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献宝状元吧!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失敬失敬!”秦秀携夫君敬到了她和皇甫谚这一桌,便稍稍躬了□子,笑容满面道。
可楚盈却一下子听出了讽刺的味道,她也站起身,客套了几句,发现一旁的皇甫谚虽然面带优雅的微笑,眼底的阴霾却越来越浓了。
秦秀向她敬了酒,似无意的看了皇甫谚一眼,便带着她的夫君向其他的酒桌敬去。
“这个秦状元倒真不错,”楚盈听到身边有一些官员在小声议论,便下意识的侧头去听:
“听说在她落魄的时候,本该到了成亲的年纪,却没有一户人家肯把儿子许给她,这个男子看他家境贫寒,时不时的接济她,她为了报恩,俩人就成了亲。”
“我还以为她高中状元后会嫌弃糟糠之夫呢,不是有很多这样的人吗,一朝富贵后,就攀附权贵,与那些达官贵人的公子成亲,恨不得将以前贫贱时候的人全体抛弃。”一人唏嘘道。
“是啊,只有一小部分人良心未泯,富贵后瞒着现在的夫郎,背地里给旧日的夫君一些物资,有的根本就能坐看他们潦倒饿死,还无动于衷,这个秦状元真心不错,竟然还会给咱们大家介绍……你看咱们旁边这位就不带大夫君来……”
“小声点,她估计会听到呢。”一人小声提醒,她一直没看他们的表情,只时不时夹点菜吃做掩饰,暗地里不动声色的听着
“怕什么,势利小人,不足挂齿,你们看看人家真状元这宅院朴素的,再回忆下那位的,哼。”一人不减声高,冷哼道。
皇甫谚显然是听到了这些议论,面色更加阴暗了。
她将这些看在眼中,也是无语的。
“感谢诸位的莅临,”秦秀敬完了酒,站在众桌环绕的中央,笑呵呵道:“今日众宾客盈门,在下真的很感激,诸位大人这般给我秦某人面子,在下感到现在心里都是暖烘烘的,千言万语,表露不尽啊!”
“素闻秦状元才高八斗,既然今天这么高兴,不如乘兴作诗一首如何?”一官员附和道。
“不好在诸位大人面前献丑,但如若不做,也颇觉得矫情。”
众人听罢都抚掌笑着催促,但见秦秀看了一眼众人,又看了眼一旁小亭中坐着的一些面无表情只管奏乐的乐人,再度貌似无意的看向楚盈这一桌,眼中微芒轻闪。
于是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瞧来,其中一些官员更是鄙夷之色尽显于面。
两人在众人的目光夹击中,只觉气流迫人,逐渐有些坐立难安。
楚盈更是郁闷,看这样子,这个秦秀真心与她杠上了,她真是躺着也中枪……
倒是隐隐觉得皇甫谚与秦秀好像不只是认识的那般简单,只不过这也不是猜想就能得到答案的,还是暂时忍耐,静观变化吧。
秦秀此刻笑了下,自然而然的开口吟诵:
“门不停宾处,蓬荜生辉来,
倒屣迎贵客,尊朋高满座,
醉仙听鹤鸣,一曲韶洞箫,
膳宰致雍食,精酿奉醴酒,
畅谈笑无穷,节击玉盏轻,
高歌曲难尽,欲腾云上行!”
“好!做的好!”众人抚掌呼笑。
“我虽为状元,可下座中还有一位状元,我也不好抢了人家的风头,不如有请楚状元也为大家赋诗一首,共同助兴!”秦秀话锋一转,直指楚盈。
她心中一凛——果然,这人终于向她找茬了。
众人听罢议论纷纷,慢慢的便开始起哄。
她看向皇甫谚,却见他面无表情,只是静静饮酒,好像他只是一个看热闹的旁人,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见状心头酸涩,看向众人鄙夷的目光,外加秦秀挑衅的眼神,胸中怒火渐渐燃烧。
她自问从一进门就小心谨慎,不敢多话,丝毫没有做错什么,可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献宝状元,快作诗啊,不会这么不给面子吧?”
“是啊是啊,你不错,也太不赏脸了。”
楚盈愤怒达到了极点,一是气皇甫谚,他和她此刻毕竟是夫妻了,可是紧要关头,他却视若无睹;
二是气秦秀,两人无冤无仇,却频频让她下不了台,任凭众人将她的尊严践踏于地。
她想了想,突然怒极反笑,从容的站了起来,心道豁出去了。
“作诗我不擅长,我喜欢唱歌。”
“哦,我听说楚状元曾在婚礼时高歌一曲,遂传为佳谈,今日有幸听到您唱歌,尽是倍感荣耀啊,不知您要唱什么?”秦秀眼波微转,勾唇笑道。
“也是,今日有诗有酒又有人奏乐,就差了人唱歌,嗯,那就唱吧!唱得不好了别怪我不给面子啊!”不知是何人在人群中爆发了这么一句,众人便纷纷附和。
楚盈明白,在这个世界中,歌女最是低等,是最有辱女子的身份,不过她毕竟不是这里的人,她可不在乎!
“我家乡有一首歌,叫,我觉得挺合景的,俾面派对是我家乡的叫法,我给大家翻译一下,俾面就是给面子,派对就是宴会的意思,所以叫也成,大家别说我不给面,我挺给面的,你们应该能看出来,当然了,只有愚蠢的领导人……领导的意思是当官的,眼高于顶不拿正眼看人的才看不出来。”
此言一出,众人有些被震到哗然,就有些面面相觑。
秦秀看着楚盈走到一旁的小亭子中,给乐人打手势哼唱,面色有些复杂。
只见她稍稍指导了两下,那些乐人眸中发亮,纷纷点头,她便从容的站在亭子前方,面对众人,开口唱道:
“穿起一身金衣装,
取消今天的工作,
挤身缤纷的色彩,
宴会永无真意义!!
种种方式的捆绑,
请柬一出怎抵挡,
想出千般的推搪,
明日富贵与衰败,
也要靠你给点面儿~~~!”
身后的笛音轻快的吹响,洞箫也发出深沉的声音,琵琶也叮叮咚咚的奏着,虽然这几种乐器演奏黄家驹的这首让人一想就觉得很怪异,但听起来却有种奇异的和谐感。
楚盈轻轻舞动四肢,粉色的衣裙在风中舞动,似一只美丽的粉蝶,在乘风轻舞,她伸出灵动的手指,像是无意的将众人指扫了一遍,又接着唱到:
“不管相识不相识,
尽管多多说‘久仰’,
不许诸多的挑剔,
无谓太过有性格,
宴会你要不缺席~~!”
她将这首粤语歌词改为了这里人都能听的懂的语言,继续用灵活的双手,貌似无意的对着一众乌合之众轻点淡扫:
“你说不给面儿,她说不赏脸,
似为名节做奴隶!!!!
明日富贵与衰败,
统统要你多给面儿!!!
你都别说不赏脸,
别说不给面儿,
似用人脸造钱币!
最怕最怕你不赏脸!
最怕最怕你不给面儿!
最怕最怕你不赏脸!
最怕最怕你不给面儿!”
一曲完毕,她连躬也没鞠,就大跨步离去。
身后的乐队站了起来,看着她的背影,眼睛闪闪发亮。
皇甫谚也准备起身离开,秦秀见状却不由自主的小跑过去,看着他俊美的面庞,心中思绪翻腾。
幸好众人被楚盈的歌曲震得久久回不了神,也没人发现她的异样。
他看着秦秀,只笑了下,她却看出这笑容里有太多的轻视与无所谓,身体顿时感觉像是掉入了冰窟窿,从头冰寒到脚。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颤抖,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甫谚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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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能唱那首歌呢?”午后的一条偏僻的街道,皇甫谚走在楚盈的身侧,淡然出声。
“如果你想说我把那些达官贵人都给得罪了的话,劝你还是歇歇吧。”她头也不回,冷然道。
“那些人算什么达官贵人,都是一些小喽喽,你以为一个状元的家宴任何高官都会去么?哼,这年头什么都缺,就是状元不缺。”
她听罢有些意外,扭头多看了他两眼,却没在他脸上瞧出太多的表情。
“挺好,你边唱边冲着那些人指指点点,确实很过瘾,她们原本以为你是靠谄媚奉承阿谀上的位,却在听到这首歌后,呵呵,一个二个都会在风中迷惘凌乱了吧。”
“你……不怪我?”她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为何要怪你。”他淡淡道。
“那为什么在宴会上你不帮我!你也不怕我会闹笑话吗!你就不跟着一起丢人吗!咱们可是夫妻啊!”
“原来你还知道咱们是夫妻,结发夫妻对吧?”他咬重了“结发”二字,定定的看着她。
她蓦然明了,想起早上的事有些微微心虚。
“用剪刀剪了发结……你知不知道那是我在你睡着后亲自系的?你不要说你不懂得这风俗。”
“……可你系这么紧,我,我打不开不剪了……你……”
“算了,不用解释了,还有,为何早上你会不同我一起进膳?”
“啊……我又犯法了吗?我真不知道……对不起。”
“算了,不用再说了。”他说罢扭头向前走去,将她撇在原地。
她挠了挠头——晕,好像生气的人应该是她吧?怎么反过来她倒先道歉了呢?晕……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