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想,虽然与聂云枫认识的时间不能说长,但几经患难后,也对他的身手和灵敏度有了大致了解,他绝对能在第一时间洞察到周边的危险从而规避开去。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在当下已经落入了“太子”手,所以云枫明知山有虎,却仍然偏向虎山行。
这些云枫那小子口风紧得很,根本不会说,但猜也猜到了大致情况了。
基于洛夏的身份,最终阿列还是冷寒着声音回:“他没事。”却没讲出聂云枫现今所处的地方,因为此刻他的居处成了绝密之地,多少人在地毯式搜查他的行踪。以保万一,阿列决定绝不冒险告诉任何人,包括眼前这个麻烦的女人,因为极有可能会被陈耀的人占空子。
若非云枫那小子恳求他找一下这女人,他还真不想揽这事在身上。阿列领着洛夏走进了一个陈旧老式的小区,一直爬到顶楼,打开其一户屋门。洛夏原本兴匆匆的神色在见到屋内空无一人时立即僵住,回头想发问,却又惧怕阿列那张冷面,尤其是那条横跨脸的刀疤,看起来特别慎人语声堵在喉咙口。
“你先住在这吧,云枫的事你不要问也不要管,安稳呆在这里,晚点我会送药过来。”阿列说完瞥过一眼洛夏肩膀处的血迹,蹙了蹙眉,终是没再说什么冷言。
洛夏见他要走,不由慌了起来,压住心头的害怕拦在他跟前,“那个能不能让我见一面聂云枫,或者打个电话也行,起码让我知道他是安全的。”她不知道这个人要怎么称呼,可现下除了求他,也不知道能从哪里得知聂云枫的消息。
阿列双目一瞪:“你还嫌惹的麻烦不够?若不是你,云枫现在会被黑道下追杀令?你可知只要他的行踪暴露一点,就有可能被人乱刀砍死?给我安分点吧。”说完冷哼了一声,一把推开她,毫不留情地走出门,并且用力甩上了门。走到外面还犹觉不解恨地吐了口口水,心骂:真是麻烦精!但骂归骂,下了楼却还是走向小区外面的药店。
空洞的屋内,徒留洛夏一人独自凝立,久久没有动分毫,耳边是男人最后的话在一遍遍重复。追杀令一种揪心的疼从心底而起,像是有人拿着锤子在猛敲。
早预料到聂云枫走的是不归路,她也试图想要与宿命抗争,甚至去祈求那个害她家破的恶魔,却终究挽回不了这既定的悲剧,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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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云枫从那天开始,就脱去了白色衬衫,改换成黑色的衣服,不仅因为灵魂已经被彻底抹黑,更因为死人的血染不红黑色,黑衣会是最好的武装。
他在诊所包扎伤口时,就知道陆城把夏天给带走了,心里空落落的,有着失去的恐慌和迷茫。但洪乐涵说当时陆城的神色满是暴怒与紧张,又想夏天在他手应该不会有危险,这样也好,此时的他,根本没有心理准备见夏天。
因为那天他杀人的场景,夏天是从头看到尾都看见了,满手的血腥,满身的血迹,全都展露在她眼前,这样的他连自己这关都过不了,如何还能再走到她身边去?
阿列拍着他的肩膀说:“没事的,什么事都有第一次。”调侃的语气,知道他是想要安抚自己,可是却无法忍受阿列眸对杀人这种事理所当然的冷酷。那天洪爷是随后就过来的,知道情况后深蹙着眉,连夜派阿列将他送离了诊所。
本以为洪爷是怕自己连累他,想让他自生自灭了,哪知阿列将他送到了一处高级住宅区,这才知道洪爷是将他藏起来避风头。不用问,这几天外面定是翻天覆地的在找他了。这个地方都是有钱有车的人居处,估计是洪爷的一处房产。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洪爷能为他做到如此地步,聂云枫心里是感激的,也不枉他那次以命相搏了。阿列在送他到这里后就离开了,再也没出现过,但在那天他临走前,聂云枫考虑了再三,还是拜托他如果可以就照应下洛夏。
虽然说洛夏被陆城带走后,阿列也很难再去插手,但他总有预感洛夏会回他们的家找他,而那个家已经成了修罗地狱,她回去就是自投罗,相信无论是陈耀的人还是警察都会守在那里,只等鱼上钩。绝不能让她再陷进危险里面了!
住在这里的好处就是安静,没有人打扰。但是安静对于聂云枫来说,是一种煎熬,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常常会在寂静无声里想起那晚的血腥弥漫,想起夏天倒在血泊,想起自己杀了人。更会去想现在夏天怎么样了,伤好了没,有没有被阿列找到许许多多的事都在脑盘绕,挥之不去。
其实烦恼了这么多事,最终只是因为他想夏天,好想见她。但现在躲躲藏藏的日子,能有如此好的待遇,已经可以去偷笑了,还想要见夏天,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微觉奇怪,这次洪乐涵居然这么能沉得住气,一次都没有找上过门,是洪爷下了死令了吗?那晚他被阿列送走时,是看到洪爷命人强行拉住她的。看来外面可能真的乱到天去了,他的隐藏之地成了绝密。
就在聂云枫以为要被安静折磨到发疯的时候,终于接到了阿列的电话,心情立即变得欣然,是事情有转机了吗?阿列行事极其小心,若是无事绝不会随意打电话过来,无论如何,有个人说话都是好的。
接通电话后,对方却一直沉默。聂云枫忍不住问:“阿列,什么事?”
听到阿列干咳了一声后说:“云枫,今晚十二点,我会带那女人过来。”他的声音依旧寒漠,一如既往他的性格。但聂云枫去被他话的意思惊得从椅子里跳了起来,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说什么?你是说会带她来?”不敢提那个名字,狂喜在一点点涌进心头,却戛然而止,不行,不可以让她过来!
如果外面还在天翻地覆,洛夏若是过来定是凶险万分,他不能再一次把她牵扯到危险里,“太子”的事再来一次,他真的会疯掉。一定还没有解禁,否则阿列不会如此谨慎地安排晚上十二点带她过来。坚定开口:“阿列,别带她来!”
这次阿列却开始叹气,语声有着无奈:“云枫,见见她吧,她为了要见你,用尽了各种办法,甚至甚至都割腕自杀过了。”
什么?割腕自杀!?聂云枫彻底被震住,整个身体也僵直,久久不能成言,话筒里已经传来挂断的声音,他依旧凝立当处,一动也不动,之后阿列讲了什么都没听进耳去。
他被阿列的话给吓到了,从没想过夏天会为了达到目的做到如此决绝,心乱如麻是他切身的感受,甚至出现焦虑、恐慌等种种情绪。如果说原本还有什么要坚持的原则,说不清道不明的理由,在听完阿列的那句话时,他再也坚持不下去。
以阿列冷漠的性格,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定然不会轻易答应洛夏的请求。埋坐在沙发内,等着时间一点点划过,细数高挂的钟声,窗外从明亮慢慢变黑,到漆黑一片。直到门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聂云枫才从停滞思维的状态里清醒,立刻警觉地闪到了门背后。
这是阿列教他的,无论何时何地,都应该保有最基本的警觉性,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必须确认后再作反应。门上传来轻敲声,三重两轻,再三重。聂云枫松了一口气,是阿列,这是他们之前说好的暗号。
门打开,背后是阿列冷凝的脸,被走廊里的壁灯打在身后,显得些微阴沉,他让开了身体。洛夏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精致的脸上满是苍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门内默在黑暗里的男人。一共是十八天又十二个小时,她没有见到他了!
她在心里轻叹,终于再次看到了那双比启明星更明亮的黑瞳了。那脸上堪称艺术杰作的线条,比以往更加的冷硬,却更令她迷恋。
聂云枫洛夏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这一次,比上次一周的时间更长,也更加思念。除了心对他的担忧,还有许多许多话想要与他说。从不知道,对一个人的惦念,居然不会因为他的消失而改变,反而会日渐深刻。她想见他,哪怕是迎着阳光,模糊地看上一眼。这些天,她都是在浮浮沉沉的失望里度过的。她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却依然打动不了那个冷酷男人。
幸而他留了电话给她,在狠下心用刀片割破手腕,等着血弥漫在床时,打电话告诉他,她要见聂云枫。终于,阿列妥协了,她如愿见到了聂云枫。
正想跨前一步扑入他怀,却听他开口问:“你来干什么?”她呼吸一窒,抬眼仔细看眼前熟悉的那张脸,她想过很多种与聂云枫重逢时的场景,却唯独没想过他看到自己时是这幅冰冷的样子。应该说,从认识他那天起,他对她都是温柔无比,从未大声过,而现下他却像是在质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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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做的,就是将你推开,推离危险,即使那是我最痛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