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谧而柔和。月光淡淡的倾洒下来,别院里斑驳的斜影摇曳生姿,风也吹了进来,拂得红色的帐幔随处乱舞,好似一幅水墨画。
百里珩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小歌,你在想什么?”
“……我。”蓝歌有些迷茫的抬起眼,竟看见一脸淡漠的师父。她惊喜地牵起师父冰凉的手,“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而且,师父怎么会换上了喜服呢?
此刻的烛火摇曳着,木窗外夜凉如水,她低头看了一下,摸摸身上的凤冠霞帔,再诧异的看着师父,虽是喜庆的红衣加身,可依旧是清冷入骨,冷若冰霜,不过,这火红的衣袍却在师父的冷漠中掺杂了一丝诡谲的妖治,艳丽得不可方物中,多了几分仙气,这种冷艳与清冷的美,也许只有师父才能驾驭吧,当真是九天之外,六界之内,独树一帜的仙人,蓝歌在师父身上挪不开眼,她,一刻也不想离开师父了。
蓝歌咬了下唇,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所经历的痛苦,此刻见到了师父,百感交集,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就这样静默了半天,蓝歌开口了:“师父,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百里珩淡然一笑,目光紧锁着面前的人,稍顿,他道:“傻瓜,为师怎么会让你见不到我。”
语落,他将手在蓝歌的乌发上捋顺了她不服帖的发丝,力道温和至极,好似对待珍贵的物品。蓝歌埋下头,一朵火红的霞云飞上脸颊,她根本不敢直视师父难得柔和的目光,心跳如鼓,简直要炸裂了。
百里珩凝着眉,看着蓝歌不知所措的样子,倒也着实有趣。
“小歌,该改口了。”
蓝歌猛地抬起头,有些无措的看着师父:“……师父!”
师父,你这是要把我逐出师门了吗?
蓝歌拼命摇头,想要说点什么可什么又说不出来。不不不,我根本就不想离开师父啊!
百里珩深不可测的看着她,幽深的眸子不动作,他微微俯下身,将面前近在咫尺的人拉近,在她耳边,轻咬着耳朵,“蓝歌,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所以,你该改口叫我什么?”
蓝歌惊呼一声,“师父,我们什么时候成亲了?!”
百里珩眼光微紧:“怎么,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蓝歌猛地摇头,“当然不是!”
“我很想和师父一起啊!”
“那你为何看起来如此慌张?”
“我,我只是有点意外……但师父,我发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师父,师父,你答应我好不好,从此以后,不要再把我赶走了好不好?”
“嗯,这样就足够了。”
“师父,什么足够了?”
下一刻,蓝歌就跌入了一个冰冷精壮的怀里,如此猝不及防,如此惊天动地。
蓝歌不可思议的看着一脸平静的师父,师父的怀里宽阔而有力,而且,而且,师父抱得好紧,紧得快要让她呼吸不了,她仰起头,脸快要贴在了师父的下巴上,“师父,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好?”我们可是师徒啊,怎么可以做如此亲昵的动作。
百里珩用手刮了她的鼻翼:“小歌觉得有何不妥?”
蓝歌只觉得现在的心跳快得不可思议,血液停止了流动,快要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痴心妄想才会这样!
而且,今天的师父,真的好奇怪。
可是……却让人又害怕又有点不好意思。
百里珩垂下眼,清明的眸子染上了似有若无的笑意:“夫人,你看够了吗?”
蓝歌咽了咽口水,突然发现了一个惊天的事情,“师父……你竟然对我笑了。”
不对不对,师父刚刚叫我什么?
是在叫我夫人吗?
“夫人,此夜漫长,不如早些入寝。”
百里珩抿唇一笑,低头,在那嫣红的唇上落下一个冰凉的印记……
清晨的微光折射进来,暖暖的,像是羽毛,轻柔的抚摸着大地,蓝歌面带笑意的睁开了眼,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她咬了下唇,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床铺,心中也是空荡荡的。
师父……
难道昨天的一切都是幻境吗?
蓝歌一头雾水的下了床,走出了门外。
刹那间——
她的耳朵里开始飘来丝丝缕缕的琴声,悠扬清冷的琴声,是蓝歌从未有听过的极致,而这琴声像是注入了一股冰凉的气,一点一点渗透到人的骨髓里去,就好像身上的每个细胞都被清水洗涤过一样,身上的疲惫和酸痛。
寻着琴声,蓝歌挪移着酸痛的脚步走出门外。
一打开门——
迎面而来的是一阵凉爽的清风,风中夹杂着淡淡的香味。
蓝歌拢紧衣襟,一步一步的迈上前,想要仔细寻找是谁抚琴弹奏。却发现,面前的一切让她瞪大了眼睛。
面前是个巨大的草地,庭院旁种着大片大片的桃花,只不过桃花瓣的颜色是紫色的,清风袭来,紫色的花瓣被惊落下来,纷纷扬扬的桃花犹如旋转的精灵,在空中不停飞舞,几只粉色的花精灵也随意桃花上下起舞着。
桃花树下,有个白得一尘不染的身影,正静坐在琴前,他的指尖掠过几根弦,清冷的琴声,犹如冷冽的清水从幽谷中流泄出来,整个曲调虽一直处于平静之中,但流泄出来的琴声却像是那风雨不改,处变不惊的波澜沧江,令人完全流连于此,久久无法忘怀。
银光如水,清风袭袭,紫色的花瓣雨还在纷纷扬扬的飘着。
蓝歌望着面前白色身影,想起了昨天的一切,忽然又紧张得全身都在发抖,血液不停翻涌着,她的脸像是火烧的一样,不停升高温度,快要把她的脸烧的熟透了。
那是师父吗?
蓝歌抬起头来,望着漫天桃花雨中的素白,渐渐的,眼中却湿润了。
师父知道自己每次心里生了怨念都会抚琴而奏,帮她用清心曲来定神安心。
许是感应到了某人的存在,那白色的身影微微晃了一下。百里珩一步一步走上前,他的素衣如雪,墨发如绸,隆重坠地,腰间悬挂着一条冰蓝色玉环宫绦,宫绦上别着的几片清翠的竹纹,大风掠过,拂得细褶皱的裙摆流云纹迎风而扬。
近了——
百里珩执起蓝歌的手,大手将一双小手包裹着,试图用自己的温度让那双冰凉的手能暖和点,他凝着眉:“怎么出来了?也不多睡会?”
痴了傻了老半天,蓝歌才从神游的状态了挣扎出来,她紧紧的抱着师父壮实的腰肢,贪婪的呼吸着有属于他的气息,那般不舍,那般小心翼翼。
百里珩面上看似平静无波,心中却是翻涌四起,他淡漠的看着蓝歌,想了想,大手一横,将怀里的人儿抱起,力道之大,让人无法抗拒。
蓝歌有些不明所以:“师父,你……?”
百里珩浅笑:“这样更方便。”
更方便把你吃干抹净。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师父在桃花树下悠然的弹琴,然后蓝歌在月空下煮着师父最爱喝的茶,品着自己做的糕点,然后看着师父在夜空下随风舞剑,一步一步的教着她如何舞剑,当如月华般皎洁时,蓝歌就静静的看着师父的容颜,两人相视,静默无声,后来却又淡然一笑而过。
等到师父打坐有些疲惫时,蓝歌就会做许多许多好吃的给师父尝。
当然……嘻嘻,师父也很喜欢吃她做的菜。
蓝歌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师父雪白的身影,看着缤纷的花随风飘荡,看着紫色的花雨和师父的素白相映成趣,一白一紫,一静一动,好似一幅世间独有的画,风飘飘而欲乱,在月光下的师父,好像会发光一样,这里的一切恍若隔世的仙林,一切都是平静而美妙。
其实这世间万物,本是一体,自有定律。阴阳乾坤,日出日落,潮涨潮落,这些都是可以交替的,没有人能改变这一切。
就像和现在一样,这么多年了,我还能和师父一直生活在一起,这是上天对我们最大的恩赐。而且在这里没有贪念,没有神器,没有六界纷争,更没有世人权力的追逐,只有平静、毫无波澜的日子,只有每天柴米油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这里馈赠的一切,何尝又不是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