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顾川为我安排的房间内并没多余发现。
我于是再去隔壁那原本摆放鬼棺的房间。
房间内那碎裂的鬼棺满地的浓稠黑血以及蜡烛都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豪华客房的布置。
我环顾四周目光先落到舱壁的西北角。
舱壁西南角的那面舱壁,上面镂刻着稀奇古怪的花纹,乍一看杂乱无章,仔细看还是杂乱无章。
我于是上手去摸,反复几次之后,摸出一条熟悉的纹路,熟悉纹路组成的是八封图的坤位图形。
西南,坤,二芮,死门。
八卦图死门正对的方向即生门,正是灵镜在这个房间内曾经挂过的地方。
屋内的每个方位都有八卦的位形么?
我再次打量屋内的摆设。
屋子里的两个圆墩椅子,正巧是八卦里阴阳鱼的鱼眼位置。
挂过镜子的舱壁上,有隐约的艮位图形。
东北,艮,八任,生门。
这是八门金锁阵。
确定了阵法之后,我双手放在生门的两条横杠上面,用力向里一推,舱壁随之陷进去半寸左右。
整面墙轻微地震动着,韵律如同水波向舱壁两旁分散传递,舱壁上按照东南西北方位的坎、乾、兑、巽,坎、离的图形受到韵动的震荡,逐亮起光芒,最后传至死门坤位。
我迅速抬手抚过虚空瞬成十道符图环绕周身,紧接着再次结阵于掌心备用。
随着逐一亮起的光芒定格在死门坤位,舱壁颤动着,从中间裂开一条缝,悄无声息地向两边滑开。
一道亮眼的白色光芒就此从里面透出,袭体而来的是阴冷空气。
舱壁之内另有船舱,顾川抱着顾富贵和船员们正围坐在圆桌旁喝茶。
随着舱壁完全消失,内里的船舱也就完全暴露出来。
对于顾川顾富贵以及船员们的即时朝我望来,我站在原地没动冷了脸色。
我这个时候如何还不生气,那就是反常就是自露马脚。
顾川就此摆手让船员们离开,搁下顾富贵,陪着笑脸朝我快步走来。
我在他走到我面前抬手摸我的头的时候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指责他测试我本事太不知轻重,指责他太高估我的本事,指责他居然还拿自己来吓唬我。
我幸好在之前接驱邪生意时候有听人提过鬼棺知道如何应对鬼棺,如果我不知道就非死即残。
我死了,他也就没有孙女了。
我残了,我就不活了!
那他,还是没有孙女了。
我也幸好从老道留下的笔记中了解过八门金锁阵,我如果破不了阵,他是否要将我一直困在阵中?!
他现在对顾富贵,都比对我好!
“丫头,爷爷错了。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原谅爷爷这次行不行?还有,顾富贵是谁?”他听完我的一大串指责后表现得尽显尴尬,提及顾富贵又疑惑了眼神。
“顾富贵就是她!”我恶狠狠抬手指向女猫,话语出口又喷笑出声,无比契合往昔自己在顾川面前会有的情绪波动。
“丫头,你还真是个起名小天才。”顾川也跟着哈哈大笑,牵起我的手走向圆桌为我包扎掌心伤口。
他的碰触让我一阵反胃。
我告诉他我还没原谅他。
他问我,他该怎样做才能赎罪。
我思索会儿,让他通过教我怎么布置幻境来赎罪。
他满口应下再给我倒杯水之后,蹙眉问我怎么能提如果残了就不活了。
任何时候命都珍贵。
残了只是残了,起码命还在。
我告诉他我原来也是觉得任何时候命都珍贵,但我自从见过越来越多的残疾人之后,我发现自己,其实是,接受不了自己如果哪天残了的。
对我而言,生来就残还好,半道残了不行。
我可以捱过最难捱的苦难,但接受不了残缺。
这点上,我承认自己很怂。
我知道他或许会觉得失望,但这就是我的真实情况。
“爷爷,我们现在这对话,怎么听起来,好像我必须会残了一样?”我话语到这里告一段落。
“别胡说,我们只是随便聊一聊。”顾川就此岔开话题。
顾富贵这个时候又喵喵叫着朝顾川的怀里窜,顾川挥手将她拍到一边,显然已开始顾及我之前提的他现在对顾富贵比对我还好。
我已跟他申明我若残了我就不活了,他也应该不会再起,弄残我便于控制我的念头。
被拍落一边的顾富贵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不发一声,或许是在惧怕,也或许是在赌气。
接下来的聊天过程中他有和我复盘对我的测试。
他提及我之前遇到的幻境时候,隐晦向我确认,我能破解之前的幻境,是否是因为我清楚知道幻境的破点就是屋内绿植的顶花。
我自然不会承认。
我丝毫不提屋内的绿植,只说自己当时攻击的就是镜子也只有镜子,至此依旧觉得幻境能破是因为镜子破了。
他提及我之前最后一次遇到灵镜时候,又隐晦向我确认,回旋镖上沾染的鲜血,是我故意染上的还是不小心划破了手。
我告诉他,我是不小心划破了手,灵镜从我背后袭来时候,我当时正因之前有他的幻境而慌张失措。
复盘到这里,我提及我只知镜鬼,反问他灵镜到底是什么怎么还能移动位置隐匿身形,怎么最后时刻还会在镜面上空出现画面。
他给出的答案,和我对灵镜的已有了解,大差不差。
我于是紧接着再追问他是从哪里寻来的鬼棺和灵镜,他这次是随即垂下了眼皮喝口茶之后才给出答案。
按照他所言,鬼棺和灵镜都是他在地下找寻赤丹期间的额外发现。
有他在,我在测试过程中虽然凶险但不会死也不会残。
但他无法时刻陪在我身边,若我这般小小年纪就能如此本事的虽然是凤毛麟角,但还远远不够。
我的咒符本事还在停滞不前,他准备随后再为我安排暗杀任务,籍以再提升我的戾气。
我点头说好,让他只管随便安排。
对话到这里,他带我再离开船舱。
他走到舱门处时候,又折返回到顾富贵身边,将自从被拍落一边后,持续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不发一声的顾富贵,抱在怀里,也带出船舱。
冷月如钩挂在洒满碎星残云的夜幕上,海面上洒满了凄冷的白月光。
我站在甲板上陪着顾川有说有笑,看着邮轮的破浪而行心里是说不出的疲累。
这种虚与委蛇万般小心斗智斗勇的日子,不知何时才能结束,也不知,结束的时候,我和夜孤澜是否能全身而退。
若我的人生后续能一帆风顺,我的人生后续该是,先找到福祸蛛的解法解开福祸蛛,再联手杀了顾川,最后得赤丹。
但一帆风顺从来都只能存活在美好而飘渺的愿望中。
顾川和我之间的福祸蛛,我和夜孤澜之间的福祸蛛,都是顾川养成的,只有顾川知道解法。
我想要实现人生后续的一帆风顺难如登天。
我也从没奢望过自己的人生后续能一帆风顺。
我其实想和顾川开诚布公的谈谈。
如果他愿意退一步,愿意在我为他找到赤丹之后,解开福祸蛛,我会尽最大努力为他得到赤丹,也保证一笔勾销曾经的恩怨。
但我不能谈,一谈就戳破了他的伪装,一谈就直接撕破了脸。
我不能谈,更因为我的筹码在他眼里也算不上筹码。
他如今手握的是夜孤澜的命,我还没拿到赤丹要挟不到他,我即便拿到了赤丹也要乖乖奉上。
事态已陷入死局。
那么,我再拼命努力的意义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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