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这是什么东西?”拍着这透明的墙壁,苏希被迫蜷着身体问着对面和她一样处境的女孩,“两个人挤在里面好勉强……”简直就像缩在一个泡泡里,在空中漫无边际的随风飘。
“这是哥哥的防护障壁术,可以抵挡法术的攻击。”红铃铃轻声解释,她脸上的表情有些焦虑,苏希瞥见她抱在怀里的袖珍小壶,一下子恍然大悟。
“你捡了灾厄之壶啊,难怪我们被困在这里面。”不肖说,一定是这壶从蟾蜍妖的鼻孔里喷出来时,红星寿为了防止被黑衣人抢走在壶的身上施了术,好巧不巧被铃铃给捡了去,而苏希也在那时抱住了铃铃,这障壁术便一下子将她们二人给包裹起来。至于现在为什么会飞……肯定是另一个术师的杰作了,他的本意大概也只是想把壶吹走,不想还顺带了两个大活人。
“对不起,把你卷进来了……”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既然壶在你手里,那么……”打断红铃铃的道歉,苏希将视线转向后方,她和铃铃同时看到手持着巨镰的黑衣人踏着旋风直直追来,脸上不由露出苦笑,“果然……”
“追,追上来了……”毕竟只是个小姑娘,感到害怕后她下意识地靠向苏希。
“嗯,考验你哥哥法术造诣的时候到了……”同样不安的苏希在对方举起巨镰毫不留情挥向她们时,讲了一句冷笑话。
金属和防护罩交击时发出清脆的金鸣之声,因为无数可躲,两个姑娘就这么看着黑衣人大力地挥动着巨镰一下又一下地朝她们斩去,阴戾又冷酷的眼神让苏希畏惧的同时又有些愤怒——幸亏这障壁结实,否则她们只有见阎王的份。
黑衣人见砍了数次障壁毫发无伤后,又开始念咒施术攻击,一颗巨大的火球从他的掌心凝起,轰的一声打在障壁上,通红的火雾把整个障壁都包裹起来,这种时候连苏希自己都不敢再看其中的凶险,双手不禁抱紧怀中的铃铃,二人都害怕地紧闭上双眼,等待着攻击过去。
“这个混蛋!真的想把我们往死里整啊!”怒火直线上升,苏希怒瞪着障壁外的黑衣人,那种想要报仇却又无能为力的憋闷感再次盈上心头,“就为了一个壶,连别人的性命都不顾了!”
“快看,是汤尼!”红铃铃突然兴奋道,苏希顺着她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不远处尾随而来的绿衣少年。
“虽然有些不礼貌,可是,比起正面迎敌这孩子还是比较适合尾随吧?”望着那边已经举起法杖和黑衣人打起人的少年,苏希皱起眉头,“不是我说啊,这个小术师看也知道绝非那黑衣人的对手。”
果然,不到一两个回合,汤尼就被打得躲近了附近的岩石后面。苏希还没来得及叹气,就见黑衣人有了新动作,他从怀里拿出一个貌似香水瓶的东西,很小心地拔开盖子,在苏希二人狐疑的眼神里像是在挥发什么味道静等了几秒,接着将整个瓶子砸在了她俩的障壁上,“香水瓶”当场撞碎,里面的液体便洒在了障壁表面。
“呜哇!”下一秒,大量的小妖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它们像是疯了一样不停地攻击着障壁,黑压压又奇形怪状的一片让苏希不由发出惊叫。
“好恶心!”铃铃不愧是术师出身,面对这些心理素质较过硬,她大声质问黑衣人,“纽克斯,你到底做了什么!”
“那瓶香水会引来妖魔。”黑衣人远远站着冷眼旁观,“保护着你们的防护障壁我猜应该是攻击回数对应型,就利用低等妖魔来对付它吧,只要次数上限一到,障壁就会自动破裂。”
“不好!”意识到什么的苏希立刻朝远处大叫出声,“汤尼,快逃!那家伙一定会趁着这个功夫去收拾你的,赶紧走!”
她的预警有些晚了,或者说,她有些低估术师们的出手速度了,不远处的现场早已经火球风刃满地飞了。
“不能指望他了。”强压下被周围这些妖魔围殴的恐惧,苏希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再次睁眼时她面色凝重地望向对面的少女,“铃铃,你老实告诉我,汤尼比你强还是弱?”她得估算一下己方的实力了。
小女孩十分惭愧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有点糟糕。心凉了半截的苏希平复心情后再次温柔发问:“那么,铃铃你会什么术?汤尼那样的风刃术,你会不会?”
“我,我只会水术和火术……”红铃铃的头低得不能再低,很难想象当时她也敢自称是术师。
更正,是非常糟糕。彻底心凉的苏希内心哀怨一叹,也不能指望她呀。
可恶!如果她还是太阴或者还有结界术的话,这些小妖……暗恨的腹诽戛然而止,苏希的表情由愤怒转为苦笑,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再说如果自己还能施展这些能力,她还跑来这个世界干嘛?
耳边还在响着妖魔们攻击障壁时发出的刺耳声音,苏希伸手搭上少女的肩:“铃铃,你的飞鞋能带动我和你两个人么?”
“只是一会儿的话,可以……”女孩看了一眼脚上带有羽翼的米分色布鞋,点点头道。
“那好,这障壁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你听着,一会儿它碎掉时我护着你不被妖魔攻击,你看到我快掉下去时记得拉我一把。”
“咦?”红铃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即睁大双眼,“这怎么行?你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啊!”
“别傻了,就我那种出场方式根本不会有人相信吧!看到这只壶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暂时不能这座山了。”话音未落,苏希一个俯身已经将对方紧紧抱在怀里。
“噼叭”一声,障壁碎了。
求求你了,我的能力,拜托你给点面子发挥一下吧!
众妖就要袭来的一瞬间,无数道风刃自紧闭着双眼维持着背朝上保护姿势的苏希体内放出,一下子击溃了小妖们的第一波攻势。苏希见机的快,一把推开怀里的红铃铃,让她冲出了妖魔的包围,但她马上就被第二波妖魔围了进去。
“苏希姐!”靠着飞鞋的功能停在半空中的红铃铃大声叫唤着,一下子把苏希的叮嘱抛在脑后,当场念出咒语施展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火术攻向妖魔群。
“笨蛋!让你在底下等我的!”感觉到压力一轻的苏希看到原来是一部分妖魔被引到红铃铃的身上,不由破口大骂,这傻大姐,她这边再撑这么一小会儿就能脱离包围,到时候她再接住自己两人就能逃走了。她倒好,热血过度地自己找上门给虐,“保护好飞鞋!”她们俩可全指着她逃跑呢。
好的不灵坏的灵,苏希这话刚出口,红铃铃同学右脚的翅膀就被妖魔扯坏了。没有了飞鞋的支撑,女孩和苏希一样向着伟大的地心引力的方向直直跌去——还带着一堆纠缠不休的妖魔。
察觉到这一点的红铃铃当场害怕地叫出声来:“不要!要掉下去了!哥哥,救我——”
苏希眼疾手快,在半空中拉住她的手,自己背朝下地将她护好预备跌下去时给她当垫背——她的哥哥可是救了她两次命啊,这个情无论如何都该还的。
只要不摔死,断手断脚都无所谓。——眼看离地面越来越近,苏希破罐破摔地想着。
她的这个想法终究没能实现,事实上她只觉得头顶突然闪现一阵白光,一阵剧烈的爆炸后,纠缠在她们周围的小妖们一个个全被消灭怠尽,还没来得及研究这是怎么回事时,后背就跌进了一片软绵绵的云彩里。
“你们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一道略嫌清冷的男子嗓音自二人身后响起。
那是一个穿着深蓝长袍,双手收拢在袖中的黑发男子,因为姿势的关系,一双墨眼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们。
“没什么大碍,多谢相救……”苏希和铃铃从地面上站起身时,那片云彩也消失干净。
“这座山是妖魔的巢穴,不是你们这些女孩子该来的地方。”男子再次开口道:“我送你们去山脚下,要记得快点离开哟。”
虽然脸色和口气都硬邦邦的,但意外地是个很好的人嘛。苏希歪头看着眼前的男人,总觉得此人给她熟悉的感觉。
“不行!我还不能下山!”铃铃立刻摇头拒绝,“我要去找哥哥他们!”
青年闻言不由有些诧异:“你跟令兄走散了?”
“是的,他们一定很担心我。我必须尽快和他们汇合。”和红星寿走散后,做妹妹的显然焦急万分。红铃铃说得急促,苏希却发现男子冷邦邦的脸色渐渐柔和了下来。
真奇怪,越来越……
“喂——铃铃,苏希,你们没事吧——”高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嘶哑的叫唤,是乌鸦飞锥盘旋着从高空落下。
飞锥的到来,给苏希带来了两个消息,汤尼在和纽克斯打斗输掉后逃走了;另一个是被吞进蟾蜍肚子里的琉璃仙也早从里面出来了,铃铃对此很是欣慰。
“琉璃仙大人也到这里来了?”那青年突然打断这边的对话,听口气还十分惊讶。
乌鸦抬头一看,不由也跟着诧异:“这不是曹夙峰道士吗?竟会在这种地方遇见你。”
曹、曹夙峰!?不是吧——??
苏希整个身体因此僵硬的时候,青年却是向乌鸦露出了第一个微笑:“好久不见了,飞锥。”
※※※
一间简单搭起的茅屋内,苏希和铃铃坐在椅子上互相给彼此上药,刚刚在空中可没少被那些小妖刮伤,弄得手上脸上一堆伤口。
幸亏是这个有仙术道术的世界啊,要不然脸上就破相了。无良地叹息一声,苏希抹着药膏暗自环视周围的环境。
木质的地板,除了必要的炊具碗柜,家具不是很多,角落里堆满了一箱箱的药草,连墙壁上也挂满了不少。南方的墙壁壁炉火烧得很旺,灶台上的水壶正冒着热气,给这不大的小屋添了不和暖意。那青年就席地坐在壁炉的不远处手拿着药杵不停捣着,他的身前仔细地散着一排药草,看起来是才采下不久,正用火慢慢烤去水份打算收起来好好保存。
这就是他的生活环境?苏希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未免过于清苦了。
“江东地方的红氏?”青年并没有注意到从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的苏希,他抬头看向正微笑着的红铃铃,“就是那个以术师闻名的红来岛红氏一族?”
“对。”红铃铃笑得开心,可是发问者却沉默了,“你们刚刚是不是闪过什么念头?”
“没……”道士很违心地来上一句。
“骗人!你的表情明明就是在说,身为红氏一族的人居然不会用法术或者这么弱!”铃铃大声地指控。
“是啦。”被揭穿后道士也很干脆地承认了。
“红氏一族?听起来很有名吗?”苏希摸不着头脑地问道,“铃铃,你们家所有人都能使用法术?”
“是啊,只有我不会啦……”对于这个事实女孩有些气馁,随后她马上辩解,“但是我哥哥很厉害的!他还在江东术师会担任青年部部长哦!这一点苏希也能证明对吧!?”
苏希毫无异议地点头,就刚刚那个法术来说,防御力真没得挑。
“看来是个好哥哥。”道士浅浅应着。
“那当然!”得来铃铃很是自豪的回应。
那一刻,道士的表情让苏希不自觉地别过头去。
当年自己才拿到仅有一半玲珑玉时,作为她的处女穿越,苏希的第一站便是这位曹夙峰的妹妹曹春杏的躯体内,陪着他过完了最苦的一段日子,只是收尾的结局不是那么漂亮。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曹夙峰百分百是她当年的那个“哥哥”,想不到再次碰面时,竟是这样的光景。
“夙峰道长,你和琉璃仙是什么样的交情呢?”铃铃歪着头有些小心翼翼地询问。
青年笑了笑,答:“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咳!咳咳……”苏希一个岔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朋友?还是唯一的!?和一个GAY!!??
立刻,二人一鸟组成了一个小圈子缩在角落里嘀咕起来。
“真的假的?不会吧?”压抑着声音,苏希的语气十分不淡定。虽然现在谈不上有关系,但好歹也曾是她的便宜哥哥,所以这事她怎么想怎么别扭。
“是啊,真的是那么美好的关系吗?”铃铃的口气就阴森许多了。
“才不是啊!”作为琉璃仙宠物的飞锥毫不犹豫答道:“那只是道士自己没发觉而已,其实琉璃仙就是抱着超不纯的目的在和他往来的。”
此话一出,苏希暗自松了口气,铃铃却是嘟起嘴巴,一脸鄙视:“我就知道,他已经贪恋美男子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要是他敢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对哥哥伸出魔掌……”
讲到这里时,少女整个气场立变,浑身散发着怨毒的黑气,让苏希不由后退一步。好,好可怕的杀气。该对还在琉璃仙身边的帅哥们表示同情么?现在的情况或许对琉璃仙表示同情还差不多点。
闲聊着时,就见青年端着两杯茶走了过来:“你们俩身上都沾到了会招来妖魔的香气,现在还残有一些余味,把这杯药茶喝了就会消除了。”
“多谢。”接过对方的茶,苏希点头道谢。随后就听到红铃铃开口发问:“请问夙峰道长为什么会住在这么偏僻又危险的山中呢?”
“应该是修行的一环吧?”乌鸦飞锥的见多识广让苏希不由佩服,它转头看着静静入座的道士,“你还是这么爱过着折腾自己的生活。我听侯鸟说了,孝拓和春杏他们的小宝贝要出生喽,酒馆的生意也上了轨道。”
“咦?”飞锥放出来的消息把苏希炸得一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她连忙尴尬笑着继续装哑巴。
除了毫不知情的红铃铃满头问号外,一人一鸟盯了苏希一眼后,飞锥接着开口:“你都不想去看看他们么?春杏一定会很高兴的。”
“不想。”对方回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苏希很想问出声,但又怕暴露,只得硬生生闭嘴。
飞锥还在继续苦口婆心地劝着:“我是觉得你大可不必一直耿耿于怀啦……”话未说完就被道士打断。
“这些呆会儿再谈。”紧盯着门外,道士的表情微微一凝,“这股妖气……对方似乎追来了。”
“是纽克斯吗!?”铃铃立刻跳了起来,苏希也在同时站起身,正思索着对策时,却见道士蹲□,一个地窖的入口盖被他掀开来。
“你们先躲进去。”他对二人一鸟说道,“由我去对付那个”
铃铃皱起眉头:“就算躲在这种地方,也会马上被发现啦。”确实,如果对方只是个普通人还能骗一骗,可是那是个法力高强的术师……
“而且对方很强,说句失礼的,你真和他打处境堪忧喔。”乌鸦飞锥如此说道。
道士对这些劝告充耳不闻,把一众人全赶进地窖里这才道:“别管这么多,你们只要守好灾厄之壶就行了。在我打开这扇门前,千万不可以出来。”说罢,便合上了地窖的门。
等待的时光总有些难熬,闻着里面重重的药草味,苏希和铃铃并排坐着,不同于那一人一鸟的热闹对话,她自己就安静得多了。
思索着这道士的前后举止,苏希越想越矛盾,当时自己失足摔倒失去意识,那个叫春杏的小孩子究竟是死是活她一概不知。而这个做哥哥的显然还在为幼年抛弃她的事一直纠结到现在,可是明明飞锥都提到春杏了啊,听它的描述生活还很美满,为什么道士却一点喜悦都没有?要是妹妹真的找回来了,为什么他还要这么折腾自己?
“飞锥。”苏希终于忍不住开口,“虽然这么打听有些冒昧,那位夙峰道士和那个春杏还有孝拓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人一鸟同时诧异地望过来,显然没料到苏希这么八卦。不过,飞锥还是开口说了。
故事讲完时,苏希有些哭笑不得。原来那个结婚了的春杏,不是道士真正的妹妹,只是一个用法术幻化成人的人偶而已。取名也叫做春杏,一直作为他的婢女服侍着他,结果某天被一个叫做孝拓的酒馆老板养子看到了,惊为天人,两人就喜欢上了。一出历尽磨难的戏码后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现在养子继承了酒馆和他妻子过得不错,而道士则继续不停苦修。
真正的妹妹,还是没找回来啊……
“这么久了,夙峰道长不要紧吧?”铃铃望着头顶的地窖大门面色担忧,尽管声音很小,但打斗声还是时不时能从门缝透进来。
“老实说,很危险。”乌鸦一点也不客气地泼上冷水,指着地窖里的符咒和药材道,“他主要擅长的,都是制作治病的仙草或者解决干旱的方法……这类造福人类的法术。虽然说和你不一样,不管是碎岩还是防火,这类基本法术都能运用自如……”
那半带损的话语激得铃铃满面通红,很不客气地开口打断:“不要拿我做例子啦!”
“总之,道士恐怕不习惯与术师同行间的斗法,而纽克斯恰恰相反。”飞锥毫不在意,继续说道:“既然这个术师以袭击其他术师从而窃取他人容貌与法术而得到万花筒纽克斯这个称号,那么想来必定身经百战。情况不乐观哪……”
仿佛是应了飞锥的话时,只听见头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接着便是道士吃痛声。红铃铃担忧得眉毛都纠结起来。
“铃铃,棍子借我。”身旁的人忽然起身,红铃铃只来得及仰头,那人已经夺了她手里的长棍,冲出了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