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喻瀛听到动静,便转过头看向我,见我摔在了地上,他连忙下马,二话不说抱起我就跳到了树上。他捏着我出汗的手心,疑惑地看着我,“你这是怎么了?”
我单手抱着树干,紧紧地闭着眼睛,不敢再往底下看。我微微地喘着气,回答他:“我...我怕狼。”
他沉默了一下,正当我以为他会带着我用轻功远离狼群时,他却忽然松开了我的手,拔出背上的箭,开始瞄准一头头的狼。
我闭着眼睛不敢看,只是把头埋在树干前。听着一只又一只狼的惨叫声,令我感到惊心动魄。
直到声音渐渐消散,我忽然听到傅喻瀛喊我的名字:“遗珠。”
我定了定心神,转过头看向他,却忽然看到底下还有一头狼,它虽然有些怯弱地向后退了几步,但依旧虎视眈眈的望着我们。
傅喻瀛捏住了我的下巴,强行扳过我的头让我看着他的眼睛,“弈轩的本事我是信得过的,他教了你几个月,想必以你现在的本事杀死这头狼可以说是易如反掌,遗珠,你听好了,我要你克服恐惧,亲手杀掉它。”
我的眼神忽然飘忽不定,傅喻瀛见状再次出声:“恐惧的来源向来都不是外物,而是你自己的内心,为我做事的人,不能过不了恐惧这一关。”
“可是...”
“没有可是。”傅喻瀛打断我的话,目光坚定地看着我,“你害怕我杀了你,却依然敢顶撞我,我相信我没有看错人,你也自然不能让我失望。”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眼中胆小怯弱的自己。
傅喻瀛再次出声:“这世上除了人心,没什么更可怕的东西,你是从多少算计里苟活下来的,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我不信你会被这点恐惧打败。”
我定定的看了他许久,忽然垂下了眼帘,沉默不语。
是啊,有什么比人心更可怕的,国公府里的人那样恶毒,我照样可以在夹缝中生存下来,并且最终扳倒了他们,而如今在我面前的,不过是个毫无头脑的畜生罢了。
我抽出太子腰间别着的剑,一咬牙从树上跳了下去。
那头狼看到我,再一次后退了几步,我拿着剑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心脏忍不住的跳动。我仔细地盯着它,举起长剑,缓步逼近。
它面目狰狞地呲着牙,凶相毕露,警惕又恶狠的盯着我,我努力的定住心神,准备一剑毙了它的命。
就在我离它只有一尺远时,它忽然一个蓄力向我扑来,这一幕竟与当日的场景重叠起来,令我心中的恐惧再次上升到了极点,我吓得顿时慌了神,手中的剑也掉在地上,我忙向后退去,好容易躲开了它的袭击,却一不留心摔坐在地上。
傅喻瀛纵身一跃从树上下来,挡在了我的面前,狠狠地踢了它的头部一脚,又迅速捡起地上的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伤了它的两条腿。
傅喻瀛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头趴在地上痛苦不堪的狼,见它再没有什么动作后,转过身拉起跪坐在地上的我。
就在这时,那只狼竟忍着伤痛猛地向傅喻瀛扑来,瞬间抓伤了他的后背。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扶住向我倾过来的他。
傅喻瀛倒在我身上,微微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又离开我站直了身子,与此同时,他迅速将手中的剑递给了我,又在转身的瞬间,从袖口中甩出一支飞镖,刺伤了那头狼的眼睛。
他看着那头哀嚎不止的恶狼,背对着我,语气依然平稳和缓:“你必须亲手杀了它,否则你永远也克服不了自己的恐惧。”
我看着他背上那三道骇人的伤痕,更紧地握着手中的剑。我越过傅喻瀛,迅速地向那头恶狼刺去。
就在那一刹那,血光四溅,哀嚎的叫声比之前的更大,我看着那头已经受了重伤的狼,心一横,又是一剑,直击要害。
看着它渐渐没了声息,我忽然没有儿时那么恐惧它了。
“很好,你没有让我失望。”傅喻瀛站在我的身后,将我散落在面前的长发别在耳后,我转过身看着他,不知为何,本应该松了一口气的我,竟然在此刻渐渐露出了笑容。
我一直不敢面对的,在今日,终于有个了解了。
傅喻瀛接过我手中的剑,忽然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了我,“这是给你的奖励。”
这是我曾经遗失的那支金簪子...
“那日,我以金步摇给你作补偿时,发觉到你并不是很开心,后来弈轩又仔细跟我讲了那日的事情,我虽不知这支簪子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但我觉得,它对你而言必定很是重要。”
我定定的看着这支母亲临终前给我的金簪子,眼中忽然感到了点点酸涩,又加上方才险中求生,我终是忍不住落了泪。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了,在这支簪子遗落那之后,我还以为这辈子再没什么能纪念母亲的了。”
我缓缓地接过簪子,小心翼翼地将它收了起来。
“谢谢你。”我咬着下唇,眼眶里的泪光不停地闪烁。
我很感谢傅喻瀛,感谢他逼着我克服了恐惧,感谢他带回了我对母亲的思念。
我向后退了两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朝傅喻瀛行了一个大礼,“属下此生定当竭尽全力辅佐公子登临皇位。”
他的声音仍然平静沉稳,不惨杂任何的情感:“现在去把这些狼身上的箭拔下来。”
我站起来,随意的抹掉脸上的泪水,十分不解的看向他:“为何要这么做?”
“现在时局未稳,我若锋芒毕露可不是件好事。”他说着,便已经开始拔取周围那几匹狼身上的箭,“狼是群居动物,你我面前的这些怕还是少数,方才那匹狼死之前哀嚎的声音不小,动作若不快些,只怕会引来更多的狼。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开始跟着他一起拔箭。
傅喻瀛与我骑马离开这里后并没有到围场口,而是绕着远路,悄悄毁开了一处围栏,又从人少的地方回了营帐处。
他坐在席子上,命我拿来药箱,自己脱下了一层层的衣服,露出了光洁的脊梁,我虽然有些不太好意思,但在看到他背上那三道触目惊心地伤痕时,心中也只剩下了惊悚。
我紧蹙眉头:“伤口这样深,要不去传太医来吧。”
“不可,若是太医来了,皇上势必会知道我以一己之力射杀了群狼的事情。”傅喻瀛出声拒绝了我的提议,又道:“你先用细布包扎一下就行,等回了宁枭,再让徐世宁替我上药。”
纵然担心他的伤口会发炎,可我清楚了他在朝堂的处境,所以只得听他的话。
我拿着细布犹豫不决,他转过头看向我,应该是想起了我不会包扎伤口,便出声对我说:“你用细布包住我的伤口就行,我自己打结。”
我有些尴尬的嗯了一声,心中暗暗决定:回去一定要跟徐大夫好好学一下处理伤口。
幸好今日傅喻瀛所带的外衫与他身上的那件大致相似,就算换了衣物,只要不仔细观察,应该也没人能够轻易发觉。包扎好了伤口后,他便很快换上了新的衣衫。
我们再次骑马从围栏被毁的地方进入围场,直到围猎结束,才又回到了围场口。
下人们清点了猎物,诸位王公大臣和皇子亲王的猎物都不算太多,即便有几个突出的也没能多过皇上,自然,傅喻瀛的猎物是最少的。
只是令众人惊讶的是,傅喻清的猎物竟然超了皇帝许多,我仔细观察了下他打的猎物,竟看到了傅喻瀛之前杀死的那些狼,它们的身上还插着傅喻清的箭。
我总算是知道那摊炙肉是谁放在那引来狼群的了。
傅喻瀛侧过头看向我,与我默契的相视一笑。
傅喻清射杀如此多的猎物,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是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