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生命之花(1 / 1)

十年前,柳树下开着花、蹲着孩子,孩子穿红裙、扎小辫,用木头铲子铲除坟墓前的杂草,墓里长眠着她的爸爸。

母亲唤她回屋,帮着往母亲的红嫁衣上绣红花。

往南千万里,人们抓住了个瘸子小偷,押到村长处,村长令:“打!”有人给了瘸子小偷一树条子,瘸子小偷疼了疼,没死;有人给了瘸子小偷一棍子,瘸子小偷疼了疼,死了——棍子上斜插着根大钉子,人们稀里糊涂举起棍子就打,钉子插进了瘸子小偷的左眼珠。

小孩来寻瘸子小偷:“村长,见着俺爹了不?”村长摇头:“没见着。”

再往西,越过山川河流,街头有两个小孩,对话如下:

“幺弟,你冷不?”

“咱起身跑跑就不冷了?”

“不行,风大,冷的——哥带你去买个红薯吧。”

“能买几个?”

“能买好几个!咱先买一个,你等哥回来。”

“嗯。”

几分钟后,哥回来了,手里举着个冒热气的烤红薯,弟弟接过掰开:“哥吃!”“哥不吃,哥不饿。”“哥,你哪来的钱买烤红薯?”哥不说话。

“哥,咱还回得去不?”“有哥在。”

瘸子小偷的儿子还在找爹,他不明白,爹明明说了去买糠面糊糊回来吃,可是他守在白水锅前捧着碗一直到太阳落山,爹也没回来,最后一根柴也快烧完了,爹也还没回来,他就找啊、等啊,从夏天找到了秋天,从秋天找到了冬天,找到门前老树开了花,找到河水慢慢淹过小桥。找到春天,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起来:“俺爹咋还没回来……?”找到老村长临死前把孩子叫到床前:“孩子啊……爷爷是恶人……”“村长,您是好人!您知道我爸失踪了,这么多年帮我家守着田地——要不是您出面!我家田地早就被那几个混地痞给抢走了!我妈和我就都饿死了!”村长猛然咳出一口紫血,孩子急得哭了:“把郎中他们都喊进来陪着您吧!我又笨又呆我不会替您守病……”“左边……口袋……里……”

村长出殡,细雨霏霏,白巾黑衣,没有带走一根钉子。那团黑色的影子终于不再狰狞,而是轻敲了碑:“原谅了。”散去。

村长这几年来从未请过任何抓鬼法师,村长是个人,曾经犯了错误的人。孩子也在那晚梦到了爹了,爹果然找到了糠面糊糊回到了家,他和爸爸煮好糠面糊糊,再一起把妈妈扶起来,一家三口狼吞虎咽,好久没有吃这么饱过了。繁星点点,孩子睡在草棚里的草席上,月亮听见这个孩子在梦里轻轻喊了一声:“爹。”

后来,街头那两个孩子也终于被找到了。

那是街头孩子们才看得到的世界,那个世界里,白天即为黑夜,黑夜即为白天。

那些街头流浪的小精灵,说话含含糊糊、无人能懂,因为他们说的是自己家乡的方言,而且舌头受着重伤,他们躲躲闪闪,天黑后才被塞进黑色的货车带回家。

“叔叔、阿姨,我想回家……”弟弟哭着说。

“这里就是你家!”

那个嘴角长痣的女人插着腰站在屋子中间,弟弟坐在哥哥腿上哭,哥哥额头上流着血,那是被光头男人用自来水龙头砸的。

“小弟弟莫哭呦!来哥哥给你脸上画点儿好看的!”一旁一个大点儿的孩子笑着跑过来,捏起弟弟的脸就一刀刮了个血口子,弟弟大哭,哥哥立即暴起转手抓住那个孩子,一拳打翻在地:“兔崽子你敢动我弟弟?!”

其他大点儿的孩子一拥而上,拳打脚踢,光头男人抬头笑:“多弄点儿伤口,省的我动手!”

“这个还是我动手。”女人一把揪过弟弟:“这娃儿是谁给弄来的?啧,不够作孽,太贵气了、太贵气了!”

那些拐来的孩子都最好是残疾的、丑的、可怜巴巴的,这样的话才够引起路人的同情心,太细嫩的孩子不但不像个可怜的小乞丐,而且容易被瞧出破绽,被好心人当成走失的富家子女,报警送回家去。

“别动我弟!冲我来!”哥哥红着眼往前冲,一群人拽住按住:“小子别急!待会儿就是你了!”

女人咬牙掰着弟弟的胳膊:“怪了呢!这才多大的孩子!骨头这样结实!”

炎炎夏日,哥哥从地上择捏了一小把干净的泥抹在弟弟脸上的伤口上:“乖,不哭……”弟弟指着哥哥肩上:“哥你疼不?”“哥哥不疼——只是不能背你了啊……”“哥哥累,我不要哥哥背。”“那哥哥牵着你走。”“嗯。”

昨天晚上哥哥带着弟弟躲在河道边被水流冲刷出的一个洞里,但仍然被女人养的那几条大狗给找到。拖回去后,光头男人一钢管劈在哥哥背上:“老子叫你躲、你躲……”哥哥咬着牙,怀里紧紧护着弟弟,双眼血红。

光头男人一脚踏在哥哥背上,踩着肩膀,手里将手臂狠狠一拽,一声惨叫,哥哥肩膀脱臼。

“还躲不躲了?!知道那俩大狗为啥子能长那么大不?那狗吃的是人肉!再敢躲就把恁俩都砍碎了喂狗!”

两人走过小桥,清澈的流水倒映着两个孩子的脸,弟弟跑到河道边,捧起一捧清凉水,颠颠跑回去浇在哥哥肩膀上:“哥疼不疼?”“哥不疼。”“我想把哥的肩膀治好,但又怕哥疼。”“没事的……唔……”弟弟的话提醒了哥哥——就这样拖着的话,肩膀是废的,硬要自己治的话,运气不好也还是废了,但万一运气好的话,估计有可能就治好了呢?

“但今天没空了,咱先去人多的地方多跪一会儿,完不成任务回去要被打的。”“哥!那边有个垃圾桶,我先去里面看看有没有吃的!”“嗯。”

哥就在附近转悠,弟弟快步跑到那个垃圾桶前,探头看去,里面各种包装袋、果核都有,把手伸进去翻了翻,垃圾最上面就摸到个食品包装袋,拿出来看了看,只见干干净净的包装袋上,唯有袋角沾了些黑色泥污。弟弟疑惑看看地面,这几天都是晴天,这干干净净的包装袋怎么偏偏就那一处沾了湿泥污?难不成是蹭在垃圾桶壁上的?这个垃圾桶已经被翻过了?眼下饿得急,弟弟把上半身都探进去,手伸到底部,拽出来个黑色袋子。

“哥!哥!这是啥?”

哥哥听弟弟叫,赶忙跑过来,弟弟把一个黑色的大袋子拖出来放地上,那袋子体积几乎与弟弟相等。哥哥意识到什么,转眼看四周:“趁没人注意到,快先拖到没人的地方!到桥洞下!”

袋子打开,里面是个简陋的纸壳包装,层层叠叠。

拆开纸壳箱,一见到箱中物,哥哥脑子里猛然一道闪电,眼中火光闪起——

“哥,这是啥?”

“枪……”

一年后的一个课堂上,新上任的女教师笑着问:“小朋友们,你们知道警【和谐】察叔叔吗?如果我们有危险,警【和谐】察叔叔就会过来赶走坏人、保护我们,所以,当小朋友们遇到危险的时候,就要怎么办呀?”女教师知道,这个问题是最常识的,用来教育孩子们有危险时找警【和谐】察。女教师心满意足等待小朋友们抢着回答问题,一个小男孩举手:“上膛、打脑袋!”

“幺弟,这把小一点的枪给你,到时候你就躲在哥附近,哥让你跑你就快跑,听到枪声你莫怕,你只管跑!拼命跑!谁敢抓你,你就等他跑近后用小枪打他,还记得怎么开枪不?”“嗯,记得……哥……你嘞?”“哥有大枪,哥没事。”“哥,咱能把枪打响麽?我怕到时候……”“一定能打响的——幺弟,不管能不能打响了,你都要跑,往人多的地方跑,喊救命。”“你喊我跑就跑!哥,你也要跑,你一定要跑跟来!”“放心。”哥笑。

从小到大,只要哥一笑,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这天晚上,兄弟俩再次躲了起来,面包车上下来的黑衣人就在附近,可以听到他们的咒骂:“操!又是这两个崽子跑了!”“还嫌上回没挨够打啊。”“找!”

哥哥在柴堆里按着弟弟的脑袋:“别怕,要是他们没找到我们的话,那我们不用放枪都可以逃走了。”

车上突然有女人牵着一条大狗下来了,大狗跑来跑去嗅了一圈,冲柴堆大叫!

黑衣人立即全部回头往这边冲来!躲在柴堆里还是被发现了!

哥哥一咬牙,扛起枪从柴堆里冲出来吼:“谁敢过来?!”

寒风凛冽,哥哥目如寒刃,破烂衣衫在寒风中飞舞,左手举枪立在大雪地,他身后没有柴堆,没有房屋,没有世界,只有他的弟弟。

对面的黑衣人愣住了——这枪,不像是假的……

“幺弟!跑!”

呯地一声枪响,我只希望他能逃出去。

我是哥哥,我弟弟在垃圾桶捡到了两把枪,我告诉弟弟,有枪,我们就能逃走了。

弟弟他并不知道,两把枪,只有一颗子弹。

今天早上,我教会了一个五岁的孩子如何上膛开枪。

我每天观察,他们凌晨把我们发放到大街,深夜抓回去。我们乞讨时,会有人暗中监视我们,到了晚上,那些监视我们的人会去买最便宜的馒头来喂我们,我们也就在这时乖乖去等他们拿馒头来喂——我就选在这个时候逃跑。

弟弟啊,对不起,哥只能守着你到这时了……

那颗子弹,我装在弟弟的枪膛里。

“幺弟!跑!”

弟弟从柴堆中窜出来拔腿就跑,眼泪咽在肚子里:“哥……你要快点跟来……”

见弟弟跑了,黑衣人焦急蠢蠢欲动,哥左手一举枪拦在原地吼道:“谁敢动一下?!”

双方就这样对峙,几分钟过去了。

“恁……恁小子!那是真枪还是假枪?!”“你可以试试。”

“呆了吧唧的!恁小子那是拿的玩具枪吓我们吧?就算是真枪也不见得有子弹!”“你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黑衣人一步步逼近,哥哥释然长叹:“幺弟,你可跑远了啊?”

呯!

哥哥放一空枪,趁黑衣人一惊期间,撒腿就往弟弟逃跑的反方向逃去!

“妈的!**崽子!果然没子弹的枪!”

枪响后根本无人受伤,黑衣人发觉被耍,气得追去:“操你妈的**崽子!老子抓住你把你剁了喂狗!”

哥什么时候才能跟上呢?哥说了他会尽快跟上来的……弟弟心想。

突然,弟弟想起一个事实——哥的右肩膀受伤了,根本无法双手端住枪瞄准目标。

“放开他。”

一个黑衣人压着废了一只肩的哥哥,一把小枪顶在黑衣人头上。

一个五岁的孩子,一把只有一颗子弹的小枪,一个成年健壮黑衣人,一个被压在地上受伤动弹不得的少年。

五岁的孩子狠狠握着枪抵着黑衣人的脑袋,蓬乱头发下目如寒刃:

“谁敢动我哥哥……”

哥哥只喊了一声:“上膛、打脑袋!”

弟弟一闭眼,巨大枪响回荡在漫天大雪里。

一朵血色花盛开在最纯洁的白雪上,雪花飘过的梦里,一片片滴着血珠的花瓣诡异地笑着,孩子牵着小木马不小心走进了迷雾,迷雾中命运与孩子玩了一个游戏,孩子以手中的小木马为牺牲品赢得了胜利。

这个游戏的奖品是——活。

“弟弟乖、弟弟乖,

guò(方言:哥)guò(方言:哥)牵弟弟去上gài(方言:街)。”

孩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老父亲背上背着被子,脚上只剩一只鞋子,跨越大半个中国终于找到了两个孩子。

表哥牵着表弟,从夏走到冬。

表哥身上挂着血迹,在一个个不同的陌生的城市、站在冬日冷风里终于坚持等到了老父亲。

大雪漫天,雪花是精灵,牵引着三人步步重逢,冰霜中三人同时一抬头——终于见到了半年来朝思暮想的脸。

大雪纷飞,老父亲与两个孩子面面相觑,瘫着冻僵的眼珠子说不出一句话。

半分钟后,老父亲发出撕心裂肺一声哑吼:

“儿啊——”

14岁的表哥带伤的脸僵硬龟裂,愣愣看了叔叔几秒后,终于第一次在表弟面前爆发出了积压已久的所有情绪,嚎啕大哭,痛快淋漓。

“从今天开始!杰克就是俺亲生儿子!”

两个孩子跪在一起:“爹!”

2005年12月,被拐儿童陈逸、陈杰克历经半年周折终被找回,此案终结。

她也穿上了红嫁衣,带着女儿出嫁了。

她爱红色,门前永远种着各种红色的花儿,她给女儿穿红色的小裙子,她和女儿亲手缝制自己的红嫁衣。

八年过后,红色仍然是她整个世界的颜色,只不过她早已看不到这美丽的丹红——不过其实她并非爱一切红色的事物,她第一次看到女儿的血红之后,一切都变了。

“你这个杀千刀的畜生!”

他不答话,女儿衣衫破烂坐在角落抱着膝,凌乱发丝下一双血红色的眼。

“妈妈……我想杀人……”

她只能哭:“你咋弄得过他?”

“我能去外面找人……”

她一把将全身滚烫发抖的女儿揽入怀里撕声痛哭:“妈不该再嫁啊!都是妈害了你啊!那个千刀万剐的王八蛋!这杀千刀的事都干得出来……抄他祖宗的骨头渣……”

她选择同女儿一起,收集了证据,血红着眼跪在警局。

“咋地了还跪下闹事?”

“求你们,把那个畜生抓起来,不要再让他祸害人。”

“好好好我们有空就上访查一查……”

可是结局却让她悔到死去。

她男人只被拘留了三个月,三个月后,她接起电话,那头是恶兽的低吟:“我明天晚上到家。”

饭店早就打烊了,拦不住一个冲进来的人,那人灰头土脸,面容是黑色的,衣服不知道是什么颜色的,拎着一把斧子坐在刚擦好的桌前:“来瓶老白干。”“我们打烊了。”“来瓶老白干!”

“你会遭到报应的……”店家颤抖着为他倒酒。他幽幽抬起头:“俩娘们儿,能弄得我咋地?又不是鬼。”“你比鬼还可怕。”“我只是要让恁俩狐狸精付出点儿代价……”

他拎着斧子,摇摇晃晃回家了,喝酒是为了壮胆——并不是为砍人而壮胆,说出来很可笑,这个无知无畏的野兽,从小到大只怕鬼,不敢走夜路。

突然!一声尖利悲痛的嚎叫刺破夜空,他猛然一惊,酒化作冷汗出了一半。晃晃脑袋,那声音好像是自己家里传来的。

是她,她知道他唯独怕鬼。

“是妈害的你……”

血红嫁衣血红花,是女儿5岁时帮妈妈绣上去的。

“妈要救你……”

黑发飘飘,她又做了一回新娘,这个新娘没有新郎,因为这个新娘名字叫做“妈妈”。

钟声滴哒,女儿刚醒,光着脚凌乱着头发站在地板上,颤抖着推开房门。

她身穿血红嫁衣,吊在衡梁上,一双血红的眼死死望着门。

女儿手中遗言条落在地板上,抓着头发发出了一声狼一样的嘶吼:

“妈——!”

他还刚刚恢复了点意识,在月亮下他愣了愣,随骂:“狗日的……”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重新握上斧子,大步往回走。

到了家门,窗里微微煤油灯光。他扣门,半天无人应答。

他黑着脸,开始踢门,一下、两下,随即举起斧子就砍。

轰得一声,门烂了,他呆住了。

她身穿血红嫁衣,高高吊在房梁上。

她雪白铅华,黛青描眉,血点丹红,心口三根陪嫁银簪直插,杏眼暴赤望天望地,血红花里血红蕊,脚下血汇成绝美嫁纱。

她面如死尸跪地已久,手按在妈妈脚下的血泊里,穿着那条早已短小的小红裙。

他若惊雷劈顶,直直跪在门前。

她木木转过脑袋,木木看着他。

他面如死灰,嘴唇惨白。

她缓缓起身,伸开僵直的腿,走了过去,凌乱发丝下两道寒光,她缓缓拿过了他手里的斧子:“把我姓氏改回来……”

远处警笛声越来越近,开始有人往这边跑了,红色灯光照在她脸上。

是饭店伙计报的警。

民警一拥而上按倒男人和她,围观群众越来越多,警灯恍惚着视线,一切都在她眼里开始模糊。

有人喊:“弄错了!别抓那女孩!那女孩是受害人!”她木木被按在地上,红蓝灯光人群喧闹中,眼前是十年前,她拿着小水壶浇花、妈妈坐在家里缝衣服……

“这女孩是谁?在这里干嘛呢?喂?丫头,你怎么了?”“她是这男人的继闺女,她妈嫁过来后她就跟这男的姓,名叫……”

她木木抬起头来,否认了刚刚那人的话:“我叫,梅双雨。”

若是十年前,我们抬头望时会觉得:天上是一条河,有软软浮着的云朵,太阳每天穿着金色发光袍子,月亮晚上会陪着小星星眨眼睛……

送走村长的第二天,他在妈妈坟前说了一天一夜的话:

“妈,村长真是好人,你不在的这几天都是村长来给我送饭的……”

“有新鲜菜、有白米饭,还有个荷包蛋嘞!真想跟你一起吃咧……”

“妈,你不让我哭,我就不哭了,我听话的……村长给我的纸上写的啥字我不认得,但村长说让我出了山,去找一个阿姨,那个阿姨会对我好的……”

“妈,我想扶你出去看花,我想扶你出去看稻田……我好好念书,好好做人,有一天我会成为你的骄傲……”

“妈……我昨天梦到爹了,爹说,他之前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们呢……现在,你们都在天上看着我呢……”

这样的小话,孩子说了一整夜,说得月亮往下瞧,说得星星停止眨眼,说得夜风轻轻地吹,说得时间静止、紫罗兰飘满大地,说得皓月凌空、万千精灵飞舞……

孩子打起包袱,踏上路途。

孩子走在山间,青山环绕。

孩子走在溪边,清水汩汩。

日落日升,孩子睡在路边。

大雨滂沱,孩子护着包袱在人群中狂奔。

落叶飘飘,孩子想妈妈。

“爹、妈……阿阳有一天会成为你们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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