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勰见她不语,嘴角微微扬起,笑道:“你可还记得你八岁的事情?”见她面露迷惘,继续道:“其实你我早在十几年前就见过,只是你可能忘记了,其实在三年前,我一眼就认出了你。”
顼妍衣微微一愣,不禁跟随他的思绪游走追忆……
当年欧阳勰随父亲拜访将军府,那天下午,父亲和顼将军因聊得十分欢畅,喝了很多酒,他坐在父亲旁边。
欧阳询和顼承煌两个人在年轻时,最开始彼此互相看不顺眼,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两个人时常斗嘴,最后不知怎的竟然斗出了深厚的友情,顼承煌出身武将世家,向来心直口快,脾气也很大,欧阳询出身大家,两个人一个能文,一个善武,顼承煌渐渐地对欧阳询渊博见地深感佩服,一来二去,两个人便互相奉为知己,一晃多年过去,见证彼此成家立业,如今更是有了孩子,于是顼承煌提议两家结娃娃亲,欧阳询也极为赞同。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刘紫娇突然出现,说是路过,急忙上前为顼承煌和欧阳询二人倒酒,时不时地提起自己的女儿,顼清若很乖巧懂事,那两人酒意正酣,刚刚顼承煌又提出了娃娃亲一事,勾起了欧阳询的好奇心,顼承煌趁着酒意,满意地看了看欧阳勰,三夫人刘紫娇急忙告知顼清若此刻正在后院玩耍,顼承煌突发奇想地提出来让他去找顼清若。
反正一个人坐着无聊,欧阳勰便欣然答应,随下人指引来到顼府的一个后院,
果然在一处花坛旁边,见到一个小女孩,下人告诉他那个就是是三小姐,他走过去,说道:“哦,原来你在这里,你爹在找你呢。”
顼清若回头,见是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一身的黑衣,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她刚刚折落的花一下子掉落,忘记捡起来,只是觉得眼前的小男孩长得可真是好看,下人不一会儿也走出来,说将军求见,她便乖乖跟去,临走前还偷偷看一眼仍站在原地不动的那个小男孩。
“你不一起回去吗?”
欧阳勰道:“我自己待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顼清若离开后,这里似乎没有人,周围一下安静下来,他感到很舒服,漫无目的地四处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一个看起来更加清幽的地方,上面写着“落雨阁”三个大字,他沿着小路一直走,看见不远处有一处池塘,忽然听到有人在哭,他来到树后面,看到池塘边正坐着一个小女孩,哭声不是很大,可是听起来却很伤心。
他俯身,在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子,偏过身子单闭一只眼睛,将石子用力掷出去,奔向池塘,平静无波的水面上瞬间被撩起层层水花,那石子在水面上竟然翻动四五次,最后“叮咚”沉入池塘里,再也看不见。
那个小女孩突然住了声,不再哭,转头看了看他,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更显得清亮有神,只是此刻眼中充满疑惑。
“只有弱者才会哭泣,你很弱?”
……
“光哭是没用的,你得学会伪装。”
……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不爱说话的欧阳勰,今天竟然对一个陌生的小女孩,讲了这么多,见对方仍然不说话,还直直盯着自己,他耸了耸肩,无所谓地样子,打算转身离开,刚迈出一步,就看到脚边忽然滚过来一颗七彩琉璃珠,足足有鹅蛋那样大,是从小女孩那个方向过来的,他捡起来,看了看她,见女孩也抬起头,看着他,只是仍然不说话,眼角有一滴泪,始终倔强的不肯掉下。
“这是你的?”
......
他摇了摇头,觉得自讨没趣,正要转身离家。
“你真是讨厌......”
身后终于传来小女孩的声音,稚嫩轻柔,语气却有一丝隐含一丝清冷。
欧阳勰愣了愣,转身看着她,见她眼中竟然带着一丝......嫌弃?
觉得莫名其妙,心中有些羞愤,他刚想要辩驳什么,那小女孩起身要离开,走出几步后,她转身,眼睛看向此刻已被欧阳勰拿在手里的那颗七彩琉璃珠,表情有一点哀伤,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欧阳勰看到对方走远,低头看了看手里珠子,一股无名火不知如何发泄。
......
脚下突然触碰到一个东西,顼妍衣的思绪慢慢回转,看到脚边放着一个七彩琉璃球,正是当年自己丢弃的那一颗,她猛然抬头正看到欧阳勰魅人的笑,眼睛直直地看向自己。
“那个讨人厌的小男孩竟然是你啊!”顼妍衣轻笑出声,也终于想起那年的确有这样一个陌生的男孩出现,虽然不过是片刻,虽然她早已经忘记,她捡起珠子,心中感慨万千。
那天正是她和顼容莹被陆云松抓住,后来被顼承煌救回的那个午后,回来后,她心中深爱自己慈祥可亲的父亲,一下子变了模样,她很失望,一个人躲起来伤心落泪,那颗七彩琉璃珠是父亲从塞外专门带回来给自己的,她曾经视若珍宝,那天过后,她却觉得一切都是骗人的,正在伤心的时候,突然被一个陌生的小男孩打乱,那个人说了一些不符合他年纪的话,似乎是在劝解自己,可是在她听起来却十分刺耳,不知道为什么,就把珠子丢了出去,转身离开了。
顼妍衣拿起手里的珠子,微微一笑,看向欧阳勰,心里有一点暖,其实他并不知道,虽然那天她对他说了他很讨厌的话,可是,也是自从那天开始她开始伪装自己,后开每次面对顼清若的挑衅,她虽然从来没有反击,却也自那以后,学会了掩藏真心,不会在意无关紧要的人,心里也不会难过,最起码,从那之后,她的心不知不觉地强大起来。
欧阳勰打了个响指,陆冥的声音立刻出现在车窗外。
“该上药了,快去端来。”
顼妍衣一听,心里对他的感激骤然消失,隐隐觉得当年对他说的那句话其实很有道理。
“我可不可以不喝了,那药太苦了......”顼妍衣抗议道。
不多时,陆冥很快端来两碗药,那黝黑的药汁,此刻仿佛夺.命.符,她看上一眼,脸色瞬间苍白不已,好像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却看到欧阳勰一脸的笑意,更是气的牙痒痒。
欧阳勰不以为然,随后从袖中取出一个纸包,打开一看是一包酸梅。
顼妍衣硬着头皮开始喝药。
陆冥将药碗放下,躬身道:“主子,咱们的人已经在加恩派去的人之前到达罗风参军那边,那边刚刚派人来报一切正常,另外宫里也派了人,在京都交界处恭迎您和顼姑娘回去。”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陆冥起身离开,顼妍衣放下碗里的药,道:“原来你早已料到加恩的行刺计划,那他在京中是否还残存其他势力,那个‘鹦鹉’是否有查出来究竟是谁?”
欧阳勰看她一眼,勾唇一笑,说道:“你是在担心顼将军吧?”想到那晚在加恩门外听到要行刺顼承煌时,他特意看向她,明显感到她身子瞬间一僵,明明心里是担心的,却还是嘴硬。
他想到数月前顼承煌寿宴那天,她当时的临危不乱,还借机上演了一场父慈子孝的温馨画面,可是在场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对父女其实有着很深的芥蒂,两个人都那么固执,谁都不肯踏出那一步。
顼妍衣听到他说的话,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再说话,拿起另一碗药,竟然不再犹豫地一股脑地喝了下去。
欧阳勰笑道:“加恩已经败落,‘鹦鹉’这条线索看似已经断了,其实不然,我能确定的是他一定是北溟人,只要他还在北溟,我就一定能将他找到。”
顼妍衣点点头,回身轻.抚了一下身旁的落儿。
欧阳勰又道:“她,你作何打算?要一直带在身边?”
“嗯,反正我的落雨阁内人也少,跟父亲说一声添一个丫鬟也不是什么问题,不过,话说回来,我一直想问问你,当初白老大那起案子,是你主理,那些被虏来的女孩子会在破案后逐一送回家,为何落儿她们还会被阿利塔她们抓走,而且大多数都是白老大抓去的女孩子?现在除了落儿幸存,其余的人也已经.......”
欧阳勰道:“那件事牵扯朝廷的人太多,后续的事情很多,这件事的确是我疏忽了,当时处置了白老大,我将护送待放女子的事宜交由别人处理,却没想到他大意地将她们送到回乡的船上就离开了,而且当时落儿她们几个女孩也是回家心切,她们决定舍陆路,而临时改走了水路,这事之后我也训责了他,也降了职......”欧阳勰看向此刻浑噩的落儿,默了默,不再说话。
顼妍衣心中了然,只是仍然不得不抱怨道,“当初我被白老大抓去,是落儿陪着,她那么单纯善良,又天真无邪,却要遭受这一切,她还那么年轻......”她将落儿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叹息道:“世事无常,人其实真的很脆弱......”
车内一片陷入沉默,马车仍然一直向前走,过了好一会儿,欧阳勰的声音忽然响起,
“命运向来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再脆弱又何妨,奋力反抗便是了,一切又有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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