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偏殿里一阵忙乱,一阵哭的,闹了好一阵子总算歇了下来。
但误会并未解开,只因为平儿跪着说庄思颜的胎象不稳。
凌天成先还担心别的事,一听这话,当下就愣住了。
不过,他只愣了两秒,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便一把将庄思颜抱了起来,往太医院走去。
太医院里,蔡周平才缓过一口来,安慰自己说没什么事,或许皇上就是太过关心,所以来问问皇贵妃的胎象,并不是有事发生。
那颗乱七八糟吵的心才抚平下了,凌天成就又来了,还是带着庄思颜一起来的。
这下蔡太医真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庄思颜从发现怀孕开始,一直都是他在跟着请脉,开相应的补胎方子,现在要出了事,那他真的别活了。
凌天成小心翼翼地把庄思颜放在椅子上,额头上已经冒了汗,瞪着蔡周平吼:“站着做什么?还不诊脉?”
蔡周平都要被他吓死了,跪着就扑上去,手指哆嗦了半天才到脉。
没事。
好像是没事。
可皇上这个样子,看上去很可怕哦,自己要坦白说吗?
皇上上午也来过了,话更是说的不清不楚,那他是想没事呢,还是想有事呢?
蔡周平的内心无比矛盾,无比崩溃,明明身上的冷的要死,头上的汗却一直往下流,话也不太敢说,手搭在脉上半天都没敢拿起来。
他一紧张不要紧,可把凌天成和庄思颜给急坏了。
看太医这个样子,真是大事不妙了呀。
这可怎么办?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而且别人还说了,女人如果第一抬就流产的话,那后面的孩子就更难保住了。
她庄思颜平时连小病都不生一个,身体壮的像头牛,没想到在生孩子的事上,竟然会出这样的事,真是苍天无眼啊。
凌天成更是心如死灰,有那么一时片刻,他甚至想,是不是自己称帝以来,杀孽太重,所以老天才惩罚他的。
也许庄思颜说的对,既然这个天下不能是他们凌家的,那有志者得之,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只是要把得天下的人看清楚一点而已。
三人各有各的想法,整个太医院里,气氛凝重的好像连空气都冻住了。
最后还是庄思颜勇于面对现实,她一咬牙,对太医说:“有什么话你就直说,诊个脉手还长上去了,这是要诊到什么时候?”
蔡太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没起来呢,吓的跟触电一样,连忙弹起来。
本着医者本心,他也一咬牙说了实情:“娘娘胎相并无大碍,平稳的很,只是情绪有些不平。”
“啥?”庄思颜瞪着他好一会儿,才想起问下半句:“情绪不平是啥,会影响到胎儿吗?”
蔡太医摇头:“一时的情绪起伏是很正常的,况且有孕在身的女子,性情起伏都很大,并无大碍的。”
庄思颜转头去看凌天成,眼睛在问:“你是听谁说的我龙胎不稳?”
凌天成也看着她,同样在问:“怎么回事,是宫女骗了我,还是你在骗我?”
可看她们的样子,都不像是说谎的,那问题出在哪里了?
蔡太医更是迷糊,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也不敢再轻易插嘴,只是垂手立着,把自己当成一根有温度的柱子。
凌天成往庄思颜靠了两步,蹲下去,手扣在她的手上,许久才长长地舒一口气:“没事就好,朕都要被你吓死了?”
庄思颜:“是我被你吓死了。”
凌天成笑:“不说那些,虚惊一场,总算过去了,回去再好好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庄思颜也点头,刚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被凌天成一弯腰又抱回怀里。
蔡周平都不敢看,忙着把眼睛转开去。
这两人在太医院里秀了一波恩爱,正打算打道回府,查查这次误会的来源,庄思颜不知道怎么眼睛一瞟,看到了蔡周平桌子上的医案了。
她好奇心有天那么大,再加上自己也学过医,还充当过半个军医,所以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
踢着脚让凌天成把她放下来,伸手就去翻那医案。
好巧不巧,这一翻竟然翻到了贾娴的。
庄思颜二话不说,把医案一卷,对着蔡周平说:“这个借我回去看两天。”
蔡周平:“……”
他可想开口拒绝了,可是皇上在那儿站着都没说话,他怎么开口?
况且,现在皇贵妃已经是后宫里最大的了,凤印都在她的手里,别说是一个医案了,就是她要把太医院给搬空了,都没人能拦得住她。
就这样了,一场误会为庄思颜换回了一本医案。
她尽职到不行,完全把醒误会的事交给了凌天成去处理,而自己就关起门来,仔细研究那本医案。
不看还好,这一看还真是看出问题来了。
就说这贾娴怀孕前期,明明太医诊断她的身体没有问题,给出的药也都平和的补药,但是剂量却时大时小,看上去一点也不平和。
她把疑点记下来,先让平儿拿去太医院里问。
没有说是谁得了什么病,只问女子有孕期间,补药时大时小是什么意思?
同时,她还另外写了一封信,传给宫外的青然,让他去找京城的大夫问,这是什么情况,最好是多找几家,把结果一一记录下来。
太医院的人是知道她把医案拿的,也知道她拿走了谁的医案,早在庄思颜没把问题递过来时,有经历此事的人就开始想办法了。
可惜那时候因为贾娴早产难产而死,跟着她的太医也尽数判了斩刑,现在反而不好查是怎么回事了。
太医院里的都是人精,像这种医案,没道理说他们看不懂,但是现在该死的死了,该走了走了,既是有发现里面有问题,也不会再有人站出来说什么。
如果不是庄思颜恰好碰到,这事就这么淹没在内宫深处,再也不会被翻起来。
但现在翻出来了,而且大家难得灵犀相同,有了同一个预感,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过去的。
果然,庄思颜的问题来了。
以蔡周平为首的太医们,盯着那张问题单,看了又看,眉头都拧成疙瘩了。
其中一个太医说:“传言皇贵妃娘娘懂医,以前老夫还不信,只当是众人看她受宠,所以才给的虚赞,可今日看这写的用药问题,老夫断定,她不但懂医,医术还很高。”
众人都想送他一个大白眼。
什么时候了,马屁能不能不拍了?况且皇贵妃现在还不在这里,他就不能想点实际的办法,解决眼前的问题?
大家嫌弃他的同时,也把目光转到了蔡周平的身上。
有一个跟他关系比较好的先开了口:“老蔡,皇贵妃娘娘从入宫以来,都是你跟着诊脉的,到底比我们多见几面,也了解多几分,你说说她把前贵妃的医案弄出来,挑了这么多的问题,到底是想怎样?”
蔡周平苦着脸摇头:“我哪儿知道?我前两天差点被她吓死,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个皇贵妃啊,还真不是一般人。”
这么一说,众人更急了:“那要怎么办?要是我们说用药有问题,那太医院的人怕是全部得被砍头,要是说没问题,她明明又挑出也我们的错处。”
不知谁在后面接了一句:“这还是小事,听说这位皇贵妃娘娘很有些手段,还女扮男装出去帮皇上办过案,我担心她呀,早把这问题拿到外面都不一定。”
这话无疑是颗炸弹,瞬间就把在场的人炸懵了一回。
大概蔡周平已经被吓成习惯了,心惊肉跳以后,反而平静了下来:“诸位,老夫有一个办法,不知各位愿不愿试试?”
“有什么话你就说,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拽什么词?”
“是呀,老蔡大家一起共事多年,都相信你的。”
……
七嘴八舌给蔡周平鼓足了劲,这位老大夫终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既然皇贵妃娘娘有可能把医案拿到外面去,那我们不如实话实说。
当然诸位之前担心的有理,一旦我们承认太医院的药方有问题,那皇上必然会怪罪下来,这就是我们风险。
虽说当时跟着贵妃的太医已经不在了,但诸位本身就有监察的作用,没有发现也是罪责之一。”
他说到这里,目光在众人的脸上巡视了一遍。
想来这个答案,大家也都是想过的,那就说下面一条吧。
“可如果我们不说,更是罪上加罪,诸位想想,娘娘既然发现了问题,还能找外面的大夫来对,那么这个问题单送到我们这里,就是为了试我们会不会说实话。
如果我们说了实话,就是老夫前面说过的结果。
但倘若我们不说实话,那一方面是太医院不可信,别一方面还有失察之罪,问题是比现在更严重的。”
很明白了,反正说不说都是罪,只是说了罪可能会轻一点。
也只是可能了,谁也不知道庄思颜会怎么对他们,更不知道凌天成会怎么对他们。
没有更好的办法,两相权衡取起轻。
最后由蔡周平捉笔,众人整理,很快就把庄思颜的问题全部写清楚,又传了回去。
一天后,外面的青然也把信传了进来。
两相一对,答案基本一样。
这也就是说,在贾娴怀孕期间,确实有人向她做了手脚,而这些太医,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没把这事报上去。
当然最大的罪是那两个已经死的太医,很有可能药也是他们捣的鬼。
但那两个太医不是新手,且已经在太医院许久了,这些之前庄思颜都有查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