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来浩劫-6(1 / 1)

他伸手按掉刚响一声的闹钟,走到床头拔掉空药袋换上葡萄糖,陷在被子里的人在安静睡着,手背上沾着的胶带微微翘开,他伸手去按,指尖触到的皮肤冷冰冰,露在睡衣外的手腕也很凉。

季母一直想要个女儿,说女儿又乖又暖又懂事,不像生两个小子,能把房子掀了盖。季风想着想笑,有点想跟母亲说女儿也不会那么乖,她也会瞒你好多事。不漂亮要担心,太漂亮还要担心,总是要提心吊胆,就像现在这个情景,夏父要是在能给他来一套组合拳,不管他是埋于案牍的羸弱读书人还是看着虚胖的经商大老板,哪个老爸面对混小子都会组合拳,区别不过是谁打得更疼,而且现在读书人都开始练肌肉了,可以一边揍你一边问你有没有从这件事中学到什么。

思维发散得无边际,许是夜晚太安静,让情感都涌现出来叽叽喳喳地闹着。暖手宝在客厅沙发上还是在哪?太久没回过家他也不知道,只能在大平层的别墅内翻找,月光和他的影子落在地板上,孤独又寂寞。

沙发边上的电话响起,响铃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回荡。

“喂。”话筒里的声音十分嘈杂,有机械碰撞的声音还有人们的谈话声,可现在是凌晨一点半。

“听说你回家了,还叫了医生。”

“恩,出了点事,不是我。”

“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学习?”

“我都高考结束了。”

对方沉默了一下,这下听筒里只剩下嘈杂的声音。

“夏家的姑娘同意来?上一波招生处的人回来说那姑娘太聪明骗不来。”

“这边现在挺危险,好多东西都奔着她来,不得不走。”里面咣当的声音直震耳,他把电话远离耳朵,“你那边怎么那么吵?”

“机甲跟驾驶员测试时出现了点问题。”

这时,季风听见电话那边有人喊:“季工,您快过来看看,五号拒绝驾驶员精神连接,已经在砸控制阀。”

“注意身体,挂了。”

嘟嘟嘟的忙音传来,季风放下电话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在他斜对面很远处有一个养殖缸,以前那里养珊瑚,现在只剩海石头,月色冷溶溶,像武士身上的银光甲反着光。

手下触感有些硬,他伸手在沙发缝隙里摸,掏出一个暖手宝,这是篮球比赛主办方提供的奖品,很丑。

早上八点,太阳很炙热,明亮的金色落在地板上,床头的手机一直在响,直到一只手背乌青的手按掉它。

夏辞坐起来看着身边人四仰八叉的睡姿脑袋有些发蒙,直到她把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捋一遍,才接受身边躺着的这个睡姿像乌龟翻盖的人。

她伸手去摸,腰后只剩一条细细的疤,过不了几天这道疤也会消失,仿佛这个身体从来没有受过创伤,可疼痛一点也不少。她有时会想,既然都能快速愈合了,为什么不能减轻疼痛,也许是神经系统跟内分泌系统发生了矛盾,说我要做独行侠!还有可能是神经系统内部起了内讧,不是有那样一个笑话——

中枢神经对末梢神经说:“你坏死啦!”

末梢神经对中枢神经说:“你麻痹。”

她起身拿起床头的衣服来到浴室,镜子中的人着实有些落魄,像是在网吧包宿十盘游戏输了九盘的人,浴室哗啦啦作响,她看着就两瓶的洗浴产品有些不解,男士洗发膏女生能不能用?她姥爷用的跟大家一样,是姥姥买的花香洗发水。

冰箱里空荡荡,连袋方便面都没有,外卖还要另加配送费,都快赶上餐费了,她给他点了一份早餐,在冰箱上留了一张便签就离开了。

半个小时一趟的六路,司机是她每天上学都会遇到的张叔,车上人不少,有住在景区里出来去海边的外地人。

“小夏,怎么在这边?”

“朋友家在这。”

“还没开学吗?”他送走了很多开学新生。

“我晚点去。”她靠着椅背不太精神乖巧地回着话。

这时,身边的阿姨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与她聊起天,从她有一个没吱声,开车的张叔打断喋喋不休的大姨,“您家儿子考的怎么样?”

好家伙,这句话就像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那把钥匙一样,一下子放出大姨的炫耀之心,“哎呦,我儿子啊,考试时超常发挥,一下子高出平时好几十分,我寻思也是平时基本功扎实,要不这想发挥也发挥不出来啊。这孩子,平时就知道学习,可让家长省心了,你看有些孩子多让父母操心,这不提前一个星期就去学校了,说熟悉熟悉环境。。。”

六路停在南关,夏辞起身,等着旁边的老人先下。

司机探过身悄声问:“跟张叔说说,报了哪个大学?”

夏辞比了一个放心的手势,“国防的,得保密。”

司机竖起大拇指,“我就知道,你这姑娘,志向大着呢,好好干!”

“恩,张叔我下了。”

“去吧去吧。”

清晨南关市场人不少,有很多遛弯的老年人悠哉地说着话,还有很多步伐较快的上班人,花坛边坐了一排老大爷,特别可爱,她看着耀眼阳光,突然有种自己是真实活着的感觉,而六路缓慢离去,在它每天都重复的轨道上周而复往。

车上,去火车站的大姨还没下车跟司机说着自家的孩子。

司机一直没回话认真地开着车,这时才随口问了一句:“您孩子考了多少分?”

大姨终于等到他问这个了,一脸得意,“害,不多,才650。”

司机没说话,许是没人捧场大姨终于收敛了一些,于是问:“刚才那小姑娘怎么还没去学校,别是没考上吧。。。”

“我说大妹子,你能别说话了吗,就刚才下去那姑娘,省文科状元。”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手中拿着资料袋的老大爷呛声,车上有几个一直听到现在的人发出短暂的轻笑,点到即止。

大姨眼中都是不可置信,面部肌肉僵硬住,许是感到难堪大声地问:“刚才问她她怎么不吱声?”

“谦虚呗,这做人啊就得谦虚,您这一张嘴,政府白创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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