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腾虽然站得远,但是李牛二人说话声音极大,很容易了解其中的来龙去脉。
他临时驻足不走,一方面是好奇李牛遇到什么事情,另一方面是想知道李牛与莫氏铁铺的关系,以及去莫氏铁铺的原因。
人类都有着强烈的好奇心,而这种好奇心在张腾身上尤为明显。也恰恰正是这种好奇心,让张腾努力学习,轻易地掌握各种知识技巧,事半功倍。
当然,事关三大庄的事情,他其实也不太想插手。
毕竟张腾自己实力低微,无权无势,强出头并会有好果子。
然而,他与莫余相熟,又与莫氏铁铺工房的众师傅交情匪浅。
一旦莫邛出事,莫余痛失爱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与三大庄结仇,很大可能会影响到莫氏铁铺的经营。更深一层地考虑,以三大庄在绥宁的影响力,莫氏铁铺最坏的可能是倒闭或者被迫转让。此事乎关众师傅的生计,那样的结果自然不是张腾所希望看到的。
“嗯,好说,毕竟我与莫大师相熟,小大师有事,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不过,我也只能尽力而为。倘若帮不上忙,还请你替我跟莫大师说声‘抱歉’了。”
当铁铺伙计开口请他帮忙的时候,张腾并没有多犹豫,点点头,应承下来。不过,答应归答应,他并不能确保自己一定能够帮得上忙,救得了人。
这时,张腾对铁铺伙计阿祥道:“你先去工房叫上几个武学修为高的匠师火速赶去西街,然后加紧派人通知莫大师赶回来。我和李牛先走一步,去现场看看情况,见机行事,尽快将人救下来再说。”
阿祥点点头,连忙道:“好的,张小哥,你们快点去,无论怎样先保住小大师,千万不能让小大师出事啊。”
“嗯,我会的。”张腾点了下头对阿祥道。随后他又转向李牛,对李牛说:“我们边走边说,你给我讲讲整件事情的因由。”
“阿祥,他是……”
李牛现在还不是很清楚情况,见张腾招呼他,慢慢地走上来,他望着阿祥,神情有些迟疑。眼前的少年似乎有点眼熟,好像哪里见过。
时隔两年,张腾的整体样貌气质身材,发生了很大变化。
毕竟,如今张腾的生活比以前安定许多,基本营养充足,不会再饥一顿饱一顿。更重要的是,男孩子十多岁已经开始发育了,加上他又习武练气,身体成长尤为迅猛。
与两年前的张腾相比,现在的张腾是足足高了一个头!
因而李牛再次与张腾相见,愣是没能将张腾认出来。
毕竟,无论是个子,肤色,面前的张腾都与李牛记忆中的张腾相差太大了。
阿祥见了他这模样,不禁气恼地大骂道:“嘿哟,你这头蠢牛!笨牛!没脑子的傻货!时间紧急,别磨叽了!张小哥与莫大师相熟,交情不浅。他是莫大师最信任的朋友。眼下只有麻烦张小哥,让他帮忙了解一下情况,设法救下小大师。万一小大师真的出了事,也好让张小哥将事情给莫大师讲个清楚。你赶紧与张小哥一起走,路上把事情跟张小哥说个明白。还有,这事你都得听张小哥的吩咐安排。不然的话,小大师如果真有什么不测,莫大师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哦哦哦,我知道了,你不用多说了。我这就带张小哥找小大师,一切全听张小哥的。张小哥,你跟我来。”李手捂额头,连声应承,事情紧急,他对张腾说了一声,再次飞奔起来,在前面带路。
“那我们先走了,你们尽快通知莫大师。”张腾对阿祥说了一句,随即急步追向李牛,匆匆地赶往西街。
“唉,希望张小哥能顺利带小大师回来吧。”阿祥望着张腾二人离开,摇摇头,转身快步走进铁铺急急忙忙地找人去了。
很快张腾就追上李牛,他从怀里掏出一些伤药给他敷上止血,边跑边向李牛了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今日在绥宁北市,莫邛与林超一个卖书的小摊上,同时看到一本练武古籍,二人同时要将古籍买下。但是古籍只有一本,二人是同时见到,同时开口。摊贩见了也不知道卖给谁,只得坐地起价拍卖,说价高者得。
由于林超仅仅是林家庄二长老的庶出长孙,财力有限,而莫邛是莫大师的独苗,一向手头宽绰。二人竞价,自然是莫邛出得最高价,顺利将古籍卖到手。
对此,林超颇为恼怒,立以林家庄的名头逼迫莫邛放弃古籍。
莫邛虽然武学天赋极差,但是自幼就对练武十分痴迷。他也曾拜托老爹花大气力打关系,想走后门进入三大庄修武。
可惜叶家庄古板门槛高进不去,王家庄漫天要价去不了,而林家庄则更加气人。
林家庄招的招人管事收了好处,倒是将莫邛放进门来了,但还没几天,新的招人管事又把他给踢了门外。
这并非新的管事公正廉明,而是林家庄内部权力倾轧争斗。走后门进来的莫邛刚好是被殃及的倒霉蛋。莫邛被踢出林家庄的时候,那些林家子弟还对莫邛指指点点,各种嘲笑,谩骂,百般侮辱。
此事让莫邛又气又恼,羞愧欲绝,恨透了林家庄的人。
如今莫邛好不容易得到练武古籍,那里会轻易放弃它,更不用说将它交给自己最憎恨的林家庄子弟林超。当下,莫邛就拒绝了林超的要求,将练武古籍塞进怀里,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跑。
李牛与莫邛是玩伴,也是莫大师暗地里雇来监视莫邛的眼线。
由于莫邛生性好动,又喜欢到处乱晃,莫大师不时会向李牛打听莫邛的最近动向,了解一下他平日生活,看看有没有闯祸,需不需要及时处理,好好管教一下。
莫邛与林超起冲突的时候,李牛自然也是在场的。
见到莫邛拿起书就跑,李牛自然也是跟着他一起跑,但李牛没走多远就被林超的同伴堵住,并挨了对方拳头被打倒在一旁,撞破了脑袋。而莫邛则先一步跑出包围圈,一直逃向西街。
林超等人主要针对对象是莫邛,他们将李牛拦住打倒地上就不在理会,所有人都一窝蜂地朝莫邛追去。以莫邛的修为与速度,被林超等人追上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李牛见机不妙,也顾不上包扎脑袋的伤口,飞一般跑回莫氏铁铺求救。
可惜,莫大师不在,眼下莫邛估计已经被堵在西街。莫邛若是肯将古籍交出还好,否则下场堪忧。以莫邛的平素犟驴一般脾性,恐怕即便被林超等人打死,他也不会将古籍交出去的。
这也是莫余一直以来最为头痛,最为无奈,最为担心发生的事情。不然,他也不会专门雇李牛盯着莫邛了。
西街并不远,张腾与李牛跑得极快,交谈说话之间,不一会儿就到了。
二人远远就看见前面为了一大群人,人群当中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撞到了,斯里哗啦地散落一地。
这时,一个暴怒的声音咆哮道:“区区一个卖破铜烂铁的废物铁匠,即便今儿打死了他儿子,他又能怎么样?老子是废物,儿子也是废物!我呸!居然敢把书撕烂了!打,给我往死里打,打死这狗女良养的东西!再给小爷我扔郊外喂野狗!”
“打!打死他!”
“打!打死这王八羔子!”
“废物玩意儿,敢不将我们林家庄放在眼里!弄死你!”
喝骂之声,时起彼伏,不绝于耳。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神情态度各异。有同情不忍,有幸灾乐祸,更多的是默然不语,冷眼旁观。
在绥宁镇,三大庄就是土霸王,没几个人敢招惹。
“等等!”张腾见状止住脚步,伸手拦住李牛。
“张小哥怎么了?小大师就在前面,我们得马上救他,不然他就被打死了。”李牛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对张腾的举动疑惑不解,焦急地说道。
张腾将背上的竹筐放下来,将它塞到李牛怀里,认真地吩咐说道:“替我保管好东西,找一位医师到绥宁路口那里等着,小大师的事情交给我了。这是定金,交给那位医师,半个时辰之内没看到我们,就让他走罢。那时候我的东西,你可以先带回莫氏铁铺放着。”
说罢,他从怀里取出几枚银钰交给了李牛,又从衣袖撕下一块布料,将面蒙上。
李牛接过银钰,“张小哥,你这是自己去救人吗?他们人那么多……”
“赶紧走,别让他们看见你。”张腾抬手制止李牛继续说话,他目光冷冽,逼视着李牛,厉声说道,“你多说一句,莫邛就死快一点。半个时辰内,绥宁路口若不见你和医师在,日后莫大师自会去找你的。”
李牛见他目光如刀,凌厉异常。心脏忍不住咯噔地猛跳一下,只觉头皮发麻,不敢直视。当下不再多问,自个儿背起竹筐,转过身来,撒开脚丫子,没命地狂奔。
“林家庄,又是林家庄,三大庄的林家庄啊!”
张腾眯着眼睛,望望前面的人群冷哼道,语气里夹杂着嘲弄之意。
说话间,他的人已经箭步冲上去,跃入人群当中。
只见场中倒了好几个空摊档,四处散落着稻草干,地上还有几张瘸腿少脚的长凳子,一群着灰色衣服,背后绣着林氏族徽的少年,正围着一人拳打脚踢。
一个白衣武士服的十四五岁少年,站在不远处,左手叉腰,右手攥着一沓凌乱褶皱的发黄纸张,正冷冷地看着被围殴那人,嘴角不时抽动一下,似乎怒意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