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夏常常想,在她的世界轰然倒塌时,如果没有聂云枫,她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个问题无解,因为没有如果,因为她有聂云枫。
正是在那个绝望的年华里,聂云枫给了她温暖与安全,以及信赖,至此,她的心遗落。
即使此刻面对眼前娓娓道来,回忆过去年华,仿佛岁月静好又现温煦的陆城,她也再无丝毫心动,只剩苦涩与麻木。
陆城等了良久,见眼前的女人始终如一的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似乎那些过去只是他一个人的,与她无关,甚至可能思绪飞到九霄云外又在想着某人,不觉怒意泛起。有些咬牙切齿地,冷寒了声音质问:“你就那么惦记聂云枫?”
洛夏本含着一口柠檬水,舌尖在感触酸涩的滋味,忽然被陆城森寒的语气吓了一跳,一口水呛住,猛烈的咳嗽,刺痛、酸麻、撕心裂肺。
陆城蹙了蹙眉,眼闪过心疼,伸过手轻拍她的背,抽了桌上的纸巾想去擦她嘴角溢出的水,却被洛夏直觉后仰躲开了那只手,等发觉他的手拿着纸巾时,不由尴尬异常。而此时她的咳嗽并没有止住,甚至都咳出了眼泪,滑落脸庞。
陆城眸光暗沉,将纸巾揉成一团在手,一扫之前的温润,恢复成酷冷:“小夏,你在我面前,就连一点掩饰的心都没有?怎么说,我也曾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
“陆城,那些事”刚想与他撇清关系,忽被门外的说话声给吸引了注意,语声消失在唇边,因为她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云枫,你怎么不过来?站在那干什么?”脚步声起,由远而近,她听得出那似乎是阿列的声音,而他唤的是聂云枫?
话声戛然而止的同时,陆城的眸光闪过诡异,表情莫名冷淡。而洛夏却觉周围世界犹如死亡一般沉寂,剧烈的心跳让她再发不出一点声音,甚至整个身体都僵住。
聂云枫在这?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被警察带走了吗?
阿列的声音她不会认错,因为有着特殊的语调与冷寒气息。是电话里那个女人骗了她?等等,让她想想,电话、会所、陆城、阿列、聂云枫!这一切太过巧合了。
蓦然震惊看向对面的男人,这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吗?是他主导所有的事,然后聂云枫其实并没有被抓?不对,电话里头那个女人的口吻不像是在说谎,她听得出对方说话时的颤音,明显十分激动,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陆城在其扮演了什么角色?推波助澜?
陆城见她看过来,笑得温柔:“小夏,你找我来不就是为了救他出来吗?你知道的,对于你的要求我从不会拒绝,以前是,现在也是,将来还是!这不,刚刚阿列从警局把他给暂时保释出来了。”
明明一个人满是深情的眼眸,说着极尽温柔的话,可是洛夏却觉得那挂在他嘴角的似笑非笑,就像毒蛇一般吐着红芯,随时准备咬人一口。而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恰恰能够穿透门板传到门外。
脚步声一顿,随后传来阿列恭敬的呼唤:“城哥。”
她屏住呼吸,却不敢扭头去看那扇门,竖着耳朵去听,哪怕是他再轻的声音,她都能分辨出来。可是等了一会,却是听到脚步声远去
脑的弦绷断,身体比心智先做了反应,推开椅子冲向门,毫无迟疑拉开门跑出去,急切的目光搜寻每个角落,期望着那再熟悉不过可以让她安心的背影。但,门外没有人,空旷的走廊上除了穿着制服的服务员静立两旁,再没其他任何人。
难道是她幻听了?是太想念他,太想他没事,所以才以为他就在门外?可是阿列的那声呼唤,陆城的话,这些难道也是幻觉?
视线终于在瞥见地上的烟头时,凝在了当下。那根烟头已经燃到末尾处,一支烟的功夫,足以让门外的人可以听到很多她与陆城的谈话,包括那些回忆年华。用力掐自己的手,疼痛使人清醒,再顾不得仍在包厢内阴鹜看着自己的陆城,急切寻找到出口后,拔腿往外跑去。
却在经过某间包厢的时,眼角余光里看到没关的门内,有着她正要寻找的熟悉身影。
脚步急刹住,扭头愣愣地盯在那张熟悉的脸上。一个站在门外,一个坐在门内;一个心慌失措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一个淡漠着眼无声凝望。
没有人走近一步,隔着几米的距离,跨不过的心河,这就是所谓的咫尺天涯。
聂云枫看着门口摇摇欲坠的身影,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放在桌下的手,拳握得不能再紧,心里有个声音却在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要上前。明明几个小时前,他们还深情相拥,一同入眠,此时却不敢靠近。
夏天,不是我不愿拥抱你,而是我没有资格。
从他被警察带走,到阿列来保释他,然后一路走进了这家会所,进而听到陆城与她的对话。一步步,一环环,走入地狱悬崖,若说到现在还不肯定阿列是陆城的人的话,那么他就是傻子了。从警局里看到阿列出现,就已经明白了一切,阿列不是随着洪爷失踪的,而是在陆城的命令下有意消失,为的就是现在的局面。
所有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阿列故意带他来会所,开的包厢就在他们的隔壁,就算他不“恰好”听到,相信陆城也会让阿列“无意”带他经过那间门口。
没有任何一种痛苦,会比他亲耳听到自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回忆初恋更痛;也没有任何一种痛苦,会让他认清自己能够得救,是因为她的哀求而更让他痛。
若是他的偷生,是靠夏天祈求陆城得来的,那么他宁可不要。可是面对门前盈盈而立,眼满含泪水的夏天,他说不出这个“不要”。
陆城如此做的目的,不用猜也知道,他就是要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与地位,认清他不过是他陆城手的一只蚂蚁,想捏死的话随时都可以,想救活也唯有他有这本事。但聂云枫不明白,陆城对夏天的态度,明明之前为了报仇那么决绝的把她驱逐出洛家,后来夏天枪受伤也对她不闻不问,现在这遭又算什么?用尽手段挽回吗?
阿列坐在旁边看两人对视的神情,仿佛他是个背景一般,如无人之境,不由摇头低叹。
女人真是男人致命的弱点,对聂云枫是,对城哥也是。他是真没想到城哥那般冷沉的人,居然对洛夏这个女人也情有独钟,甚至不惜一切代价要破坏她与聂云枫之间的感情。
他推了推聂云枫的肩膀,提醒道:“走吧,还有事的。我们必须要去与律师对好口供,保释时间只有十二个小时。”聂云枫的案子牵涉到杀人,属于本城的大案件,已经全部曝光于世了,就算陆城能力再通天,也只能暂时争取到十二小时的保释时间,后面就是打官司了。
见聂云枫动也不动,阿列想再开口催促,这两人堵在门口发愣是怎么回事。但还没出声,聂云枫却已经站了起来,率先走出了包厢门,与洛夏擦身而过,身体微不可查地轻颤了一下。阿列沉默了下,随之跟上,并没去看那女人满脸即将昏倒的表情。这件事不在他所能管辖的范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妙。
洛夏紧紧咬住嘴唇,才没让喉间的抽噎出声。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么想要见到他,如今却在看到他时,连跨出去一步的勇气都没有了,只眼睁睁看着他与自己擦肩而过,看着他的背影在视线越来越远,然后走廊尽头转弯,消失踪迹。
她原本追出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向他解释刚才她与陆城的那番谈话吗?为什么见了面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突然身后有一只手有力地环住了她的肩膀,身体微微一震,回头去看。
终于明白为什么了,是了,因为陆城。
从聂云枫被抓,到她打电话给陆城,再到他们的谈话被聂云枫在门外听到,这些都是眼前这个男人设的局。陆城,真的很恐怖,一面缅怀着他们曾经的青春年少时期,回忆着那时她跟傻子一般的初恋,却又一面在设计着她与聂云枫,让他们之间有了迈不过去的坎,或者说,是裂痕。
陆城的这招可谓是绝,他断了她与聂云枫所有的退路。
而且,她没有忽略一个词语——暂时,不仅是陆城,就是阿列也说了,聂云枫只是暂时出来,保释期就十二个小时。他们在此出现,除去让聂云枫发现她来找陆城的事实外,另一层目的也是为了告诉她,聂云枫的生死依旧掌握在他陆城的手。
他既然有能力将人保释出来,也就能力让人坐一辈子的牢,甚至结果更糟。
这是一个警告。
所以她迈不开靠近聂云枫的步伐,因为只要跨前一步,就会置他于万劫不复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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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而是用自己冷漠的心对爱你的人,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