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如一尾缺水的鱼,无法抗拒的承受着身体被强悍侵入的痛楚,如此真实,如此避无可避。
时间和黑暗一般无止无休。
而她在漫漫无际的混沌中无能为力,只能任他掌控,起落沉浮。
醒过来的时候,有几许疏漏阳光正透过茜纱窗,柔和的洒在床边的轻纱帷幔上。
她看着那光亮,独自出神。
小几上,是燃尽了的龙凤红烛,一屋喜庆之色尚未撤去。
有婢女推门而入,正要如往常一样替她净面,却不意看到她沉静清醒的眸。
那婢女一愣,随即几步上前,急摇床边系着的玉铃,跟着便小心翼翼地扶她起身。
苏念池并不抗拒,初醒的身子乏力,略一动弹,更是酸软疼痛。
那些恍惚的、残漏的片段一点一点慢慢浮现,由不得她自欺。
门外有脚步声匆匆而至,燕栖迟人未至,声音已传了进来,“怎么了——”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看到了在哑婢搀扶下半坐在床上的苏念池。
墨色的长发顺着红色里衣蜿蜒而下,衬得一张面容异常苍白,她抬眼,视线正与他相对。
他的眼眸中骤然生出异彩,几步上前便要拥她入怀,声音里全是外现当代惊喜,“你醒了?”
她却断然开口,声音极冷,“你别过来。”
他定住,去看她寒凉眼眸,之前欢喜太甚,丝毫也未发觉,那一双他魂萦梦牵的眼睛里,蕴着霜雪坚冰,和极力压抑的杀意。
他站住,隔着不远的距离,遥遥看她,半晌,道:“我让绿虞来给你看看。”
她冷漠道:“不用,我要见幕棠。”
他摇了摇头,语意温和,如同对待一个不讲道理的孩子,出口的话却不容转圜,“不要任性,你明知我不会让你再见她。”
她看着他,慢慢的开口:“我的内力一丝也无,是怎么回事?”
他亦是静静看她,忽而一笑,眼底略有些黯,心里却绝无悔意,“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又何必再问?”
她点点头,“你如今这般和我说话,想来一切已成定局,是不是?”
他深深看她,“是。”
她这时反倒全然平静下来,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俊美面容,良久,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栖迟?”
她问得毫无来由,可他知道她在问什么。
她在问,他是什么时候生了谋逆之心,如此处心积虑篡权夺位。
他轻笑了声,眼中略有悲哀,“从你爱上温恕开始。”
她爱上温恕,甘愿舍弃一切,也包括他。
而她的父亲,他的师父,知悉之后却只是长久沉默,意欲成全。
可是,他却如何能放任?如何能放开?
师父临终的时候猜透了一切,又或者说,他其实一直都知道。
他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栖迟,我原本是有意传位于你的。
他知道,他如何不知。
他想放任他的女儿自由,然后再把大权交到他的手中。
可师父并不知道,他想要的,从来不是这北冥玄宫宫主的位子。
若身边没有她,他要这位子何用?要这天下何用?
而便是没有这虚名,他想要的,又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包括这天下,包括她。
他看着她因为他提到温恕的名字,不可自抑的颤了下,眼中生出光亮与犹豫,想要开口,却又害怕。
他微微的笑,心却在疼,“你想问温恕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
她不说话。
他还是笑,声音很温和,“你今天表现得一点都不像你了,明明已经猜到,但就是不肯相信。”
她还是不说话,呼吸却急促了起来。
他看着她,眼神和语气那么温柔,说出口的话,却是毫不留情的残酷,“你不用再妄想,温恕已经死了。”
苏念池手足一片冰冷,略微晕眩了下,身侧的哑婢连忙扶住她。
她定了定,去看燕栖迟,他正在几步之遥,冷冷看她,异常俊美的脸上漠无表情。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可能。”
他的眼中隐有怒意,半晌,却是讥诮一笑,“不可能?你以为这世间,有谁在受了我全力而发的燕然未勒掌又坠下悬崖后还能不死?更何况他先前已经受过你一掌,伤得有多重你最清楚——不然,刚才何苦不敢问?”
燕栖迟所说的,苏念池未尝不知,所以当时在青木崖,也曾想要扑下悬崖随他而去,却终未能够。
便是如今,明知不该,却总忍不住存着微薄的希冀,若连这一丝希冀也没有,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凭借什么来支撑自己,又还有没有继续支撑的必要?
“她好不容易才醒过来,你是想再逼死她吗?”绿虞的声音终于忍无可忍的响起。
她原本按着惯例每日来给苏念池检查诊疗,刚到屋外听见声音,还没来得及欣喜苏念池已醒,便听燕栖迟毒舌如此,心叹不好,进屋,果见苏念池容色惨白,气息浅促。
她毕竟是行医出身,眼见得自己全力医治的病人好不容易醒来,如何肯再功亏一篑。
更何况,苏念池若真出了什么事,燕栖迟这个活阎王绝对不会放过她,甚至是灵药局的每一个人。
她心下一急,也顾不了太多,一把推开燕栖迟,几步走到床前劈手便去点苏念池的几处要穴,继而又施银针巩固。
待到苏念池神色略有好转,她才想起自己方才的言辞无礼,有些不安的回头去看燕栖迟,却发现他根本没有在意。
他只是阴沉着一张俊颜,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苏念池,弧形优美的唇紧抿着,明明关切,却不肯做声。
她这时反应过来,如何还敢再招惹他,小心的扶苏念池重新躺好,便斟词酌句开口道:“少宫主没什么大碍,只是须得好好调理,也断不可再受刺激。”
燕栖迟尚未开口,躺在床上的苏念池却忽而一笑,“绿虞,这世间只怕是再没有北冥玄宫少宫主这个人。”
绿虞一惊,如何敢接话,当即默下声音,垂目而立。
燕栖迟看着她,缓缓道:“不错,这世间再无北冥玄宫少宫主苏念池,有的只是我燕栖迟的妻子苏念池——昨夜我们已经拜过天地入过洞房,你若不记得了,我不介意再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