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子,你安排下,我这两天可能要过来。”
路东讲完电话后,就立即吩咐了身边小弟去做事。几天前爵哥就挂过电话给他,让他去墓地给阿海起碑,虽然不知道是派何用场,他却为阿海觉得欣慰。相信阿海泉下有知,也会十分高兴吧。
阿海与他一样,是自小就被容叔给收养的孤儿,容家赋予了他们再一次的生命。心里跟明镜似得,知道容叔之所以收养他们,是为了给爵哥从小培养得力助手,等于说是爵哥贴身的保镖。阿海擅,他擅武,可以说是爵哥一直以来的左臂右膀。
爵哥从没有把他们当成保镖或者外人看,他从认识那天起,就说:我们以后是兄弟。也确确实实,他把他跟阿海当成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闯祸一起闯,三个人共同走过了年少时代,走进了叛逆期。
二十来岁的时候,正是血气方刚,爵哥不想靠容叔的庇荫,想要自己出去闯天下。他与阿海自然是奉陪到底,于是,他们开始商量据点,最终确定了柔城这个目标。当时是绝对没有想到,决定一下,至此定局在此处。
初出茅庐,那叫一个意气风发,在爵哥的排兵布阵下,很快就在柔城闯出了不小的一片天,那时还没有组建一个正式的公司规模,容氏也没完全成型。可是三个人的名声却已经打响了,他们完全忽略了商场如战场的险恶,更想不到要入驻一个城市,并非靠着有勇有谋就有用,还得靠人力,而同行相忌的道理不管在哪都一样。
一次大的生意谈成,他们三个人就到情人山脚下的温泉会馆Happy,那时他还没有把这个温泉会馆给拿下来。在里头惬意地玩了一圈,刚从会馆出来,就见门外聚集了一堆人,每个人手上拿着根铁棍,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们。
顿时意识到这是被人找茬找上门了,还把他们给堵在了这个山穷水远的地方。爵哥一声沉喝:“跑!”他们三个人都开始动了,人数太多,就算合三人之力也难是对方敌手,更何况他们是有备而来,手上都拿着武器。
因为彼此间的默契,他稍稍减缓度,作为垫后的,让爵哥与武力上不擅长的阿海先跑,棍子挥在他背上,生疼得很,但是他依旧咬牙忍住。心念着只要多拖延一分钟,他们两人就能跑得远一些,可是身后传来震喝,心头一惊,回头一看竟是爵哥又返回来了。
他一边踢开挥棒过来的两人,一边喊:“东子,进山里面。阿海已经先进去了。”立即领悟,如此恶劣的局面,只有潜伏进山,利用山体之间的险路和树木来避让,才可能找到出路。那座山他们都没爬过,只是路过时调侃那么几句,说等哪天有了妞一定要来爬这山。
因为据当地人说,这座山叫情人山,只要情人手牵着手爬到山顶,他们的感情就会甜甜蜜蜜,而且永远不会分开。没想到妞还找到呢,现在却要被逼着先爬山了。
爵哥已经帮他打开了一条出口,两人协力打退了最近一批冲上来的人,就转身奋力奔跑。一跑进山区范围,就见阿海焦急地等在路边,这傻小子也不知道先跑的,爵哥已经怒斥出声:“还不跑,等死呢?”阿海见他们出现,脸上却露了笑容,也不怕爵哥骂,笑呵呵地扭头开始往山上爬。
他们走的不是主干路,山路崎岖不平,而且可能是山间露水多,地上都是湿滑的,极其难走。很快追捕的人被落下了一点距离,见此心都是一喜,攀着树齐心协力往上爬。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响,大家心头都是一震,那是枪声!
果然一颗子弹插着爵哥的肩膀而过,险些被打。他们惊怒,本以为不过是群流氓围殴,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有枪,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械斗,而是谋杀。他们的目标是要杀爵哥!
一时间也没心思去想是仇杀还是什么,这样走在前方犹如是活靶子,后面只需瞄准就有可能射他们任何一个。只得决定分开行动,分散对方的人力,而阿海因为身手最差,被爵哥安排跟在身边,他则朝另一个方向跑。
跑了一段路,他就发现派来追踪自己的占少数,极大多数的人都去追爵哥那边了,枪声此起彼伏不断响起,听得他胆战心惊的。立即顿悟这个决定的错误,如此下去爵哥与阿海绝对是支持不住的,撒腿就往回跑去追他们。
猛追了一段路,发现前方身影时,他们居然都已经抵达山顶处了。而阿海的走姿有些不对劲,视线下滑到他脚,倒吸一口气,他的左腿被子弹打,此时正鲜血淋漓,血都把裤管给浸湿了。而他们身后,正有三个人在紧追着,其一人手持枪作瞄准状。
想也没想,就朝那个持枪的人扑了过去,这边闹出的动静,爵哥与阿海纷纷回头,见他正与对方搏斗,爵哥毫不犹豫调转回头来帮他解决那三人。可是当他们转身时,却发现阿海被对方给抓住了,枪管就抵在他的脑门上。
身体僵住,神色也凝固。这是他们有生以来碰到的最棘手的一次,可能会延及生命。
对方持枪的那人狂笑起来:“今天你们三个谁都别想活着回去。别怪我们,我们不过是拿钱办事,替人消灾而已,怪只怪你们太过张扬了。柔城的这杯羹,不是人人都分得起的。”在他得意的狂妄,其余的杀手也纷纷而至,虽然手上没有都拿了枪,可是全都恶狠狠地盯着他们,手上棍子轻敲着地面。
只听男人一声命令:“打!”就有人冲了上来,因为阿海被对方控在手上,他们都不敢反抗,着着实实一棍子打在了爵哥头顶,瞬间血就冒了出来,而他的手臂也被对方一棍打,立即就听到骨裂声,不用说,定是断了。
阿海目睹这一切,再也忍不住,嘶吼出声:“爵哥,东子,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
心一沉,刚想大呼“不要”,却见阿海已经与拿枪顶着的那人厮打起来,“砰”的一声巨响,子弹穿过了他的头,一枪毙命!他宁可死也不要因为自己的受制而害了两个兄弟。
“阿海!”爵哥的怒吼就在耳边,他却是愣在当场,眼睁睁看着阿海缓缓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很大,似乎还想多看他们兄弟一眼。爵哥扑了过去,扭断了那个放枪的人脖子,回过头怒喝:“东子!还愣着干什么?”他此时满脸都是血,暴怒的眼显得狰狞。
反应过来,抑住悲愤,立即朝那边飞奔过去,抱起阿海的尸体与爵哥一同从山顶翻落。斜坡很陡,往下滑的势头止也止不住,只能紧靠着山体,不让人一头栽下去。抱着阿海的手紧得不能再紧,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伸手一抹,才发觉是眼泪已经满眶。
扭头去看爵哥,他被血色染满了面,看不出他是否流泪,却可见他眼内是深浓的悲恸。他们都一样,亲眼目睹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死在面前,无法言传的悲伤。
一直滑倒了山谷之内,他们撞进了烂泥上,终于停止了。爵哥一跳而起,过来扶起他,然后把阿海给背在了身上,此地不宜久留。他们只走了几步,就听身后传来异动,果然那群人不死心,也从上面滑了下来,誓要追杀他们到底。
连忙加快步伐转过山体,就进入了一条极深的峡谷之内。爵哥忽然顿住了脚步,他说:“找地方潜伏,我不会让阿海白死。”立时,他明白爵哥是要反击了,他们自小就学一门课程,野地求生。就是会在恶劣的不同环境下,都能有效的找到潜体,从而来锻炼生存能力。
目光搜掠,很快彼此就找到了潜伏地,小心地藏好。杂乱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一个闷声传出,他知道爵哥动手了,立即也探身出来找准最近的敌人下手,等解决了两个人时,抬头一看,只见爵哥浑身都是血,却犹如丛林里的猎豹一般,眸光凌厉,手握短匕首,手起刀落,眼睛都已经杀红了。几乎倾刻间,那十几个人就都倒在了地上。
这是他们经历过的最原始也最残酷的战斗,阿海死了,他伤了条手臂,身上各处都被铁棍打到青紫,而爵哥也不比他好,除去头上破了个洞外,在绞杀敌人时,根本就不管那棍子落在哪,只认准了目标就飞扑过去。于是,这个峡谷成了屠宰场!
当一切结束的时候,只见爵哥仰头望天,眼角有疑似晶莹滑落。
悲伤并没持续很久,很快就收拾了情绪,因为峡谷并非安全之地,从原路返回基本不太可能,只得往另一边走寻找出路。仍然是爵哥背着阿海走,他走在前面开路,到了一处像是一线天的地方,本以为没了路,他往前一探,原来有条很窄的栈道建造在山壁上,向下是几百米的悬崖,一掉下去就是尸骨无存。
幸而最终他们有惊无险地穿过了栈道,回到了平地,原来山下是个村庄。并没有把阿海的尸体带回柔城,就安葬在了山下的一个墓地里面,本想要刻上碑,但爵哥说就空着吧。他要等把幕后凶手找出来,再亲自为阿海把墓碑树立起来。
吃一堑长一智,从哪里跌倒,绝对从哪里爬起。爵哥决定要与柔城死磕到底,他倒要看看柔城这杯羹是分不分得起。后来查出那场杀戮的幕后凶手是柔城所谓龙头企业的老总,他暗地里重金买凶杀人,但凡事业做到这种位置,定然背后有着不寻常的背景。
爵哥和他只花了三个月,就彻底把这家集团给打垮,更在最后栽赃了一个罪名到他头上,让他这辈子都别想出牢门半步。报仇之后,并不觉得有多快意,死去的兄弟不可能再复活。
两人站在阿海的墓碑前,爵哥却迟迟没有去刻那字,最终他道:“不用树碑了,以后再没有阿海这个人,他叫容念。”说完萧然地转身离去。
看着那沉寂的背影,他明白,这其实就是阿海想要的。阿海与他不同,一出生就被人遗弃在孤儿院门外,阿海这个名字是孤儿院的院长取的,甚至都没有一个姓氏。被容叔领养了后,也就沿用了这个名字,可是他知道阿海心里一直有个愿望,就是做容家人,可以冠上容这个姓氏,真正的与爵哥做兄弟。
现在爵哥满足他唯一的愿望,从此以后,他叫容念。爵哥之所以没有为他树碑,是因为心底愧疚吧,他认为不是他带着他们来闯这江湖,要来柔城打天下,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后来爵哥把那处温泉会馆给收购了下来,让他留守在这里,一来是暗给他提供帮助,二来其实是让他经常可以去关照下阿海的墓地。每年的那一天,爵哥都会一个人独自前来祭悼,会坐在那里与阿海一起抽上几根烟,却从不说话。离去前会关照看守墓地的老人,多照应下,别让杂草长出来,却始终没有把碑竖起来。
这一次,爵哥终于打来电话愿意为阿海树碑了,他想应该是从那愧疚里走出来了吧。
阿海,你叫容念,是爵哥的容,想念的念。
作者有话说:这个番外是有一位读者提醒,沐沐才想到要写的。确实这个故事被遗忘了,山历险记那段,容爵为什么会对那座情人山熟悉,以及在峡谷与栈道求生都有着曾经到过的痕迹,原因就在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