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煌金丹入得口来,一沾人气,立时化作金津玉液。周正自然地吞咽了一口,如饮烈酒,只觉得一条火线自上而下钻过。他胸腹之间,这火线经过之处,俱是灼热一片。
“好烫!好胀!”
极度的滚烫之后,便是灵气喷涌带来的胀痛感。可怜周正本就是带伤之身,这一番又遭到灵气冲击,直疼得他三魂出窍、七魄离体,滚翻在地,不住哀嚎。
书上写来千言万语,其实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瞬间。
闻思绮甚至来不及反应,便看到石太医一个闪身上前,将周正提了起来,布置成双腿交叠的姿态。
“这份诊金可真是不好挣!”石太医嘴上抱怨着,手上却没有丝毫停顿,行云流水般取出银针,用了个漫天花雨的手法,一下打出,扎得周正好似染了白毛的刺猬。
心动境界大成的高手,气随心动,如臂使指。石太医只心念一动,周身真气自然鼓动,带着隐隐的青芒不住凝聚散开,有若星云吞吐。与他周身真气流转相对应的,周正身上的银针也散发出了青色光芒,明明灭灭,好似星辰。
“前辈,您一定要救他,只要您救下他,晚辈必有重酬。”闻思绮心内焦急,有如火烧汤煮,可偏又无能为力,只能许下好处,希望石太医能尽力而为。
“这话我可记下了。”石太医一贯视救死扶伤为本分,但他不傻,额外的彩头不拿白不拿。
当然,周正并不知道这个小小插曲,因为他早已陷入了“魔障”之中,否则肯定会受宠若惊,对着闻思绮千恩万谢。
或许有人会说,啊,周正怎么总是“千恩万谢”,作为一个男人,他有没有尊严?
说这话的人都弄错了一个概念,那就是“求”和“谢”不是一回事。
人不求人品自高,求人办事,自然是要低声下气、低眉顺眼,这是一件有损尊严的事。在“求”之后,无论你谢与不谢,尊严都不会回来。
而“谢”这件事是很单纯的,别人帮了忙,谢别人一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道一声感谢,并不会有损尊严,只会显露出感恩的素质。
在周正穿越来的二十一世纪,也可以很明显的看到这一点。资产丰厚、教育良好的家庭的孩子,是习惯微笑、分享、帮助,并对别人的善意说一声“谢谢”的。他们因此受辱了吗?并没有,这些人有个别名,叫作“别人家的孩子”,是被其他父母所艳羡的。
相对的,那些会被别人指指点点的是哪一类人?恰恰是那些不常说“谢谢”二字的人!那些自以为了不起、不屑于道谢的暴发户子女,和内向沉郁、羞于开口道谢的冷酷少年们,才是最常被在暗地里批判的,不是吗?
中产家庭出身的周正,在这方面的教育上,自然也不会有所缺失。如果硬要找些什么瑕疵来,那就是他父母的教育方式,未免过于爱憎分明。最终的最终,周正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
当然了,这些都是闲话,此刻最危急的是什么,最危急的是周正的生命。、
“奇了怪了……”石太医的真气点点滴滴,通过银针传入周正体内,可之后发生的事,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这样呢?”
“前辈,怎么了?”闻思绮关心则乱,见石太医捻须沉吟,便也着急了起来。
石太医皱着白眉,摇头道:“你别慌,他的身体状况比我预想得要好,这才让我觉得奇怪。”
“怎么说?”
“你也服用过七煌金丹,你说说看,你那时是什么样子?”
经石太医一提醒,闻思绮便反应了过来:“我那时可狼狈得很。”
不管是叫筑基丹也好,还是叫七煌金丹也罢。总之,这丹药的本质,便是帮人易经伐髓,快速完成血勇、骨勇两个阶段的身体积累。
至于怎么易、怎么伐……
“我那时只觉得经脉寸寸撕裂,片刻后又恢复如初,如此反复。至于血肉气海之中的炸裂之感,此刻想来,也仍心有余悸。”闻思绮回想起自己服用七煌金丹时的情景,仍觉后怕万分。
“那是自然。”石太医点头称是,他曾服用过未加封印的七煌金丹,所受的痛苦比之闻思绮,犹有过之:“不过,你可曾想过,七煌金丹的原理是什么?”
闻思绮闻言一愣,随口答道:“难道不是直接补充真气吗?”
“若是如此,何必要什么筑基丹,随便服用些别的丹药,不也能有一样的效果么?”
此话一出,闻思绮便知道自己错了,甚至可以说,整个修行界都错了。如果只是补充真气,那服用其他的丹药,也该有一样的效果。甚至只需有高人传输足够多的真气,那也该有筑基的效果。
可事实上,能够帮人蹿升至炼气境界的神药,偏就只有筑基丹,或者说是七煌金丹这一款。
“那么前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石太医年纪一把了,之前只是觉得闻思绮缺乏对他的尊重,这才使了个坏。此刻闻思绮放下了身段,诚心诚意地请问起来,他便也不再藏私,说道:
“你,或者说江湖上这么多的修行之士,都有一个误区。虽说这个误区并不会造成危害,但它确实存在。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丹田之中那一口真气,是由体内的气血凝练而来。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否则抽取了这么多气血来凝练真气,那缺少了气血的身体,不是该愈发羸弱吗?可习武之人的身子,却是越练越好的。
若说心动境界之后,能吸取天地灵气为己用,可以补益自身。那心动境界之前,难道不是越练越亏吗?就靠些酒食饭菜,难道还能补充那巨量的气血之亏?”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每个人的体内,都有着‘先天之气’,那是十月怀胎时侥幸剩下的宝藏。只是这些先天之气,弥散于我们的血液之中,无法使用,甚至无法察觉。可纵然无法察觉,我们这个世界的修行之道,却真真正正的,完全基于‘先天之气’。
我们修习功法,打造气血循环,其实都是为了通过高速的气血流转,将周身弥散的先天之气运送到丹田。丹田比经脉要宽阔的多,气血循环到了此处,便自然降速,失去了继续推动先天之气的能力,先天之气也就沉积了下来。
随着时间推移,我们丹田之中的先天之气越来越多,而我们血气循环的熟练度也越来越高,血气循环的速度也越来越大,我们对自身气血的控制力,也越来越强。
终于有一天,我们丹田内的先天之气已经足够多了,而我们气血循环的冲力也足够强了……被大量气血冲压的先天之气,就发生了一些变化,它爆炸了,变成了数量更多,但品质更低的一种存在,我们管它叫真气。”
闻思绮听到此处,心中也有了些灵感,惊呼道:“难道七煌金丹中的灵气,并不是直接供应给服药者的,而是用来提供压力,催发先天之气爆炸的?”
“孺子可教。”石太医见闻思绮一点就透,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其实这七煌金丹,是一种药,但更是一种阵法。它会消耗自身的真气,以千倍万倍的速度,聚拢起服药者浑身的先天之气,然后对其施加压力……嘣……炼气境界就到了。”
如果周正此刻还清醒着,他一定会感慨万分,因为石太医所说的东西,对他而言未免有些熟悉。如果把血气之力换成TNT,把先天之气换成铀235,那么炸出来的可就不是真气了,那会是一朵蘑菇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