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富足甲于天下,即使市井百姓亦多有奢靡之风,东京城中甚至仅仅在早晨卖洗脸用的热水都能形成一个颇大的行业,由此便可见一斑。
杭州作为三吴都会,历来便是江南繁庶之地,街市人流熙攘,一派盛世祥和。
只是最近一些时日,杭州城中的人流似乎更密了一些,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街巷中的乞索儿要比往日多上许多,背着行囊携家带口面露菜色的来投奔亲友之人也日渐增多,不过在杭州城二十多万户,几近百万人口的喧嚣熙攘之下,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陈越带着纤儿走在西湖边上,十多日的时间,他才刚刚被陈立解除了禁足,关在家中这么久,确实是闷的有些惨了。
纵然苏东坡还未来到杭州,西湖也没有经过后世一般的修缮,但依然掩不去它清新明艳的丽色,阳光洒在湖面上泛起粼粼金光,远处不少杂芜探出水面,随清风阵阵摇摆,让人看的心神气爽。不过他今日来不是为了赏景的,陈恩当日知道了陈越手中的财力之后,当下便不顾病体开始出外置办一应事务,也算是他能力出众,虽然临着钱塘江的酒楼没有找到合适的,但在经过陈越认可之后,四五日功夫便在西湖边上盘下了一座规模不小的院子,只要稍加装点便能开出一个上等的酒楼,并且是贱价作卖而非租赁,包括前后三进的院子,外加一个偏院以及周围十几亩地,合价一千六百贯。
如今这家名为西子楼的酒楼已经在改建,陈恩的伤势也好了不少,与宋三娘两人都已住到这边来照看督工,陈越亲自画了图纸给他们,当然具体怎么改或者怎么造,还要工匠们来拿主意,有些前世看来简单,如今却不切实际的东西也只好去掉,陈越今日来就是要看看保留下来的这些东西是否在按照他的本意来建的。
“少爷,你为何让罗哥儿龚哥儿轮流做掌柜?从前可没听说过掌柜也能轮流做的。”刚刚两人从文福记走过来,纤儿这时候忍不住问道。
陈越伸手将衣服上的一只蚂蚱弹开,按说现在才是二月,以后世的阳历来算也不到四月份的样子,倒是已经有虫子孵出来了,“先看看两人的能力再说,之后定然是要定一下一个掌柜的,现在不过是让两人有机会历练一番罢了。”
“哦,那少爷觉得到时候谁能做掌柜呀?”
“你猜猜看?”
“奴家只是一个丫环,哪里猜的到了,不过我觉得罗哥儿比龚哥儿厉害一些。”
陈越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你倒是有些眼力见,你要是个男儿身,我看让你去做这个掌柜倒是不错。”
纤儿小手伸到头顶捂着被陈越揉乱了的发髻,眨着眼睛兴奋地问道:“少爷说的可是真的?我真有那般潜力?”
潜力这个词还是陈越这些日子给陈恩、罗良、龚富三人“授课”时说了几次,没想到这小丫头就学会用了,陈越也不理她的问题,笑道:“罗良是比龚富精干一些,不过那家店铺的掌柜还是要给龚富来做,这话你可别去与他们两人说。”
纤儿点点头,又学着陈越的语气问道:“为何‘罗哥儿比龚哥儿精干一些’,还是要龚哥儿做掌柜?”
陈越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个爆栗,纤儿原本捂着头发的双手移下来捂在额头上,不经意间头上盘着的青丝便散开滑落到肩上,站在原地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地望着陈越,俄尔又快走两步跟了上来,看得陈越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个‘十万个为什么’,你当少爷我守着那家铺子便会满意了?自然是有更好的差事交给他。”
纤儿捂着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脑袋里想着若要两者选其一,到底是打屁股好还是敲爆栗好,皱着小眉头跟在陈越身后苦恼地思考这道难题。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就到了西子楼,陈恩在远处就见到他们,这时候带着宋三娘迎了出来。
“少爷过来了,后院还有两件屋子没有改动,里面一应物事都在齐全,要不要先过去坐下来休息片刻?”陈恩恭声道。
如今他已经知道陈越的手段,他本也是心思玲珑之人,听说了整个文福记花露的运作之后便已窥破其中关窍,当时躺在床上听着讲解时便惊叹的击节叫好。天下日进千金的富商不是没有,如从交趾运送香料到广州卖出,一艘上千石的船一趟来回能有几万甚至十几万贯的进项;还有例如鄜州田氏泥人,五至七个泥人便能卖到三十贯,每个不过仅二三寸高,而每逢佳节便往往卖的供不应求。当然这些都需要巨量的本钱以及丰厚的底蕴,以及长年累月在官衙中的打点开销,或者便是几代人积攒下来的手艺名声已经名夺天下。当初陈越拿着十贯本钱要做到月入百贯,现在看来更是远远不止了,别说是他,便是说给谁都不会信。当然,如今既然真的让自家少爷做成了,他敬佩之余自是不会再去多想。
“不必了,今日过来只是看看这边的进度,晚上还要读书,不然再被大人罚半个月禁足我可受不了。前些日子让你定做的金玉牌子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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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游《老学庵笔记》:“承平时,鄜州(今陕西富县)田氏作泥孩儿,名天下,态度无穷,虽京师工效之,莫能及。一对至值十缣,一床至三十千;一床者或五或七也。小者二三寸,大者尺余,无绝大者。”
一床,五至七个的意思。这种艺术品可是家族参与,批量生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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