。
此时大人们都在一处鞣制皮毛,幼崽们则跟着老祭司。
这段时间只要蒙皓不在部落,老祭司势必非常亲切地把苟梁带到身边“照顾”。
此时,老祭司正一边磨制药粉,一边留意着围着火堆的孩子们。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老祭司动了动鼻子,这味道闻起来这一摊应该熟了。
果然,在孩子们期盼的眼神中,苟梁往烤串上刷上各种味道的果浆,放到了兽骨盆里,“吃过的自觉往后面站,年纪大的不准抢弟弟们的,每人一串不许抢别人的。”
苟梁操心地说。
然而,他的劝告都是徒劳无功的,雌性们还不好意思争抢,小兽们为了一块烤肉却是打得不可开交,被抢的嗷嗷大哭。
老祭司在一旁乐呵呵的,也不阻止,苟梁看得心累无比,索性自己拿着一窜烤肉在一旁吃着。
“狼曦哥哥,不做了吗?”
桑弥瞄着剩下的还没烤的烤串,只听苟梁说:“吵的我耳朵疼,再也不做给你们吃了。”
四周一静,随即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哭声来。
苟梁一抹嘴走人,留下一堆烂摊子给老祭司。
兽人们在雨停之前带回了满载的灰月藤,蒙皓没有回来,说要采摘灰月果。
第二天天空放晴,红月季到来,蒙皓果然带回了一大袋子灰月果,分出二分之一给部落,剩下都是他心爱的伴侣的零食。
他宝贝似得让苟梁吃,后者对灰月藤乳是深恶痛绝,没想到凝结成果的灰月乳十分好喝,所有的苦涩好似在结果的一瞬间都消失,只剩下甜蜜。苟梁边吃边点头,又舀了一勺子喂给蒙皓,“好吃吗?”
蒙皓很吃不惯甜食,但见苟梁喜欢他也高兴,点头说:“好吃。”
苟梁说:“那多吃点?”
蒙皓笑容不变,摸摸他的头说:“灰月果难得,对你身体好,给我吃了浪费。”
苟梁咬着勺子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个理由他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当晚,红月从天边升起,红月季正式到来。
离别的时刻,也随之而来。
“孩子,你们已经决定好了?”
老祭司有些伤感地看着蒙皓,在他成为兽神之子之后他就预感到会有这一天了,见蒙皓点头,老祭司叹了一声,不在多言。
加尔问:“你们还会回来吗?”
他不敢在兽神之子面前流泪,拼命忍着。
苟梁笑着说:“阿爹,我们当然会回来,这里是我们的家,哪有不回家的人呢?”
加尔心里这才好受一点。
蒙辉说:“哥,你别担心我,我一定会照顾好我自己的……呃,再找一个会做饭的雌性。”
他挠头傻笑。
蒙皓也笑起来,他的弟弟真的长大了。
第二天,蒙皓和苟梁在众人的目送下离开部落。
月锦仰头看着,直到那白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天际依然回不过神来,阿赞小心地说:“月锦,我们回家吧?”
月锦回头,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对他笑了一下,握住他的手说:“明天就要跟随族长去狩猎了,你要小心,如果可以的话……试着找一找有没有红葡果吧。”
阿赞呆了一下,随即,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