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若雪时,她那原本如同桃花般的容颜蒙上了一层令人怜惜的惨白,原本梳的水滑如缎的长发凌乱被汗水沁湿了大半,整个人看上去,憔悴至极。
空气中仍旧充斥着浓郁的血腥之气,合宫众人却人人面带喜色。
伏冥缓缓坐在大床边沿,拉着若雪纤细的手道:“若儿辛苦了!”
若雪勉强一笑,似是这一笑耗尽了力气般,缓缓道:“只要是为了王上,若儿便不辛苦。”
伏冥欣慰道:“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才能为本王更多的诞育皇嗣。”
若雪眸光流转,温和道:“不知小皇子,可有名字了。”
“本王都高兴了忘了。”被柳筱筱的事扰了兴致,原本不是第一次当父王了,却是这般悲喜交加,甚至忘记了给皇子取名。伏冥想了好一会,这才笑道:“不如就叫他弘文吧,本王希望她如你这般,才学广博,远离世间纷扰。”
“王上厚爱,若儿却是断不敢受,这弘字,本是嫡子可用,若儿只是妾妃,即便王妃娘娘是若儿长姐,若儿却也断不敢僭越。”若雪虽喜上眉梢,但却依旧温婉谦卑。
“无妨!”伏冥爽朗道:“王妃福薄,嫁入冥王府六百多年,却无所出,嫡子,怕是难了,在者,本王已经将你的尊位晋为了皇贵冥妃,与中宫相差无几,这个弘字,再无第三人能用得。”
说起来,伏冥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襁褓中的弘文,他总是特别的欢喜。原本,他心中期待柳筱筱腹中的皇子强于期待若雪腹中的皇子,或许是因为柳筱筱腹中皇子早逝的缘故吧,他将这些时日,心头沉淀的所有的爱与情感,全部都给了弘文。由此可见,弘文还真是个福泽深厚的孩子。
伏冥在玉堂殿中逗留片刻,看着襁褓中的弘文渐渐熟睡的小模样,粉红的面颊肉嘟嘟令人疼惜,他心中也不免柔软了许多。但即便有孩子的牵绊,他心中对柳筱筱的担忧却并未淡去半分。
再度见到柳筱筱时,她仍旧处于昏迷之中。她的气色看起来似乎不大好,惨白如纸,且柳眉紧皱,像是在梦中,便不大痛快似的。
正妃织雪却是在见到伏冥的第一瞬间便跪了下来,嘤嘤低泣道:“请王上赐死臣妾,臣妾食言了,未能保得絮贵冥妃与腹中皇子,臣妾死不足惜!”
若是没有翠芝的提前禀报,伏冥或许真的会赐死织雪,但他现下心中明了,柳筱筱的皇子保不住,着实是因为在腹中便被人下了药的缘故,正妃织雪临危不乱,尽弃前嫌的守护柳筱筱,这样的结果,又怎么能怪她呢。
“你先起来吧,本王知道,这件事情,怪不得你!”
“王上,絮絮贵冥妃的皇子保不住,臣妾身为中宫正妃,自然责无旁贷,臣妾问过太医,皇嗣之所以不保,着实因着怀孕时,便被人下了伤胎的药,虽也勉强撑到了分娩,却……却只是一个死胎。王上,絮贵冥妃虽然是倔强了些,但历来并无大错,臣妾身为皇子嫡母,却不能保皇子平安,王上定要为皇子做主,给絮贵冥妃一个交代。”织雪神色怅然的说着,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近前仍旧头带鲜血的翠芝。
翠芝会意,当即跪下叩首道:“王上,奴婢原本是贴身伺候絮贵冥妃娘娘,十个月前,奴婢突然大病,为了不牵连娘娘及皇子,几乎足不出户,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飞雪轩新来了一个叫做采信的宫娥,娘娘待她极好,甚至于后来搬进沁阳宫,也随身带在身边,一应衣食皆由她保管,却是没有想到,她竟……她竟是害了娘娘与皇子的凶手。”
“你说什么?”伏冥大惊之下,声调都变得尖锐起来。他见过采信那丫头,总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貌似还是柳筱筱之前那个掌事宫女青雨的妹妹,看上去倒是个乖觉的,又怎么会。
“千真万确!”青雨再度叩首,抬眸坚定道:“奴婢从玉堂殿回来后,王妃娘娘已经控制了采信,并从她的房间中,搜出了好些东西。”
听到这里,伏冥那满布阴霾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道:“什么东西。”
“马钱子、生南星、生川乌,三棱、茂术、益母草。沈太医说,这些都是极为伤害胎儿的东西,但若是用量不大,且混杂而用,便不易察觉,也不至流产,只会让腹中孩子,慢慢的,慢慢的死去……”翠芝说着,缓缓抬起了双眸,眸中全然都是惶恐与害怕。
“可恶!”伏冥大喝一声道:“好个采信,本王念她失了姐姐,又护卫筱筱皇子有功,才将她赐给筱筱,却没曾想,她竟是怀有这样的心思,终究是本王害了筱筱。”
“王上不要太过自责,那丫头总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却颇有心机,本是年氏的近身丫鬟,怎么就会护卫絮贵冥妃,想来是一早便计划好了,要接近絮贵冥妃,伤害她腹中的孩子。她一定是为自己姐姐的死而耿耿于怀,不能报复王上,只能将魔爪伸向怀有皇嗣的絮贵冥妃,其心,可诛!”
“传令,将采信一族全部杀尽,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伏冥恨得咬牙切齿,心中对于柳筱筱的愧疚,却更重了些。
这一切的一切,终究是他害了她。
伏冥最后还是看了一眼那个生下来便没了气息的孩子,那孩子浑身青紫,瘦弱得如同皮包骨般,冷冰冰的没有丝毫生机,伏冥心下伤感,却又担忧柳筱筱醒来看到孩子会更加伤心,便下令以王爷的礼制将其安葬,并赐号康晋王,对于生下来便没有气息的皇子而言,已经是无上的哀荣了。
一般来说,只有皇子成年之后,才能被封为王爷,去到封地镇守,如康晋王这般的,倒是独一无二的一份了。可见,柳筱筱在伏冥心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