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匡头脑轰然作响,他惊呆啦!
“嗯,当然是真!你家侄儿功夫已然到家,一旦下场考试必然会连战连捷,就是一举考中秀才,也不是不可能啊!”
孙教谕收敛笑容一本正经地肯定道,他是临淮县教化权威嘛,阅人多矣,当然能够看出一个考生的潜能来。孙教谕这番斩钉截铁表态,却是没有想到立刻就引来了一场临淮县秘闻!
李老先生那个高兴啊,他扯着稀疏的几根白胡子乐了,打趣道:“呵呵,我家侄儿今年可是参加过你们县试的哦,那时却是名落孙山呢!”
孙教谕顿时就一愣神,面露惊讶,别看这教谕今日客客气气的,其实此人平日里却有些眼高于顶,他怎么可能相信自己会看走眼呢,所以立刻就摇头反驳。
“不可能!老哥哥我绝不胡说,你家侄儿绝对功力已到,怎么可能连区区一个县试都过不了呢?”
孙教谕觉得不可思议,想那县试只要熟记四书五经然后文字通顺,一般是很容易通过的,这少年郎水准显然在此之上啊,怎么可能就落榜了呢?
孙教谕纳闷,一旁的王匡则是惊喜交加啊,他实在是太惊讶啦!他万万没有想到教委主任会如此抬举于他。王匡大喜,原来,那逝去小王六年寒窗果然没有白费,他的确是个聪慧的小子。
不过惊喜之余,王匡也第一时间产生浓浓疑惑了,既然你这考官之一都认为我功夫已到,为毛二月里我还会落榜,丧魂落魄呢?
王匡瞬间就想起了那天面试之时所见的临淮县童县令那张笑眯眯的脸来。还不等王匡提出疑问呢,早就已经有人把同样的疑惑说出口了。李老先生其实很为小朋友而高兴的,不过他嘴上却是犀利的很哩。
“哼哼!我家侄儿就是今年参加的本县考试,名落孙山千真万确呢!”
李老先生戏谑地看着自家老友孙教谕,等候着老朋友给他一个交代。那孙教谕立刻就挠了挠脑袋,他莫名其妙了。
“怎么会,怎么会呢?”
“小弟我还是亲自阅过卷的,县考断然会有如此疏忽遗漏,绝不可能啊?”
孙教谕瞪大了眼睛,他看看李老先生确实不似作伪的样子,忽然转身来向王匡问道:“贤侄,你家住哪里,姓字名谁啊?”
王匡这才得了机会,毕恭毕敬报上名来:“教授,后学晚辈家住洈水镇李家坳,名字王匡的,便是在下了。”
“啊!……原来是你呀!”
孙教谕大叫一声立刻站了起来,他上上下下来回打量王匡一番,脸上神情如同见鬼一般,好不诧异啊!
孙教谕是彻底想起王匡这个考生来啦,他也立刻就知道为什么在那七百多人的考生之中,独独还对这少年有些深刻印象。——可不是么,就是他啊!
孙教谕怎么能够记不得这个少年郎呢,他立刻就回忆起半年多前那场考试来。那场考试,他可是第二主考官呢!
“怎么?教谕也认识我这侄儿么?”
李老先生扯着胡子笑嘻嘻的问道,就见那孙教谕脸皮变了又变,犹豫半天突然拉了李老先生的衣袖,低低讲起闲话来。
“哎呀老哥哥,你这位侄儿确实好生可惜,本来是应该参加那凤阳府府试才对呢!”
孙教谕话语虽然很低声,不过堂下的王匡却也能够依稀听得清楚,就听那孙教谕话语又轻又急,说出一段惊天秘闻来。
“你这侄儿本来第一场正试完全能够通过,不过大概考试时太过紧张,却是答题之时犯了圣人名讳,这才没有第一时间通过县考的!”
孙教谕依稀还记得王匡考试时的模样,谁叫这少年郎坐那众目睽睽之第一排考棚呢?他还回忆起了少年局促不安满头大汗的惨样,他叹息道。
“啊!这、这也太可惜了吧!”
坐在隔壁的老李先生差点没有把手中茶水洒出去,他没好气地看看小朋友,吃吃说道。因为犯讳而被黜落,实在是有些少见啊,可见他这位小朋友当时有多么紧张!
堂下的王匡也是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有想到那小王居然会犯如此低级之错误,心理素质也太差一点了吧?难怪他还不得不参加后面的“初复”、“再复”,最后还要面试主考官呢。
王匡知道的,一般县试中最重要的就是第一场正试,只要正试入了县令的法眼,却是不需要参加后面二三日的“初复”、“再复”,过两天再来县令面试,过关即可啦!
王匡、李老先生和孙教谕齐齐叹息,都觉得小王冤枉啊。不过孙教谕接下来就神情古怪了许多,只见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
“老哥哥,你家侄儿虽说马失前蹄,但是大家还是帮他涂掉犯讳之处,在后面“初复”、“再复”中表现却可圈可点,实在是剩余考生中的翘楚,第一号人物啊!”
李老先生这才笑了满意得点点头:“本该如此嘛!”他这是给小朋友鼓气,同时在孙教谕面前吹嘘呢。
正试不过关不要紧,不是还有补考么?补考考得好,也能够获得参加下一场府试的资格,有什么打紧呢?说到底,县考不过是初步遴选人才,各县挑选考生去考那童生资格罢了。
李老先生为小朋友吹嘘,却见孙教谕又是遗憾,又是尴尬,又还有些怒火愤愤不平的样子呢。
“老哥哥有所不知哦!你家侄儿面试之后本是被录取的,县里的榜文都要写出来当场公布了,却没想到后来又横生枝节啊!”
“哦?还有什么事而发生么?”
李老先生和堂下的王匡连忙都立起了耳朵。显然这位孙教谕就要爆料,解释为什么最终王匡也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的真正原因呢。
“咳咳,这事儿的起因还要怪你家侄儿!”孙教谕咳嗽两声,首先还是要指出其中的最根本原因,然后他才接着解释,“你家侄儿身体似乎不大好呀,还没等出了考场,一阵风刮过来就死在了考场门口呢!”
“啊?还有这回事情啊!”李老先生大惊失色,他抬眼就去看那小朋友,果然见那小朋友脸色羞红局促不安,这才回神继续听孙教谕闲话。
“是啊,小孩子大概阳气不足,在考场中冲撞了神明,一时之间撞邪也是有的。当时只吓得考场中差人们手忙脚乱,立时就把他抬出了考场。”
孙教谕讲完,还以一种莫名惊悚的眼神看看堂下那少年,确定那少年如今却是康复了活泼乱跳之后,这才继续说道:“那时大家都以为他不行了,后面就生出一段事情来,却悔之不及啊!”
上榜之人逝去,当然那榜文就要思量一番了!原来那日,童县令等考官看到考场门口出了大事,口中大叫晦气不已。连忙改变名次吧,总不能让个死人上榜,占去临淮县参加府试的宝贵名额吧?
却恰好有那富豪之家,早就从童县令的师爷处等到了消息,不由得大喜过望啊!原来他家小孩儿却是名落孙山没有合格的。怎么办,他家里有钱啊!
那富豪之家立刻就走了童县令的门子,递了一张纸条许诺一番,童县令马上就做出事情来,让那富豪之子顶替小王匡位置得以县考中式了。
孙教谕低低讲来,叹道:“就是如此这般,你家侄儿被顶了下来。谁人也没有料到才写好榜文,外面学生又是乱喊‘活过来啦’、‘还魂啦’,还真是唬人一跳呢!”
孙教谕唏嘘不已,李老先生和王匡早就已经听得目瞪口呆,李老先生急急地问道:“然后呢,然后呢?总不成就这样把他黜落,他不是还魂了么?”王匡也蓦然回想起那日的情景,眼巴巴看那位孙教谕。
孙教谕又是尴尬又有些恼火,道:“老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县令的为人,童县令可就还有一年任期,他可很缺一些行囊呢”教谕看一眼堂下少年道:“你家小哥儿但凡知晓事情真相,那时候送一番礼物给童县令,大概还是能够挽回吧!”
“啊?原来是这样啊!”
李老先生和王匡顿时明白了内中缘由,不由得俱皆色变!这也太冤枉了吧!就听得那孙教谕还在添油加醋呢。
“童县令手段高超啊,他也知道死去的学生又活过来了,却是坚决不愿再改那榜文的,他对我们说:小哥儿‘本就犯了圣讳,如今落榜那是天意,天意不可违啊’!啧啧,真是一副巧嘴呢,不过是收人钱财罢了!”
孙教谕不屑的说道,孙教谕是一榜举人嘛,总比那两榜进士低了一头,况且他年过半百才得了一个不入流的县教委常务主任,还不知道何时能够混个有品的官职,他嫉妒进士童县令呢!
孙教谕嫉妒童县令,李老先生和王匡却是面面相觑,两个人都没想到这里面原来还有如此多的故事,花花肠子。两个人都发愣了,脸上神色奇异。
李老先生只是觉得小朋友考试经历有些坎坷挫折,他很遗憾的样子。王匡心理却如同那滚水一般沸腾不已,他是又悲又喜,而且还喜大于悲呢!
王匡当然也很替消失的小王悲哀,这还真是一个倒霉悲催的孩子呢,不仅平白丢了性命不说,连府试资格都被那位童县令拿来卖钱送人了,真真是我了个去啊!
不过王匡更多的是狂喜,他终于认识到原来自己真的是功夫已到了,有可能县试、府试、院试连中三场,考得秀才功名呢!
王匡信心爆增,就听得那飘飘然儒雅的孙教谕低声补充。
“老哥哥,为尊者讳,这些事情你家里知道就是了,可莫要说出去哦。”
他叮嘱一番,回过头来看着堂下少年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