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辰的老家在柳林镇大王寨村,虽隶属于浉凌区,但挨着桃花县,素有桃花西大门之称,这一路折腾,刘辰又不得不从桃花县转车到柳林镇。
汽车到达柳林镇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清风作伴,明月当头。
刘辰提着大包行李,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心思雀跃,这不单纯是四年第一次见老妈妹妹,这也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回家见亲人,一时思绪横飞,脑海里涌动着一幅幅画面。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做子女的无论多么孝顺,在父母百年之后,还是会觉得亏欠他们,倘若重生归来再见父母,没有几个不是心思复杂的。
“妈妈,那不是哥哥吗?”突然一道清脆的叫喊传来,紧接着一束光亮照过来,从远处走过来一大一小的人影。
“妈,小妹…你们怎么跑那么远来?”刘辰吸了吸鼻子,眼眶红润,他竭力镇定情绪,发出的声音还很有些颤抖,显得一时有些举足无措。
借着微弱的手电灯光,梅竹英看到满头大汗的刘辰,赶紧拿出手绢,为儿子擦去额头的细汗,她眼中噙着泪水,拿着受捐的手略微颤抖,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更白净,更魁梧了,小辰在外受苦了。”
“妈,哪有?我在学校里好着咧,倒是您这些年受累了。”刘辰放下行李,握住梅竹英抚摸他脸庞的手,裂着嘴微笑道,眼泪流的老长,轻抱着梅竹英,心道:“妈,对不起,上辈子我让您受苦了。”
刘小妹看到哥哥只顾和老妈感伤,便想转移二人的注意力,装模作样寒着小脸,撅着小嘴,满脸幽怨,“你们都受苦受累了,就我最舒服了,再不回去,锅里煮的土鸡都被馋猫偷吃光了。”
刘辰看到刘小妹这幅表情,便明白小丫头的良苦用心,她是怕自己和老妈见面过于悲伤,勾起老妈的伤心往事,故意插科打诨转移注意力。刘辰冲刘小妹眨眼示意,后者也对着他傻笑着眨眼。
如此这般,母子三人趁着月色走上回家的路。
梅竹英拿着手电筒走在前面,为兄妹俩照亮前方的路,刘辰背着行李,刘小妹拎着塑料水桶,兄妹俩在后面嘀嘀咕咕,不时传来嘻嘻哈哈笑声。
“小妹,长高了,比以前更漂亮了。”
“嘻嘻,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妹妹。”
“好低调吆,不过哥喜欢,哥包里有给你捎带好东西。”
“哼,算你有良心,枉我四年没少想你。”
……
……
“谁?”
走到家门口,一个黑影躲在暗处,刘辰下意识冲到老妈身前,冷喝道。
“二子,是我,嘿嘿。”一个黝黑魁梧的年轻壮汉,从阴影处走出来,探头探脑的模样,汉子瞅了瞅刘辰家隔壁一户已关上门的人家,看到那户人家半天没动静,才松一口气。
“大明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刘辰用手擂了一拳年轻壮汉,惊喜地问道。
梅大明挠挠头,嘿嘿傻笑,乐道:“我听小妹说你今晚到家,就在这等着哩。”
“大明,你来这,你妈知道吗?”梅竹英望着梅大明,眼神复杂,担忧地问道。
梅大明接过刘辰手中的行李,冲着梅竹英傻笑,道:“大姑,你放心吧,我是趁我妈睡着了,翻院墙出来的。”
“妈,再不开门,人家都饿死了,我饿死了不要紧,可别饿死了你的宝贝儿子。”刘小妹瞅着堵在门前的三人,不满地嘟囔道。
刘辰知道梅竹英的担心,道:“妈,如果舅母知道了,我明天去向她告罪,就让大明哥进屋吧。”
梅竹英看着刘辰,又望了一眼梅大明,无奈道:“好吧,大明,你不能在这呆太久。”
梅大明嘿嘿一笑,推门而入。
刘辰看着背着行李走在前面的梅大明,眼中闪过一抹忧色,忍不住摇摇头。
刘辰不是地道的中洲人,他的老家在渭北。在刘辰七岁那年,他的父亲去世,老妈便带着他来到老妈的老家,也就是柳林镇大王寨村,投奔在这里生活的外公舅舅。
外公是大王寨的老支书,铁骨铮铮的汉子,一辈子受人尊敬,在刘辰的记忆里外公一直很疼自己,刚开始他们母子三人生活的很安稳。
可后来好景不长,外公患病去世,原本就对他们母子三人不冷不热的舅母,更加肆无忌惮,不允许舅舅和他们一家来往,尤其是严禁表哥梅大明和梅竹英有任何接触。
刘辰的舅舅梅松林生性懦弱,不愿意和舅妈整天争吵,也只好表面上疏远他们,却在背地里经常救济他们母子,而表哥梅大明从小和他们兄妹二人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也经常背着舅妈把家里的好东西偷给他们兄妹。
可是刘辰的舅母何小芳据说年轻时还是梅竹英的好姐妹好闺蜜,平日里为人和善,与相邻关系处的极好,却唯独对刘辰的母亲梅竹英很是仇视,连带着也不待见刘辰兄妹二人。
一长三幼,四人围着铁锅,吃着热气腾腾的土鸡,聊着各自生活的趣事,气氛说不出的乐融融。
……
……
两间厢房一个客厅,不大的院子里有一小间厨房,格局类似后世的二室一厅,只不过这是清一色的茅草屋。
月色当空,东西厢房笼罩在一片柔和的星辉当中,梅竹英睡在东厢房,刘辰还是按照原来的习惯睡在西厢房,刘小妹非要闹着和哥哥睡在一起,便也留在了西厢房。
看着呼吸匀均的刘小妹,刘辰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柔情,妹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和自己挤在一个被窝里。
“还是家里最好,那口熟悉的铁锅,老妈最拿手的面炖柴鸡,酸甜可口的家酿果子酒。”刘辰动情感叹地感叹道。
他想起刚才兄妹三人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跑进厨房,掀开铁锅的样子,他彷佛又回到小时候,每次放学兄妹三人如同刹车失灵的汽车,争先恐后地涌进外公的厨房,掀锅的掀锅,摆碗的摆碗,表哥梅大明更是身手敏捷地翻进外公的屋里,出来时从未空过手,总有收获,不是一桶果子酒就是几个富得流油的咸鸭蛋。
提起梅大明,刘辰又想起刚刚吃过饭,他借着月色翻进隔壁院子的那一幕,心头笼罩一层寒雾,在他的印象里,舅母心地善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十里八村的人都很喜欢,却唯独对他们母亲三人一直争锋相对。
“真是让人费解。”刘辰嘀咕道。
“吱呀。”
突然东厢房里响了一下,有一个人影出现在窗户上。
紧接着刘辰听见母亲压抑的恳求声,带着几分焦急几分哀求“你赶紧走吧,今天孩子回来了。”
刘辰轻声爬下床,凭着记忆摸到床下的一个盒子,从盒子里掏出一把弹弓几个玻璃球,趴在窗户边,借着月色观察那道人影。
人影好像与梅竹英有些争执,在黑暗中窃窃私语,东厢房里响起了一阵梅竹英轻微的叹息声。
刘辰脑海里一阵电光火石,心头怒火冲天,提起弹弓,射向那道人影。
“哎吆”一声过后,人影消失在窗户边。
片刻过后,刘辰听到东厢房的门打开,他赶紧爬到床上,闭上眼。
黑暗中,借着眼角的余光,刘辰看到老妈披着衣服走进西厢房,一直盯着他看,似乎几次张了张嘴,最后只留下轻微的叹息,帮兄妹二人掖掖被角,便转身离开西厢房。
月色依旧,只是今晚如何再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