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洛夏的眼泪终于不再流,她轻靠在聂云枫的肩膀上,低声述说着自己的遭遇。聂云枫从头至尾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不打扰,不评判,只默默倾听,然而眼的眸光却越来越暗沉,到了最后只剩震怒。
若不亲耳听到洛夏讲,他可能无法去想象这种遭遇会发生在单纯阳光的她身上,就像是一部阴暗的电视剧,戏剧的犹如不是真的生活,却给洛夏带来了灭顶之灾。
而罪魁祸首是——陆城。
陆城从国外回到柔城,只为一件事:找洛家报仇。
甚至这个报仇的计划从他十五岁那年踏入洛家的时候就已经成形,他费劲心机走进洛家,有意无意间对小洛夏制造暧昧,直至成功让她在年长后迷恋上自己,然后撕开事实的真相,再一走了之,无可循迹。做这么多,都只是在对洛夏报复。
因为洛夏姓洛,因为洛夏的父亲洛廷远害死了陆城的母亲
十八岁那年陆城离开,一是怕洛廷远怀疑他的动机,二是为积聚实力。几年后回归,他已经羽翼丰满,不过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把棋子安插进洛廷远的公司,甚至把一些元老一个个剔除,等洛廷远若有所觉时,已经为时已晚,公司尽在陆城掌下。
本来洛廷远也不在意,毕竟陆城是自己的儿子,子承父业理所当然。他要公司,那就给他,自己还可以早点退休,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得意,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哪知陆城根本就是个疯子,他不仅要洛家的产业,更要洛廷远的命。
洛夏亲眼看到陆城拿枪指着父亲的头,父亲的眼除了震骇就只有惊痛,就是在这时候陆城讲真相娓娓道来,声音冰冷酷寒,眸光里满是煞气,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要杀了爸爸。父亲当场就气得晕厥了过去,他怎么都无法接受自己辛苦培育多年的儿子不仅狼子野心,还是头白眼狼。
仰看着陆城,他的视线紧盯在已经倒地的父亲身上,而他手的枪却没有放下,依旧指着父亲的头,那眸光里闪过的暗红是沉沉的杀气。洛夏弯下了膝盖,跪倒在他脚边,揪住他的裤管苦苦哀求他放过父亲,求他念一点血缘亲情。
她不知道当年爸爸与陆城的妈妈是怎么回事,可自从陆城进了洛家后,爸爸对他从没少过关怀,一直都十分信任啊。然而平时对她宠溺至深的男人,此时却只是冷漠地俯首看着她,像一个高傲的王,君临天下般,脸上除了残酷没有半分温柔。
他说:我可以放过洛廷远,但是你从今往后都不再是洛家人,也不得踏进洛家一步。
洛夏震惊的跌坐在地,眼泪夺眶而出,字字句句凄然而问,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是他的亲妹妹啊!难道这许久的眷宠全都是假的吗?
陆城冷笑了起来,那笑含了孤绝。原来当初洛廷远认识陆城的母亲在先,他们曾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但随着时间流逝,曾有的爱恋也消失在时间的洪流,就在那时洛廷远认识了洛夏的妈妈,他选择了隐瞒。当陆城的母亲发现时,洛廷远已经偷偷的与洛夏妈妈结婚,甚至小洛夏已经被怀上,他的母亲一气之下带着陆城离开了柔城。
他们四处流浪,过尽贫穷、困苦的生活,为了生存甚至甘愿下海。
陆城忽然一把揪住洛夏的领子,狂笑着问:你知道当时我在门外听着门内的呻吟声是什么感觉吗?是每一声都如钉进心头的刺,而我只能紧紧咬住自己的手,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这就是我陆城的母亲!洛夏,当你像个公主一样被人捧在手心的时候,我却身在地狱。
凭什么世界对我这么不公平,凭什么你的母亲夺走了我妈妈所有一切,而你更是替代了我的位置?知道我妈妈是怎么死的吗?她受不了每天压在他身上男人对她的折磨,在我沉睡的夜晚投身进了海,再也没有浮上来!
洛夏,乖女孩,去感受我母亲曾经受过的困苦,去体验下最底层里求生存的悲哀吧。
这是陆城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故事讲到最后,洛夏似乎整个人都变得麻木,仿佛这些事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一样,然而每提一次陆城的名字,她眼的光就会黯淡些许,到最后光芒完全明灭。聂云枫心痛的发现,曾经清澈如湖水般的明眸,此刻只剩绝望和悲哀。
陆城真够狠的,不仅对洛廷远狠,对洛夏狠,更对自己也狠。他可以把仇恨埋藏得这么深,把良心泯灭掉,把亲情全然抛弃。
第一眼看到陆城时,只觉得他很阴沉,有着黑暗气息。但那眼对洛夏的宠溺,却是满满的,后来为达目的,不惜使用手段逼迫,而他也始终以为陆城是对这个妹妹有着不一般的占有欲。不管如何,对洛夏来说,并不会太坏。
却原来,一时的宠溺,是为了此刻最深的打击。而那一切,不过是他的伪装而已,迷惑了众人的眼,是否也迷惑了他的心?
被陆城赶出洛家的洛夏,顿时如枯萎了的花朵般,整个人生都失去了色彩。父亲突然的晕厥,导致风,若不是她苦苦哀求,陆城就直接任其自生自灭了。她妥协了,身无分地走出家门,与迎门而进的家庭医生擦肩而过,松了口气,至少他还是让医生来了。
那时,她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乌云密布想要压下来,似乎连老天都觉得困惑,为什么一个人突然之间会变得那么快,还是她从来都身在迷雾里,从未看清过陆城?
聂云枫心疼地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已经睡着了的女孩,不过是暑期一个月没见,高考时的明丽再不见一分,她憔悴的不行,眼底的暗影很深,是很多个失眠夜了吧。
他知道虽然洛夏哭着陈述不过一个多小时就把故事讲完了,其实可能这些事的发生都需要一个过程,而在这个过程,她在饱受煎熬,他却不知道。
陆城的身世令人同情,可他的做法却不令人赞同。就算洛廷远对不起他们母子俩,与夏天又何干?在当年,她不过是一个还在肚子里的孩子,在当下,她还是他的亲妹妹,他需要做到如此之绝吗?
细数着洛夏的呼吸声,已经变得均匀,这才将她轻轻抱起放在床上,见她两旁的鬓发都已汗湿搭在脸上,找来扇子轻摇着为她解暑。
暑期正是炎热夏季,他的房子既没有空调也没有风扇,他一个人住的时候可能心静自然凉,不至于会受不了。毕竟以前没有容身之地时,比这更艰难的环境他都经历过,所以也就不会觉得熬不过去了。可是洛夏与他不一样,她以前的生活可说是金枝玉叶,如今却要到他这里来受苦,但这些都是她将来要适应的。
聂云枫一面扇着扇子,一面思绪飞远。他不得不考虑今后的生活了,洛夏被陆城赶出家门,她没有社会经验,又是个女孩子,不可能像他那样在外面跌滚摸爬的经历风雨,自然今后她的生活由他来照顾了,他也绝不可能让她独自一人。
环视了一圈屋内简陋的家具,等明天要去购置一些新的家具回来,起码得买张新床和一个空调,再添置些女性的家用品。刚好做满一个月暑期工,明天他去找老板问问看,能不能先把工资结给自己。可是,那工资他是准备
聂云枫晃去脑的想法,视线落在女孩的睡颜上,心底某处升起了暖意。
一直渴望走近她,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那么他就触及到夏天最炽烈的阳光。只是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让他们走到一处。有那么点小心思他是喜悦的,在洛夏走投无路的时候,她来找他,是把他放在了很重要的位置吧。
光这点,他就欣喜若狂了,总比她出了事,他什么都不知道,然后通过别人的嘴得知,看到的是明媚的女孩被生命里无法避免的磨难折磨的不成人形,那样的话,他会发疯的。
所以,他甘愿放弃些什么。
第二天洛夏醒来时,脑子有片刻混沌,等外界的声音划入她耳时,她才反应过来,这是聂云枫的家,而她没有家了。循着声音走到厨房门口,就见俊朗少年站在厨灶前手持铲子,锅里在煎着荷包蛋,面上神色看似闲淡,嘴角却微微牵起。
回过头看到洛夏站在门边,聂云枫并不惊讶,轻笑着问:“起来了?有没有刷牙洗脸?洗手间里有一套新的梳洗工具,你去洗完脸后就可以出来吃早点了。”
莫名的感动涌进洛夏的心口,眼眶微微湿润,她转过身往洗手间走去。若聂云枫表现得对她小心翼翼,她反而会觉得难受,而他待她如老友般亲切,不再提起昨日的种种伤悲,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像她本来就在这里。
恰到好处的态度,拿捏的十分准,不多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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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世界最擅长伪装的是八抓鱼,比变色龙还要狠。但是他们始终比不上人类。人类为了利益,隐藏自己的真本性,到最后连自己都不认得自己。这些埋没良心的本领,其他的动物做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