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怎么回到了小区的,秦芳薇只觉得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脑子情不自禁就浮现了那么一道身影:
白衬衣,蓝牛仔,眉儿弯弯,浅浅低笑,笔直的站在柳树下,头顶着明媚晴空,冲她招手,嗓音和煦如春风,“芳薇,过来。我们来写生……”
那是她看到过的,最有才气、最干净、最美好的男子,是所有女同学疯狂爱慕的才子,是老师眼里的人中龙凤,是未来可以在建筑界大放异彩的顶尖人才,更是她心爱之人……
可是,在众人眼里被看作是金童玉女的他们,终没有走到最后。
十九岁时,一场巨变,一年的牢狱之灾,毁掉了她对婚姻的向往,对爱情的渴望,对下半辈子的想法。
如果不是因为父亲,恐怕她会死在那一年——被拘禁的三百六十五天里,残酷的现实,彻底扼杀了她的人生。
现在,她人还活着,心里却盛着一滩死水。
索娜说的没错,她是看谁都不顺眼,相亲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事到如今,她再也不可能在别的男人身上找到当初那种让她砰然为之心动的感觉了,看到那个人就脸红耳热的时代,已经过去。
现在的她,是一个无比挑剔的剩女,小女孩似的幻想早已不复存在。
“哼,你还知道回来啊!”
一进家门,就对上了家里那只被惹怒的老牛,横眉竖目的,一张平时温和的脸孔怒成了黑碳似的,真是太不可爱了。
如此生气,当然是因为她毁掉了他老人家的计划。
心愿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实际情况是无法理解的。
“爸,我想问问您,那个姓傅的到底有什么好的?您要这么廉价的把我推销给他?是长得好了,还是工作好了,又或是学历入您老眼了?您做事,一向是最靠谱的,我是最放心的,可今天,您真的是有点离谱了……那种地方的男人,能嫁吗?爸,您这不是为我好,您这是想把我往火坑里推……”
本来心情就很不爽,现在被父亲这么一逼,当然越发恶劣了,语气上难免就带上了火气。
这么多年了,和父亲相依为命,她最懂父亲,父亲也懂她,所以她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父亲则是她的人生向导,可今天,她真是要被父亲这个荒唐的做法气坏了。
秦牧是个高中老师,生得儒雅,是个很耐心的好脾气长者。
这一刻,他看着女儿那愤怒的脸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现在的秦芳薇什么也不想听,她很累,扔下手包,进自己房间,砰的就把父亲关在了门外。
“薇薇,你这样不行……你得放过自己,找个人重新开始……你……你答应过爸爸的……”
门外,秦牧轻轻的劝着,语气却无比的沉重。
她呢,把自己扔到床上,委屈的眼泪就簌簌的直落下来,心的地方,疼极了。
这辈子,她的心里,怕是再也装不进别人了。可偏偏她想嫁的人,再也不可能娶他。而她要做的居然是要把他忘了。
可爸,您教教我,爱到骨髓里之后,又该怎样将他挖出来忘掉呢?
……
眼泪迷花了眼,她睡了过去。
也只有在梦里,她才能和心爱的男子见面。
“薇薇,吃晚饭了……起来,我们再谈谈傅禹航……你得相信爸爸,他真的是个不错的男人,你别被他的职业给忽悠了,他跟我说过,他不会永远干这一行的……”
抓过一个枕头,她把自己捂住:爸,您是知道的,这世上,只有他是最优秀最好的,他更是您最得意的门生,我爱的只有他。求您别逼我了,求您了!睡了一宿,清晨醒来,秦芳薇去洗漱,发现自己的眼睛肿成了核桃,大约是哭得太多。
薄薄化了淡妆,勉强遮去了一些,出来时,餐桌上已经摆上早餐:白米粥,炒时蔬,油条,豆粥,烧买,非常的丰盛。
“可以吃了。”
从工作岗位退下来的秦牧,现在喜欢做三件事:做饭,下棋,免费做家教……
这会儿,他很小心翼翼的在打量女儿,那一脸的郁色,不是那什么什么粉底霜可以敷掉的,他知道,女儿很不开心。
按理说,婚姻自由,恋爱自由,他这个做父亲的,本不该多管,可是,他能不管吗?
给女儿寻一个可靠的信得过的男人靠一辈子,是每一个父亲的心愿,也是他这辈子唯一想完成的最后一个愿望,可惜啊,昨天的好事,最终还是被搞砸了。
秦芳薇默默的坐下,执筷吃起来。
秦牧呢,陪坐到一边,看着她,琢磨着还得和她谈一谈,才动了嘴皮子,就被喊停:“爸,您要是再提那个傅禹航,我今天立马搬去和索娜住。”
这是最后通谍。
秦牧的老眉跟着就皱起,叹了一声道:“能不能听我介绍一下他再下决定?薇薇,为什么你就不能放下过去,用另一种心态来拥抱这个世界呢……你去哪,薇薇……薇薇……”
啪,秦芳薇把筷子拍到桌面上,直接站起,抓起手袋就往外去,“爸,我上班去了。您什么也不用说。我和那个姓傅的,不可能……”
还没走到门口,门铃响了起来。
秦芳薇去开门,几个穿制服的民警站在门外。
她愣了愣,问道:“你们……找谁?”
“请问秦牧在家吗?”
“在,你们找我爸干什么?”
“你好,我们是南城区公安局的,现在我们有足够多的证据可以证明秦牧涉嫌杀人,这是拘留证。”
说完,就有两个民警从门外挤进来。
秦芳薇转过头时,只看到一副铮亮的手铐扣到了父亲双手上。
“这怎么可能?”
她立马惊呼直叫,上来把人给拦住了,心跟着慌了,立马就把刚刚的争执抛到了脑后:
“你们肯定是弄错了,我爸可是高级教师,这辈子育人无数,怎么可能会杀人?”
“对不起,这是上级下达的命令。如果秦牧真没有问题,法律会给他一个公正的审判的。”
秦牧呢,他表现的非常非常的冷静,眼神更没半点意外,就好像这一切会发展成这样,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事。
就这样,民警把人押走了。
秦芳薇叫着父亲,一路追下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父亲塞入警车,在小区大伯大妈的议论声中,扬场而去。
“小秦啊,这是什么情况啊?你家老秦怎么被抓了?这是犯什么事了吗?”
有个和他们家交好的大妈关心的问她。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秦芳薇懵了,接下去,她该怎么办呢?
她得从哪里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抱着头想了又想,她没再和人多说话,急匆匆赶回楼上,取了包,直奔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